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 36

【掏心掏肺】

聶皓接到錢獷消息之後，趕忙趕去自家醫院，才剛剛將醫生和護士準備好，錢獷的車就開了過來。

他迎上去，見錢獷扶著裴柘出來，後者低著頭，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襯衫前襟上的滴滴血跡卻讓他有些觸目驚心。醫護人員連忙將裴柘扶上推車，聶皓終於趁這機會看到了裴柘的臉——

他的額頭和下巴上扎著不少玻璃碎片，整張臉都被鮮血染紅了，然而雙眼卻茫然無神地看著前方，那些玻璃碎片似乎根本不能讓他感覺到疼痛。

聶皓嚇壞了，連忙抓著錢獷問：「怎麼了，裴哥這是被誰打了？」

錢獷一臉為難地搖頭，「……沒人打他。」

「那他怎麼弄成這樣啊？！」

錢獷無奈地說，「是他自己朝玻璃上撞的！我都不知道他發什麼瘋！唉！等一會兒醫生處理好他的傷口，再問他吧。」

聶皓只能點了點頭。

裴柘在急救室處理傷口，於是兩人便坐在外面長廊的凳子上等待，半小時之後，裴柘臉上的傷口處理好了，但是卻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就那麼直勾勾盯著天花板，任誰跟他說話都不理會。

聶皓這下可著急了，問錢獷，「這才多久不見，裴哥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他撞玻璃總得有個緣由吧！」

錢獷斟酌著說：「大概是因為他女朋友吧，但具體因為什麼，我是真的沒搞清。」

聶皓平日雖然不經常隨錢獷那些人一起出去玩，但裴柘和段蝶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聽錢獷這麼一說，他頓時嘆一口氣，「這怎麼越鬧越凶了啊，上次吵架就好一頓折騰，這回他直接自殘了，那下次再吵架，裴哥該不會要自殺吧？」

錢獷心底其實也隱隱有些擔憂，聽到他這麼說不禁搖了搖頭。

聶皓無奈道：「之前裴哥天天花天酒地，咱們替他擔心，誰想好不容易正經談戀愛了，反正比以前更讓人擔心。這個段蝶到底有什麼手段啊，能把裴哥那麼強悍的一人兒變成現在這樣？」

「我不知道……」錢獷喃喃道。之前，他一直覺得這兩個人在一起，總歸是裴柘欠段蝶多一些，畢竟他不怎麼會心疼人，脾氣也不好，還那麼花心，可是事情發展到現在，他的看法卻不禁變了，說不定一直以來付出多容易受傷的，是裴柘。

他又給段蝶打電話，卻依舊無人接聽。錢獷並不知道段蝶家在哪裡，想去問裴柘，卻又怕刺激到他，就這麼猶豫了半晌之後，病房裡的裴柘昏昏沉沉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裴柘的病情卻又加重了，卻並不是因為臉上的傷，而是因為前幾天他一直在KTV酗酒度日，嗓子發了炎，因此從清早就發起高燒，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看上去憔悴極了。

其他的兄弟們聽說了裴柘的事情，也都紛紛趕來醫院，看著裴柘躺在病床上臉上貼著紗布的虛弱模樣，眾人不禁都義憤填膺。

一個人說：「錢獷！你給那個段蝶打電話，把她叫來！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裴哥都成這樣了，她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錢獷解釋，「我打了，剛剛才打過。但她不接！」

「這女人也太狠了，把裴哥玩成這樣！不然我找人去查查她家在哪裡，不把她揪出來罵一頓我心裡不舒坦！」

錢獷剛要說這樣不太好吧，病床上的裴柘在恍惚之間聽到他們對話，忽然舉起手臂做出阻攔姿勢，沙啞道：「別去……」

眾人的談話暫停下來，扭頭去看他，「裴哥？」

「他是燒糊塗了，在說夢話嗎？」

裴柘緊蹙眉頭，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向周圍的兄弟，「別去……找她。」

眾人以為他想開了，趕忙跟著說：「裴哥說得對，不去了，那女人算什麼東西啊，你把她甩了算了！你要找什麼富家千金找不到啊！」

裴柘卻搖搖頭，他從人群中找到錢獷的身影，困難地說：「我的臉，怎麼樣了？」

錢獷先是一頓，才小心地說：「醫生說傷口不深，而且都沒傷在明顯的位置，等以後好好吃藥和護理，傷疤應該看不出來的。」

裴柘卻有些不信，「鏡子，給我……拿鏡子。」

錢獷沒辦法，只得去問護士要來一面小鏡子，慢慢舉到裴柘面前，裴柘盯著鏡子里那張貼了紗布的臉看了幾秒，忽然抬手蓋住了臉。

他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后哽咽地說出一句話，「我的臉要是毀了……她就真的不會再要我了。」

「……」眾人心中頓時百味陳雜，一方面是沒想到裴柘急著去看臉竟然不是擔心自己而是為了段蝶；另一方面，則是感慨那小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之重。

