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35
段蝶迷迷糊糊在被窩裡賴了一會兒，困意漸漸散去，她終於懶洋洋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房間里漆黑一片，窗外的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
她有點奇怪，剛剛裴柘不是說給她煮泡麵去了嗎？怎麼好像去了好久的樣子？難道是她睡迷糊了，在做夢？
段蝶一邊想著，一邊穿上拖鞋走出房門，到護欄旁朝下一看，發現廚房的門緊閉著，她拍了拍腦袋，心想莫不是自己剛剛真的在做夢？可是裴柘去哪裡了呢？總該不會連他送自己回來的事也是自己酒喝多了在做夢吧？
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一樓角落裡的房間門半開著，有一束光從門縫裡投射/出來。
段蝶盯著那間房怔怔看了半秒，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僵硬了，下一秒，她發瘋般地朝樓下衝過去，可當她來到那間房子門口，腳步卻不禁頓住了。
她的眼神劇烈晃動，心緒在一瞬間雜亂無章——房間門怎麼是開著的？明明她每次離開都會把門鎖好的！他……他在裡面嗎？他全都看到了嗎？自己該怎麼解釋他才會信？
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想不出任何頭緒，許久之後，她只能硬著頭皮，咬著牙將門緩緩推開。
房間里，裴柘坐在段蝶平日里經常坐的那張椅子上，手裡捏著幾張皺巴巴的紙，面色灰白地看著地板沉默著，凌亂的頭髮稍微遮住了他的眉眼，可是段蝶卻依舊從其中看出了幾分破碎般的傷心。
她心中頓時湧上幾分愧疚，「阿柘，我——」
「你不要說話。」裴柘毫無生氣地說著，似乎每說一個字就會耗盡他全身氣力，「讓我來問你。」
段蝶只覺得現在的裴柘看上去好脆弱好脆弱，她真的很想撲過去用力抱住他，可是她不敢，她怕他會尖銳而暴躁地拒絕自己。
她只能輕輕地點頭，「你問。」
裴柘舉起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上面那個男人和他長得有八分相似，是段蝶曾經找錯的一個對象。裴柘問：「這張紙上的男人，是不是和你認識？」
段蝶輕輕說：「……是。」
「大點聲，你們是不是認識？」裴柘抬頭，眼底一抹血紅色。
段蝶只得提高聲音，「是，我們認識，但是——」
「閉嘴。我沒有讓你解釋。」裴柘將手中的紙再度捏成一團，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才接著說：「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也曾經去他家當過女傭，用盡各種辦法哄得他對你好？」
段蝶趕忙搖頭，「沒、沒有！我沒有去他家做過女傭！真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裴柘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閃過幾分脆弱的希冀。
段蝶愧疚地低下頭，「他……家裡沒有雇女傭，所以我……我去他的公司里……上過一段時間的班……」
裴柘聽到這裡，不禁捂著臉干啞地笑起來，那笑聲聽上去太詭異了，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嗓子不讓他出聲，但他還是用盡了力氣去笑。
段蝶心痛得厲害，忍不住上前一步，「阿柘，我——」
「我說了不需要你解釋！」裴柘的聲音突然高起來，他從指縫中睜開眼，幾乎是仇恨地看向段蝶，「所以你他媽從頭到尾都是在玩我是不是？等玩膩了，你再去找個和我長得差不多的，是不是？這房間里貼了三十多個人的照片，全他媽長得一個模樣，我是不是應該對他們鞠個躬，恭恭敬敬稱呼他們一聲前輩，啊？」
段蝶用力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除了你，我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過！」
「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你沒和他們在一起過，那你為什麼要收集這麼多人的資料，還整整齊齊貼在牆上，你跟我說，到底為什麼？」裴柘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跨前兩步走到段蝶面前，整個人像是被熊熊怒火包圍著。
