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瓦犬難當貔貅怒，土雞豈堪虎狼威

「吉祥賭坊」位於齊州城東，外觀看來雖極不起眼，但在齊州城內卻是赫赫有名。

賭坊的兩位東家中，大爺金棟號稱「妙手神算」不僅一手賭技獨步齊魯未遇敵手，更兼足智多謀，料事如神；二爺金梁號稱「鐵膽神拳」，武藝高強，悍勇無倫，手下又糾集了二百餘號敢打敢拼的市井無賴之徒，組成了一個叫做「鎮東幫」的黑道幫會。兩兄弟一文一武，十年辛苦終於打下了齊州南城的大片地盤，不僅壟斷了整個南城的青樓賭坊，今年更逐漸將手伸入了酒樓、當鋪、布莊等正經行業。如今，勢力不斷擴張的「鎮東幫」已經與城西「白虎堂」，城北「烈馬幫」，城南「鐵槍會」並駕齊驅，再加上幫眾黨羽遍布齊州的最大幫派「窮家幫」，並稱為「齊州五霸天」！

「大哥，都查清楚了！」樊虎氣喘吁吁地跑進「吉祥賭坊」斜對過的一家茶鋪，向端坐臨街窗口悠然品茶的秦瓊稟報道，「今天金家兄弟都在吉祥賭坊！」

秦瓊問道：「樊、連兩位叔父在刺史劉大人那裡可曾打好招呼？」

樊虎拍胸保證道：「沒問題，我家與連家的老頭子對日漸跋扈的『鎮東幫』也早有不滿，這些天來在劉刺史面前做足了功夫，再加上大哥特意轉奉的厚禮，兩個老頭子已傳出話來，只要不將這條街翻個身，一切有他們擔待！」樊虎與連明家中都是捕快世家，祖傳一門捕盜抓賊的手藝，兩人的老子如今都在齊州刺史衙門任職，分別擔任正副都頭，因做事用心，手段圓滑老道，頗受齊州刺史劉芳的信任。

聞聽此言，秦瓊終於將那杯味道難以恭維的茶水放下，心道這個時代的制茶工藝實在太差，自己腦中對前世時的「炒茶」的流程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改天不妨實驗一番，若能成功，倒也是一條不錯的財路。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來，悠然笑道：「如此最好。招呼兄弟們，隨我去問候那兩位金爺一聲！」不知如何，一旁的樊虎卻從這位待人一向和善的大哥那溫和的笑意中看出一絲森寒的殺機，令他心中微微一寒。

兩人走出茶鋪，樊虎將右手小指彎曲放入口中打了一個尖利的呼哨。幢幢人影從街道兩邊的巷子里閃出，現身的一色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個個身著青色勁裝，手提刀棍槍棒。

「大哥接著！」為首的程咬金一手提著兩柄合在一起的短柄鑌鐵板斧，另一隻手一揚，將一件兵器拋到秦瓊手中，卻是一條頭細尾粗、通體筆直無節、潔白如玉、長度足有丈半的白蠟大桿。

白蠟樹是天然綠色灌木叢生植物，主要生長在我國北自東北中南部，經黃河流域、長江流域，南達廣東、廣西，東南至福建，西至甘肅的廣大。性喜濕潤，多分佈於山洞溪流旁，生長極快。由於它自身纖維密度稠，有著較強的自然拉力，以其主幹製成的白蠟桿堅而不硬、柔而不折，桿身可彎曲到180度不劈裂，柔韌性極強，是製作武術器材的上佳材料。

自宋代內家拳術興起，大杆子便是各大武術術門派極為重視的一種求取功力的長兵器與重兵器。白蠟桿裝上槍頭即為大槍，取掉槍頭便是大杆子。其長度必須在3米以上，重量必須在4斤以上。

大杆子的練習，是內家拳術中求取整體力和爆炸力的主要手段，也是獲取深厚功力的秘傳功法。歷代武術前輩無不在大杆子上狠下功夫，從而達到以槍助拳，以槍功促拳功之成的目的。「後世」宋氏形意拳大宗師宋鐵麟先生即言：「槍功愈深，拳功愈厚。」

作為內家三大拳種之一的太極拳，在大杆子上自然有著獨到的不傳之秘。太極大桿相傳為是太極祖師陳王庭所創，歷代精修太極拳者無不精研此技，秦瓊與此自然也有著極為深厚的造詣。

「你們想幹什麼？難道不知這是鎮東幫的地盤！」見一大群人手執武器聚集到門口，一看便知來者不善，守在「吉祥賭坊」門口的四名「鎮東幫」幫眾又驚又怒地喝問道。

「滾你娘的罷！」程咬金二話不說衝上前去，雙腿齊飛，兇狠如金剛搗柱，正中四人胸口。那狂暴無匹的勁力將四條大漢踢得雙足離地向後拋飛，狠狠撞在「吉祥賭坊」的紅漆大門上，將兩扇大門撞得訇然中開。扯開嗓子，程咬金髮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姓金的兩條老狗滾出來受死，『不平社』的爺爺們來砸場子了！」

