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鋒

14.交鋒

疼愛自己的孩子,對於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父母來說都是他們的天性。然而,這一條對於顧政鴻和顧舒晗來說,顯然並不適用。

或許顧政鴻對他剛滿周歲的兒子有幾分真情在,不過,在顧舒晗的面前,他的臉上總是堆滿了虛假。

顧家長子顧昌生的周歲宴來了不少人,整個顧府里裡外外都裝扮地喜氣洋洋,與顧舒晗當年從顧府出嫁時的情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十五年的相處,卻比不上一個才一歲的嬰孩,顧舒晗不知道,如果本尊看到這一幕,是否會感到悲哀。或許在顧政鴻看來,顧舒晗是個女孩兒,這就是她的原罪。

許儷平像一隻花蝴蝶一樣,在顧府中來來往往,到處都能看見她的身影。一時見她笑容滿面地招待客人,一時又吩咐管家準備什麼東西,連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恨不得當著眾人的面管上一管,以此來彰顯自己顧府女主人的身份。殊不知,她這種急不可耐的模樣,反倒使她落了下乘。

能被顧政鴻請來參加他兒子周歲宴的,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這些人精,又豈會看不出來許儷平的那些小心思?不過是面上裝作不知罷了,他們眼中隱藏的嘲諷被顧舒晗捕捉到了,偏偏許儷平本人對此一無所覺。

不過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女人罷了。打量了許儷平一陣之後,顧舒晗收回了目光。

即使是顧舒晗也不得不承認,許儷平的確長得很漂亮,有著不輸自己母親的容貌,而且,她還比母親年輕。年輕,的確是一樣很好的資本。

不過除此之外,許儷平就再也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勝過自己的母親了。

顧母的身上有一種經過時間洗滌沉澱下來的韻味,這是一種氣質,一種優雅,一種從容。而許儷平雖說也受過教育,去洋學校讀了女中,身上卻散發著一種浮躁的氣質,令人心生不喜。

哪怕顧舒晗不偏心自己的母親,客觀來看,也認為自己的母親比她不知強了多少倍,可偏偏顧政鴻卻棄了母親,選擇了她。這讓顧舒晗有些困惑,都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與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一樣的,看來果真如此?

當然,她知道,顧政鴻選擇許儷平,不僅僅是為她本人,有更多的因素,是沖著她兒子去的。不過,能在還沒懷上這兒子之前就讓顧政鴻費心費力購置宅院安置她,許儷平本人,想必也是有幾分手段的。

心中對許儷平有了初步的評價,顧舒晗又把目光投向今日的正主兒——

白白胖胖的小嬰兒包裹在一個大紅色的襁褓里,此時正啼哭個不停,被奶媽抱在懷中溫聲哄著。過了一會兒,哭累了,才終於消停了些,一幅無憂無慮的模樣,絲毫不知道,因為它的緣故,顧府曾翻過一次天。

「這是你弟弟。」

顧政鴻與顧舒晗說話時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順著顧舒晗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兒子,這才多了幾分真心的笑容:「有他在,我顧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顧舒晗勾了勾唇角,對此不予置評。

見顧舒晗不說話,顧政鴻的眉擰成了一個節:「我說,這是你弟弟,你難道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嗎,顧舒晗?有你這麼做人姐姐的嗎?簡直不像話,也不知你媽平時是怎麼教你的!」

顧政鴻今日見顧舒晗不似往日般對自己恭順,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顧舒晗對自己的寶貝心肝又是這種態度,心頭的那陣邪火呲啦啦的一下子全冒了上來。

顧舒晗靜靜地看他一眼,那眼神如同秋日寒水一般,清涼沁人,卻又冷靜得可怕。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是顧先生『您的』兒子。不知道,您希望我有什麼反應?您又希望我媽怎麼教我,讓我接受一個私生子作為『我的』弟弟,跟他相親相愛?」

顧舒晗雖然不喜歡許儷平的兒子,但這畢竟也只是一個嬰兒,還什麼都不懂,她原本沒打算拿它做筏子的。顧政鴻起初向她炫耀的時候,她沒有接話,已是退了一步。可是,事實證明,有些人是慣會蹬鼻子上臉的,她不反駁,顧政鴻便道她軟弱可欺了!