段蝶張了張嘴，該怎麼解釋呢？告訴他自己其實就是想找到當年救她的人，並且報答他嗎？可是這樣說出去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在一間房裡神神秘秘搜集了那麼多人的資料，其實現在想來，連段蝶自己都覺得她為了當年那件事有些偏執了，那麼裴柘呢？他恐怕會覺得自己很可怕吧？
她不禁扭過頭去，小聲說：「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現在已經跟他們沒有任何聯繫了，而且我從頭到尾只喜歡過你一個人，我——」
裴柘伸手一把捏住了段蝶下巴，逼著她抬頭與他對視，他幾近瘋狂地咆哮，「到現在你還是不肯說實話，為什麼？承認你玩我就那麼難嗎？承認你編了一堆謊話就那麼難嗎？什麼我是你的英雄，什麼只喜歡我一個人，你對這牆上其他那幾十個男人也是這麼說的吧？段蝶我現在才發現，你的手段比我都他媽高得多啊！好在我發現得早，不然等到時候一腳被你踹了，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來笑話老子！你知不知道，我……我他媽這輩子就認真喜歡過你一個人，你卻讓我明白愛情是全世界最傻X的事情！收拾好你那漂亮的小臉蛋，接著去騙下一個男人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說到最後，裴柘的嗓音已經有些酸澀，他將手裡的紙朝段蝶身上一甩，接著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段蝶連忙扯住他的手臂，「阿柘，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裴柘沒有回頭，聲音如同撕裂般難聽，「閉嘴！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從我的生活里滾出去！」
段蝶眼睜睜看著他衝進自己的車當中，跟玩命一樣將那道歐式鐵門猛地撞開，毫不停頓地離開了別墅。鐵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段蝶的身體跟著一顫，眼淚頓時撲簌簌滾落下來。
她靠在門框前，有些虛弱地緩緩滑落在地，哽咽著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啊，阿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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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柘一回到家，就衝進自己卧室把段蝶的那些生活用品全都拿出來，亂七八糟扔到了別墅前面的花園裡。
女傭們看他這幾近瘋狂的動作和表情，根本不敢上來阻止，不過因為他總是和段蝶吵架，大家現如今見到他這樣的行為，也都見怪不怪了，因此並未放在心上。
裴柘回家時已經挺晚的了，眾人見他扔完了東西就回到房間，也沒多想便都去休息了，誰想第二天早晨鄭阿姨去給他送早餐，卻發現裴柘並不在屋子裡。
她以為裴柘去了公司，便沒多想，可是直到第三天裴柘還沒有回來，女傭們便有些擔心了，正巧這個時候錢獷找上門來，女傭趕緊問他少爺去哪兒了。
誰想錢獷被她們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裴柘不在家嗎？」
「已經三天沒回來了。」鄭阿姨說。
錢獷頓時懵了，他找來這裡，就是以為裴柘在家的，誰想他這幾天沒去公司不說，竟然連家也沒回，他不禁嘆一口氣，問：「他又和段蝶吵架了是不是？」
鄭阿姨想了想，「大概是吧，段蝶這幾天也沒回來。」
錢獷點點頭，「好吧，我知道了。你們有我手機號，他要是回來了，麻煩你們給我來個電話。」
女傭們應下了，錢獷離開裴家之後，立刻又給段蝶打電話，果不其然她並不接，如果無奈這種情緒可以化做實體，那麼此刻他心底的無奈早就堆積成山了。
怎麼這兩個人三天兩頭就吵架啊！而且每次吵架的模式都是一樣的！這就算了，他錢獷本來是個外人不關他的事，但是他實在不忍心看他們這麼相處啊！
