十七、良媒
於錚去得快,來得也快,片刻功夫,便騎馬笑嘻嘻地迴轉,手裡還提著一個包裹。
青龍看他笑得燦爛,也不由牽動嘴角:「你家大人怎麼說?」
「大人說,混賬!」於錚哈哈笑道,「我堂堂江南總督,豈可盲婚啞嫁?怎麼著也該見個面,看看姑娘家漂不漂亮!」
他邊說著邊笑嘻嘻地把包裹遞到青龍手上,青龍一怔,問:「給我的?什麼東西?」
於錚搖搖頭:「不知道,臨走前葉大人遞給我,要我交給您的。」
青龍慢慢打開包袱,不由呆了呆,於錚伸頭去瞧,卻見裡面只放了一套深藍色的舊衣,一瓶金創葯,不覺有些奇怪:「葉大人好生小氣,要送衣服不送新的,送套穿過的做什麼。」
青龍摸了摸衣料,拿起藥瓶捏在手心,低聲問道:「你家大人可還說過什麼?」
「對了,葉大人還說,您要是辦完事還有空閑,可到總督府一敘,他新得了一壇蓮花白,想請您嘗嘗。」
青龍有點無可奈何:「別的官,求神拜佛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見到我,偏你家大人古怪,老是要請我去他府上喝酒。」
於錚嘻嘻而笑:「別的錦衣衛,皇帝下令抓的人關進詔獄早就一通刑具伺候,偏大人您古怪,居然只是請我家大人喝酒。」
「陛下關葉大人進詔獄只是面子上下不來,所以一時意氣用事,早晚會後悔。」青龍把玩著藥瓶,「若是把他打壞了,到時候皇上問我要人,我交不出個完完整整的葉信怎麼辦?」
「把人關進詔獄不用刑的,大人您是頭一個。」
「關進詔獄還能自在看書的,你家大人也是頭一個。」
於錚舉起雙手:「我嘴笨,說不過您和葉大人,反正,我只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人就夠了。」
青龍愣了愣,忽然長聲大笑起來,聲震寺院,驚起一群雀鳥,玄武遠遠聽見,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寒。
於錚只聽得頭皮發麻,等青龍笑完,方才期期艾艾地問:「那個,大人,您說要為葉大人做媒,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青龍兀自低低淺笑,對遠處的謝承德招了招手,等人走上前,指著謝家家主對於錚說道:「於捕頭,你帶他去總督府,葉大人自會明白。」
於錚帶著謝承德,押著袁老大走後,謝承恩迎上前來,施禮問道:「大人,草民曾納過一房妾室,新近才得知她是王通手下,出門之時我已將她拿住,大人要不要見上一見?」
「現在回去定是見不到了。」青龍勾了勾嘴角,「你家籠子太小,怕是關不住畫眉鳥。」
「畫眉鳥?」謝承恩一驚,「媚娘她,就是張嫵媚?」
「畫眉鳥銷聲匿跡好些年了,我也一直奇怪,她怎麼會成了你的姨娘。」青龍揚眉,「你們是在哪裡相識的?」
「兩年前,知府大人到任的接風宴上。」謝承恩喃喃道,「我原以為她身世可憐流落風塵,另有苦衷才投靠王通。」
青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栽在畫眉鳥手上的男人數不勝數,你也不是頭一個,沒什麼好丟臉的。」
見謝承恩有些失魂落魄,青龍微微皺眉:「二當家,你,該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罷了!罷了!」謝承恩置若罔聞,唏噓搖頭而去,腳步有些踉蹌。
青龍嘆了口氣,轉頭卻見謝雲霓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想要上前說話,卻又有些害怕的樣子,忍不住問:「什麼事?」
謝雲霓忙上前想要抱拳施禮,似乎覺得不妥,想要作揖,又擔心禮數不夠,青龍見他雙手比來比去,搖了搖頭,淡淡笑道:「謝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話直說,不必計較那些虛禮。」
謝雲霓不禁有些赫然,抱拳道:「大人,天色已晚,請大人到寒舍歇息,好讓我們謝家一盡地主之誼。」
青龍想了想,點頭道:「好。」
剛走了幾步,卻不見謝雲霓跟來,皺眉轉頭,見他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衣,欲言又止。青龍無奈一笑,到底覺得就這麼招搖過市去謝府委實太過嚇人,略一沉吟,說道:「稍等,我去換件衣服。」說完拿著包裹轉身向寺廟客堂走去。
等一行人回到謝府,已是傍晚,先到的謝承恩來報,張嫵媚果然不見蹤影,他說話時已不帶悲音,但眉間猶有戚容。謝雲霓知青龍不喜繁文縟節,為他和玄武二人張羅安頓下來之後,便再不來打攪,青龍也樂得清靜。
入夜,謝承德仍在總督府商議尚未迴轉,青龍等得有些氣悶,便踱出房門散心,謝家護衛知他是貴客,不敢有所阻攔,任他自由出入。經過花園,忽見人影一閃,急急往偏門而去,青龍凝目細看,卻是謝二小姐謝雲霞。
他皺了皺眉,出聲叫道:「謝二小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謝雲霞一驚,慢慢轉過身,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許久,方才鼓足勇氣抬起頭來:「我、我想去揚州。」
青龍有些頭痛:「你知道路怎麼走嗎?你去揚州做什麼?」
「哥哥帶我去玩過,我認得路。」謝雲霞捏緊了手上的包袱,抬頭挺胸,一雙眼睛亮如星辰,「我要到梁家去,我想去瞧瞧那個梁玉書。」
青龍輕輕一笑:「瞧見了又能怎樣?」
謝雲霞一怔,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幽幽說道:「是啊,便是瞧見了,又能怎樣?」
青龍看著她眼睛漸漸失了神采,心裡輕嘆,溫言相勸:「二小姐,你父親為了謝家可以連命都不要,你是不是也該為謝家做點什麼。」
謝雲霞嘴唇抖了抖,旋即用牙咬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良久,終於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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