只聽「吉祥賭坊」內一陣雞飛狗跳后，四五十條黑衣大漢提刀擎棍闖出門來。為首兩個中年男子怒視秦瓊雙目噴火，其中一個面色白皙、留有短髯者寒聲道：「秦瓊，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瓊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道：「金棟，常言道『明人不做暗事』，近日來到我『四海聚』搗亂的人倒有一大半是受你們兄弟差遣罷。這也難怪，你『鎮東幫』和我『四海聚』都在城東，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對於吞併我『四海聚』產業自是分外熱心！」

「這麼說你們是來找回場子的？」黑面虯髯的金梁冷笑一聲，不屑地看著秦瓊一行，「就憑你們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行與不行，一試便知。」秦瓊不急不惱地答道。

「老子先廢了你這小雜種！」金梁突然暴起，右手中片刻不離的一對合共十二斤半重鋥亮鋼膽脫手飛出，帶著攝人心魄的「嗚嗚」激嘯一先一后砸向秦瓊腦門，高大剽悍的身軀則隨後撲上，右拳一記平凡簡單卻霸氣磅礴的「黑虎掏心」，直擊秦瓊心口。

秦瓊面上顏色絲毫不動，低聲哂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擎在掌中的白蠟大桿單手平端，手腕一抖一震，那根尾端足有茶杯口粗細，頂端也有雞子粗細的大杆子宛如一下子有了生命般劇烈震顫起來，然後筆直地刺出。那桿頭有如靈蛇般左右一轉，靈活地繞過兩顆鋼膽，輕巧地噬向金梁的咽喉。而震顫不休的桿身在鋼膽側面一觸之下，立刻使其行進的方向改變，雙膽左右斜飛，狠狠砸在賭坊門口兩側的兩尊石獅子的頭部，發出「噹噹」的兩聲巨響，火星四射、石屑紛飛。

金梁大驚，未料到面前這年僅十餘歲的小兒竟有如此駭人手段。雙手急忙使一招「捕風捉影」，險之又險地捉住了封喉的大杆子運勁回奪，口中暴喝一聲：「撒手！」

秦瓊微笑道：「不見得。」單臂一抖大桿用力上挑。拳諺有「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拳為武藝之源，功為百藝之基」、「一力降十會」等說法，說明功力訓練是武功的最基本要素，是所有技擊的根本。而大杆子即為太極拳中功力訓練的最佳法門。練習時要求襠圓步穩，腰扭臂纏，以內勁纏繞桿體，身體突然發力，長期習練可增長內勁、加大襠腰臂之爆發力，使襠、腰、臂等周身之力結合，內勁渾厚飽滿。近幾年來，秦瓊每天早晚練功時都堅持各抖大杆子千次，數年之功積累下來，如今在桿頭用「挑」法能輕而易舉地將百多斤的沙袋挑起拋至房頂，如擲草芥，故此現下這一抖一挑實是包含著莫大威力，非同小可。

金梁先是覺得自己一雙鐵手緊緊抓住的桿棒一陣劇烈震顫，雙手頓時如受雷擊般一麻，不由自主地便放鬆了一線。而後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傳來，登時雙手左右盪開，身體更是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向後跌退。

「糟！」金梁的心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

卻見秦瓊手腕一擰一送，手中大杆子的頂端已在金梁的眉心蜻蜓點水般輕輕一點，一觸即收。

終於拿樁站定的金梁眉心現出一個圓形的淡紅印痕，面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目光逐漸渙散，最終頹然傾倒，竟是已經氣息斷絕，生機全無！

內家拳術講究「按外傷內」，功夫到了高深境界時，可以做到將一塊豆腐至於青石之上，而後掌擊豆腐，使豆腐不損分毫而下面青石盡碎。秦瓊剛才的一點看似輕柔，那桿上潛藏勁力卻已深入金梁顱骨將他的大腦震毀。只是他如今因年齡的關係功力畢竟尚淺，所以才會在金梁的眉心留下印痕。

「二弟！」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使任何人救援不及，金梁身後觀戰的金棟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

秦瓊橫杆站定，睥睨四方，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兄弟們，有我無敵！」大杆子一抖，徑直衝向心膽俱裂的金棟。

「有我無敵，殺！」程咬金伴著一聲暴喝衝上，視迎面斜肩帶背斬下的兩把森寒鋼刀若無物，等那兩把鋼刀劃破衣服，又在肩頭留下兩條白印，卻被他的「十三太保橫練氣功」反彈高高盪起之時，手中雙斧左右斜飛，便已將那兩個滿臉驚駭的「鎮東幫」幫眾開膛破腹。

「有我無敵，殺！」「不平社」的十八個少年同聲暴喝。手中刀棍齊舉，悍不畏死地闖入人數倍於己方的敵人群中。近一年來，他們一直在隨秦瓊學習武藝，並接受了他得自前世記憶的軍事化訓練。無論是實力還是相互之間的配合，都遠非「鎮東幫」的這些烏合之眾可比。即使未曾殺過人這個唯一的弱點，也被秦瓊剛才可以以雷霆手段誅殺金梁以激發出他們內心潛藏的鬥志殺意而得以彌補。因此這一場廝殺卻直如虎入狼群，一個衝鋒，便將「鎮東幫」眾人殺得人仰馬翻。其中秦瓊與程咬金這對開路先鋒手下更是全無一合之將，勢如破竹般殺到了金棟的身前。

「今日便叫你『鎮東幫』齊州除名！」這是金棟耳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