錢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裴柘真的這麼擔心自己的臉，當時幹嘛要一頭撞上玻璃啊？！

旁邊的小謝抓住他話里重點，問：「裴哥，你把話說請，什麼叫你的臉毀了她就不要你了？」

裴柘現在的樣子雖然稍微有些駭人，但其實就是紗布貼多了些，等傷口癒合也就沒什麼了。更何況，裴柘以前和人打架，臉上傷得比這重多了都沒見他介意，但現在竟然那麼擔心自己臉受傷，小謝覺得其中絕對有問題。

見裴柘不吭聲，小謝又逼問道：「如果你不回答我，那麼我就自己去找段蝶問個清楚。你別瞪我，我是你的哥們，我也是為你好。」

裴柘側過臉去，哽咽了許久，才緩緩將之前他在段蝶家看到的那間房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眾人聽完之後也是愕然不已，其中一個直接就說：「媽呀！這麼恐怖！哎，你們說這女的會不會是什麼變態啊，專門搜集長得像裴哥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幹嘛？」

「是啊，三十多個啊！這……這也太執著了吧！不正常，她肯定不正常，老天，咱們還是趕緊勸裴哥和她分了吧！」

小謝瞪了說話的那幾人一眼，「去外面說，讓裴哥先休息。」

於是大家從病房退出來，小謝坐在長椅上，抬頭問錢獷，「你怎麼看？」

錢獷沉吟片刻后說：「我覺得段蝶不像是心理變態的人。她或許有什麼苦衷吧？」

小謝想了想，「我覺得現如今，還是快點找到她，親自問清楚比較好。」

錢獷點頭，旁邊有個人忽然說：「哎，她家不是有個酒店嗎，錢獷你去那裡找過沒？」

「我打電話去問了，經理說她不在。」

小謝搖搖頭，「經理自然是要向著他們酒店大小姐的，說不定沒有說實話。還是我們親自去找一趟吧。」

眾人商議片刻，決定讓小謝去找，錢獷留在醫院陪著。其他人畢竟還有自己的生意和事業要做，便暫時先離開了。

裴柘說完那番話后便又困頓地睡著。等他再度醒來時，身邊只剩錢獷，他見裴柘醒了，問他要不要喝水，裴柘搖搖頭，問：「其他人呢？」

「都先回家了。」錢獷猶豫了片刻，才說，「裴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別激動。我們大家討論了一會兒，決定幫你去問段蝶她到底圖什麼。小謝現在已經開車去酒店找她了，如果能找到的話——」

話還沒說完，裴柘就猛地撐著雙臂從床上坐起，眼神當中滿是驚慌，「別讓他去！」

「啊，可是他已經——」

「手機，把我的手機給我！」

錢獷只能從他外衣口袋裡翻出手機遞過去，只見裴柘用顫抖的指尖點開小謝的號碼，撥打過去，對方很快接了，「裴哥？」

「別去找她……」裴柘說話都喘著粗氣，「別讓她知道我的臉受傷了！」

那邊的小謝頓了頓，才說：「好，我暫時不告訴她。但是裴哥，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要搜集那麼多男人的資料嗎？」

裴柘閉了閉眼，沒有回答。

小謝說：「你也想知道吧，既然這樣，我幫你問她。如果段蝶真的心理有問題，或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危險秘密，你確定你還想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嗎？」

裴柘沒說話，片刻后掛斷了電話，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他朝後倒在病床上，無比脆弱地說：「錢獷，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好像……好像真的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錢獷根本說不出話，只能嘆了口氣，看向窗外濃重而壓抑的夜色。

·

深夜時分，小謝開著車來到酒店門口，這家酒店他也是常客，經理專門到門口去迎接他。

小謝不拐彎抹角，直接問：「段蝶在不在？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是如果她在，麻煩你轉告她一句，裴柘出事了，她要是還喜歡裴柘，就出來見我一面，我有事要問她。」

經理面有難色，猶豫著說：「不瞞您說，大小姐這幾天真的沒來過酒店。我聽公司高層說，她好像去外地了。」

小謝愣了，「去外地幹什麼？」

經理想了想，「應該是去開會之類的吧，最近董事長要在外地擴張分店呢，大小姐可能過去幫忙了。」

小謝看經理說的有頭有尾，應該不是撒謊，只能返身折回，他把車停在路邊，想了片刻，試著給段蝶打了個電話。

卻沒想到電話那頭很快就有人接了，小謝剛要說話，就聽那邊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誰？」

小謝一愣，立刻扭頭去看時間，現在都凌晨三四點了，段蝶的手機怎麼是個男人接的？

他斟酌了片刻，才說：「您好，我是段蝶男友的朋友，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她說一下。」

電話那頭的男人正想說話，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聲音就變成了段蝶的，「你是？」

小謝臉色微沉，「段蝶，我是小謝。你……算了，先不問這些，裴柘受了傷，現在在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