既然顧政鴻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她,在她身上樹立他的威嚴,也別怪她不給他和他兒子留顏面了。至於顧昌生,雖說沒做錯什麼,但既然享受了作為顧家兒子的好處,為顧家分擔一些罪責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顧舒晗!你叫我什麼?你是怎麼跟我說話的!」顧政鴻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澆了一鍋沸騰的油一般,越少越熾:「你這不孝女!」

怒意上頭,他也顧不得控制音量了,這下子,宴會上的賓客們都看了過來。

「您年紀不大,想不到耳朵卻不太好使了,既如此,我就再說一遍吧。我叫您,顧先生。」顧舒晗特意放慢了語氣,彷彿當真是在照顧『耳背』的顧政鴻一般,不疾不徐地說道:「您因為一個外室與我媽離婚了,我又不願與我媽斷絕關係,那麼,我自然就只好與您劃清界限了。如今顧先生有嬌妻愛子相伴,可憐我媽媽卻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我當然得站在我媽媽那邊,想必顧先生,也是能夠理解的吧?」

她一反常態,淺笑吟吟,那笑意卻未盡達眼底:「至於顧先生的兒子……的確是在您與我媽還沒有離婚的時候出生的,雖說現在也有了正式的身份,但也無法掩蓋它曾是私生子的事實。顧先生就是為了給它正名,才拋棄妻女,逼我和媽媽為它和許儷平讓路的吧?這個弟弟,我可不敢認呢。才剛一出生,就能把我和媽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真認了它,我們母女還有活路可走嗎?」

「就算顧先生您嫌棄我是個女兒,覺得我的生死無關要緊,可我媽媽呢?她畢竟曾是您的妻子啊。雖說現在不是了,可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想必顧先生不會把事情做絕了吧?」

事情牽涉到顧昌生,許儷平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她溫溫婉婉地走到顧舒晗身旁:「舒晗,我知道,你素來瞧不上我,不是很能理解我與你父親的自由戀愛。這我不怪你,畢竟人的觀念一旦生成了,一時扭不過來也是有的。我願意等你接受我和你父親的那一天,也願意向你證明,我是真的愛你的父親。你若有什麼火氣,只管沖我發吧,無論你是要打要罵,我都受著,絕不還手。只是請你千萬顧忌著你父親的心情,莫要與他生分了。還有,昌生是無辜的,它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請你不要遷怒於他。」

許儷平一番話,撓到了現在諸多人的癢處,宣傳了一把她與顧政鴻的自由戀愛,明明是背信棄義之舉,如今竟也成開明之態了!

顧舒晗見許儷平避重就輕,三言兩語便將此事定性為封建婚姻與自由戀愛之爭,將她的諷刺定義為『不開明』、『不懂事』,襯得許儷平自己心胸疏闊、通情達理,不由冷冷一笑。果然,許儷平能夠迷住顧政鴻,總還是有些資本的,起碼她這顛倒黑白的功力,顧舒晗就甘拜下風。不過,想踩著她上位,許儷平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還未來得及對許儷平的言辭做出回復,顧舒晗便覺臉側有掌風襲來,眼角餘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退後一步,一個擒拿,死死地攥住了那隻襲來的手。原來,竟是顧政鴻見不得自己柔弱的妻兒受委屈,欲好好教訓教訓顧舒晗這個不孝女,卻沒想到,他揮出的一掌,竟被顧舒晗輕而易舉地接住了。顧舒晗握著他的手,往外側一轉一扭,顧政鴻立刻便發出一陣殺豬似的慘叫聲,忙不迭地縮回手,狼狽不堪。

「抱歉,自衛過當了。」顧舒晗沒什麼誠意地道:「我這人,最不喜歡別人對我動粗,剛剛顧先生想掌摑我,我一時沒忍住,條件反射地反擊了一把,實在是對不住啊,顧先生。要不要讓我幫您看看您的手腕,要是脫臼了,可不就是我的罪過了?」

話音剛落,她再度閃電般的出手,擒住了顧舒晗的胳膊,一推一拉,只聽咯嘣一聲,這回,顧政鴻的叫聲比剛才更大了,顧舒晗倒是不為所動,「瞧,這不就正回來了嗎?不要太感謝我啊,顧先生。」

許儷平在一旁憤憤地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顧舒晗。

原本她已經爭取到了在場眾人的支持,若是沒有顧政鴻這一出,只怕泰半的人都會幫著她一起聲討顧舒晗。

現在好了,顧政鴻掌摑顧舒晗不成,反倒自取其辱。

即便顧政鴻得手了,難道自己就有好處了?為了繼妻掌摑親女,這樣的名聲,許儷平可不願意要。

顧政鴻這神來一掌讓顧舒晗再度回到了有利的位置上,畢竟,哪怕是父親教訓女兒,這姿態也委實太難看了些,一點兒不顧臉面不顧形象。剛才許儷平營造出的些許優勢,都在顧政鴻的這一掌下消失殆盡,對此,許儷平的心中自然是濃濃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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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創業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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