錢獷又打電話把周圍的兄弟們問了一圈，發現裴柘也不在他們那邊，那麼生氣的裴柘在哪兒他大概就能猜到了。
他給他們那群人最常去的KTV打電話，對方經理一看是他來電，立刻說道：「啊是的，裴總在我們這兒呢。」
錢獷立刻開車去找人，才到KTV門口，經理就領著他朝進走，一路都在無奈地說：「裴總最近到底是怎麼了？要麼就好久不來，要麼來了就開個房間在裡面呼呼大睡，也不讓姑娘進去，酒倒是喝了不少。恕我多問一句，他是生意出問題了嗎？」
錢獷無奈搖頭，「什麼生意，他談戀愛了。」
經理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說呢……哎喲，是誰家的姑娘這麼大本事，連裴總都管得住。」
他邊說著邊打開裴柘那間房子的門，直接裴柘正側身躺在沙發上，一隻手掛在沙發邊沿，手裡還半掉不掉地拿著一個空酒瓶。
錢獷走過去拍拍裴柘肩膀，「裴哥？裴哥你醒醒。」
裴柘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緩緩睜開醉眼，發現來人是錢獷之後，便又不耐煩地閉上了眼睛，「別煩我。」
錢獷硬著頭皮道：「不是……我也不想煩你，但這都三天了，你還打算在這兒呆多久啊？你又和段蝶吵架了是不是？這回是為了什麼啊？」
裴柘一聽到「段蝶」兩字，緊蹙的眉頭就猛地跳動一下，他把頭轉向沙發靠背，冷冷道：「我和她分手了，以後別再和我提到她。」
錢獷嚇了一大跳，「什麼？分、分手？不是吧，你說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裴柘沒吭聲。
錢獷頓時著急了，「裴哥，你說話啊，你剛剛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裴柘不耐煩地用拳頭砸向沙發，發出一聲悶響，「真的又怎麼樣，老子他媽還不能甩個女人了？！」
錢獷一怔，愣了好幾秒沒有吭聲，他知道憑自己的身份去勸導裴柘並不合適，但是一想到段蝶被分手後會有多難過，他就忍不住有些義憤填膺。
「裴哥。」錢獷沉思許久，才斟酌好自己的語言，低聲道，「我知道，感情這種事，的確輪不到我這個外人來說三道四。但是……但是我是你這麼多年的哥們，今天還是忍不住想說幾句。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段蝶不合適，並不是因為身份的差距，而是因為……你和她不是一類人。對你來說，和段蝶分手可能就像明天中午少吃一道菜那麼簡單，但是對她來說呢？你有想過她因此受到的傷害會有多大嗎？」
他說話的時候裴柘一直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半天都沒反應，錢獷以為他睡著了，便嘆了口氣想先出去，可是還沒站起身，裴柘忽然緩慢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他緩緩扭頭看向錢獷，眼底竟然有些泛紅，嗓音沙啞道：「她受到的傷害？」
錢獷一愣，「……不然……呢？」
裴柘猛地揪住錢獷衣領，用力前後搖晃，「他媽受傷害的人是我，是我好不好！從頭到尾全都是她在傷害我！」
錢獷聽出他語氣里的酸澀，頓時大驚，暗道不是吧，難道是段蝶把裴柘給甩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裴柘已經站起身，悶著頭就朝外走，錢獷見他步伐不穩，連忙跟上去，「裴哥，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回家吧不然？」
裴柘不回答，只是朝前走，KTV大廳中間的檯子上擺放著一件精美藝術品，為了防止意外摔落，外面罩著一層玻璃，裴柘經過那件藝術品的時候忽然止住腳步，他盯著玻璃看了片刻，忽然回頭問跟在後面的錢獷，「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錢獷忽然覺得右眼直跳。
裴柘指了指自己，「我這張臉是不是長得挺帥的？」
錢獷一頭霧水，「啊？什麼意思啊？」
裴柘忽然扯出一抹傷心的笑，自言自語地嘆息，「人家從頭到尾愛的就不是我，只是我這張臉而已。」
錢獷正要問他到底在說什麼，裴柘就忽然猛地一頭朝面前的玻璃撞過去，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面玻璃頓時嘩啦啦碎落一地，幾滴鮮血順著裴柘的下巴滑落在地。
「……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