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煞威
青龍!錦衣衛指揮使青龍!奉聖命執掌詔獄,監察百官,可聞風上奏,自行緝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無不聞名喪膽。天壽山救駕居功至偉,現今除了內閣,只他可和賈精忠相抗。
樓內眾官聽到,全都嚇得肝顫,可是指揮使大人不發話,即便個個想溜,也沒那天大的膽。
賈雨亭在對面大禮參拜,青龍仍是不理不睬,只轉頭問杭州知府:「知府大人,方雨軒衝撞朝廷命官,該如何處置?」
杭州知府聽見只覺頭大:「呃,大人,輕則掌嘴,重則……重則……」他重則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邊是錦衣衛指揮使,一邊是東廠督公,兩頭都勢大氣粗,兩頭都不能得罪,再加上督公的義子也算自己的干兄弟,這處罰的話就更不太好意思出口。他嘴裡諾諾,忙抽空偷偷向指揮僉事使眼色,可那老狐狸卻兩眼望天裝作瞧不見,不由急得杭州知府額頭冒汗。
「如以造反謀逆罪論呢?」
「這、這,大人三思……」
「知府大人莫要忘了,」青龍微笑,眼裡俱是寒意,「賈督公遠在京城,我現今卻是在杭州。」
杭州知府打一個激靈,頓時想到「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句話,若是現下得罪了青龍,他隨便給自己安個罪名,大禍就在眼前,那時便有十個督公也來不及救了。他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說道:「大人,方雨軒雖衝撞朝廷命官,但不知者不罪,卑職認為,可罰杖三十。」
賈雨亭忙伏地而拜:「舍弟頑劣無知,衝撞了大人,自是罪不容恕,還望大人看在草民義父的份上,從輕發落。」
「你是民我是官,你若禮數周到,我自會留些餘地。」青龍這才抬眼看他,「只打他三十杖,便是賣賈公公的面子。」
這邊方雨軒見哥哥到了,立覺腰板挺直起來,也不看風向,兀自嘴硬罵道:「大哥何必求這廝鳥!我看今天哪個敢動小爺……」
話未說完,眼前一花,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左臉已著了一記耳光,麵皮火辣辣地痛,即刻腫得老高。方雨軒頓時懵了,他獃獃看著已坐回原位,一臉嫌惡地擦手,像是碰到髒東西似的玄武,竟然完全瞧不清對面這人何時出的手。
他一直備受父母溺愛,事事都遂心愿,整個方家他只怕大哥,往日別說是打,就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聽過,今日居然在大哥面前受此欺辱,不由火冒三丈。一旁的指揮僉事怕他再出言不遜,早就連聲喝令:「來人!還不與我拿下!」立時便有州軍搶上前來捉拿。
方雨軒剛想抽刀反擊,忽覺肋下一麻,定睛一看,卻是自己哥哥動手點了他的穴道,他張嘴想問,賈雨亭急伸手連啞穴也都一併點上。
指揮僉事一聲令下:「打!」方雨軒便被按到地上,一通棍棒招呼,股上即刻皮開肉綻,他張嘴呼痛,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賈雨亭神色不變,伏地恭聲道:「舍弟適才語出不遜,實是草民管教無方,還請大人贖罪!」
青龍將手虛抬,示意他起來說話,賈雨亭這才站起身來,垂手立於一旁。
青龍皺了皺眉:「我此次奉密旨南下,不想表露身份,如今卻被你叫破。」
指揮僉事忙陪笑道:「大人不必擔心,在座的都是明白人,自會守口如瓶,下官的這些兒郎也絕不會透露朝廷機密。」
「我倒不是擔心諸位大人,大家同朝為官,規矩自然心照。雖說這樓已被包下,但在場這麼多外人,難保不會多嘴泄露出去。」青龍輕輕勾了勾嘴角,看向賈雨亭,「若是任務就此失敗,敢問賈公子如何擔待。」
「雨亭擔保不會泄露。」
「你如何擔保?」
「死人便不會泄露。」
賈雨亭展顏一笑,話音未落,他已拔劍出手,卻是直往自己弟弟帶的那班手下而去,酒樓之上,頓時變成屠戮殺場。
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員何曾見過這種屠殺,個個嚇得臉色發青,膽小的更是連屎尿都拉了出來。
整個樓里,只青龍玄武閑閑坐著,混不當回事,他們早看慣了百十人排隊砍頭的場面,眼前這般小打小鬧,實在是稀鬆平常。
由於實力相差懸殊,又加上州軍在側,樓內的江湖人士很快便被屠殺乾淨,賈雨亭一身白衣血跡斑斑,提劍向青龍拱手行禮。
青龍微眯了眼,看著賈雨亭笑道:「賈公子好手段。」
賈雨亭含笑一揖到地:「青龍大人好官威!」
玄武輕一拍手,笑著對眾官員說道:「諸位大人,好戲散場,還請勞煩清理一下,咱們開席吧,我可餓得狠了。」
眾人聽罷頓時面面相覷,經了這一場驚嚇,現在哪個還有胃口吃飯?
有州軍清理,酒樓很快就被打掃乾淨,除了還未散開的淡淡血腥氣,誰都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赴宴的人都已打道回府,偌大一座樓外樓,只留下賈雨亭和方雨軒兩人。
賈雨亭陰沉著臉,慢慢走到自己弟弟身邊,拍開他的穴道。
方雨軒立刻嘶啞著哭喊起來:「大哥……」
賈雨亭恨聲道:「你很好!很好!日後方家要是有什麼禍事,必定是你招惹來的!」
「大哥!你馬上將此事稟告賈公公,他打我就是駁督公的面子,我不信督公不為你出頭!」
賈雨亭喝罵道:「青龍是什麼人?能讓你抓到錯處嗎?今日判刑的是杭州知府,下令行刑的是指揮僉事,這兩個都是督公的人,他可曾親手動過你一根頭髮?」
方雨軒一愣,旋即又叫道:「不對!他身邊的那個賊廝鳥打過我耳光!我是你弟弟,你是督公的義子,他怎敢這般對我?!」
「是你不知深淺,衝撞辱罵在先,他是當朝三品,你我不過一介小民,難道他打錯了你!?」
方雨軒只覺股上劇痛,趴在地上哭叫道:「我有什麼錯?我做這事還不是為了大哥著想!」
「你往日殺人放火,做下那許多醜事,我替你抹平善後,可有一句怨言?!」
賈雨亭越說越氣,忍不住一個耳光打了過去,方雨軒右邊臉頓時也紅腫起來,兩頰鼓鼓,很是對稱。
賈雨亭臉如寒冰,冷聲斥罵:「你知不知道錦衣衛是做什麼的!他可風聞上奏,自行緝拿!今天這麼多官員軍士在場,青龍又是皇帝近臣,此次南下,必有駕帖,隨便安你一個謀反罪名,整個方家都可先斬後奏連窩端了,等到那時,什麼都遲了!你以為義父會因為小小方家,跟錦衣衛司翻臉,替我們報仇嗎?」
方雨軒被打得沒了氣焰,嚶嚶哭道:「大哥,這窩囊氣,難道就這麼算了?」
賈雨亭站起身來,看著夜空冷冷說道:「不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摩雲叟』和『搜魂手』到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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