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重見
發出這份聲明的,不是別人,正是大正天皇嘉仁。明治維新后,日本實行兵政分離主義,但天皇卻是兩者當之無愧的核心。一方面,天皇總覽政權,由內閣輔佐,另一方面,天皇統率海軍與陸軍,由陸軍參謀部與海軍軍令部輔佐。當兩者間意見不一致的時候,通常由天皇來做最終的決斷,所以,天皇擁有很高的權利。
作為明治天皇唯一存活下來的兒子,大正天皇自然而然繼承了他父親的位置,同時也繼承了他父親的對外擴張方針。
只可惜他本人能力有限,處理政務和軍務遠不如他的父親得心應手,再加上他患有精神-性-疾病,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地丟過幾回臉,因此,他在大臣、外國使臣、乃至國民的面前,威嚴與形象早已大打折扣。
由於前不久他在出席國會開幕式的時候,當著外國使臣的面幹了些很不得體的事,政界和軍部的元老們對他很有意見,他們甚至開始考慮讓這位天皇引退,由皇太子裕仁來攝政——當然了,由於皇太子還能年輕,總要多聽聽他們這些元老的想法,對於政界和軍界的元老們來說,這是一個雙贏的決定。
大正天皇卻不想就此被架空。從他少年時代起,他就承受著來自大臣們的壓力,他們希望他能成為像他父親明治天皇那樣英明的皇帝,帶著日本走上繁盛。這些年來,因為他們的種種期許,他飽受壓抑,難道到了現在,連他的命運也要由他們來決定?大正天皇自然不甘心。
國內一時之間沒有他施展的餘地,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國外。
俄國內亂,華國崛起,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立威的契機!
只要他能夠把打敗俄軍的華**隊狠狠地踩在腳底,或者在外交上狠狠地壓華國一頭,也可以挽回些他在國會開幕式上丟掉的顏面。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向國外,還會有誰記得自己無意中犯下的過錯?就算他們還記得,一旦錯過了這個時機,日後就沒有機會架空自己了。
大正天皇的想法很美好,化內部矛盾為外部矛盾的打算也不錯,只是,他似乎忘記了,從他登基以來,他一直在走背字運,甚至被人稱為「倒霉的大正」,他從未被幸運女神青睞過,這一次,難道會成為例外?
在大正天皇第一次發表聲明的時候,華國這邊鳥都不鳥他。
——你哪位啊,說的是人話不?你瞧瞧你說的,怎麼可能是人話呢?強佔他國領土,干預他國內-政,這不是你一直在乾的事嗎?一直在橫行霸道,偏偏還義正言辭,論臉皮之厚,從未被超越。既然你選擇不說人話,那我可就不理你了。
不是不想直接一巴掌抽過去,狠狠地抽腫某位天皇以及某個島國的臉,只是考慮到軍隊才剛打完仗,還處於疲勞的狀態,需要好好的休整一下,另外,剛剛拿回來的土地也需要加強管理,免得還沒捂熱乎的地又被搶回去,或者這些地域的人不服他們的管制,直接造-反。基於這些因素,政府與軍部這才決定,暫時無視某位天皇的發言。
至於打臉……日本在華國境內不是還有殖-民地嗎?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日方長!
才剛打了勝仗,並收回了大片的領土,國人都喜氣洋洋。被洋人欺負了數十年,割地賠款、做低扶小,華國人在洋人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桿來,如今,可算是扳回一局,狠狠地爭了一回面子!
一時間,國內大大小小的報紙上,都被這則消息佔滿,有些進步青年大力稱讚華國政府的作風,稱華國政府就該如此硬氣,不畏強-暴,華國人就該站立起來,讓那些逼迫著華人的洋人好好的見識一下華國人的風骨!
更多的人,把這當作一種標誌,一種華國復興的標誌。打敗俄軍、收復失地之事,極大地鼓舞了國內的民眾,讓他們看到了自強自立的希望,也讓眾人對才剛成立沒多久的華國政府多了些信心和歸屬感。
一直以來,國內混戰,勢力更迭,過了今日,不知明日又在何處,種種因素,導致民眾很難對哪個政府產生歸屬感。可是華國政府不一樣,在其尚未趕走韓、江之前,其前身南方政府就是唯一一個敢於挺直了腰桿公然與外國政府叫板的政權。
一直以來,這個政府從未流露出一絲一毫向外國政府妥協的傾向,如今,更是憑藉自己的力量,在正面戰場上戰勝了洋人,讓眾人取得了極大的自豪感!
跟著這樣的政府,總比追隨那些膽小怕事,對著洋人卑躬屈膝的政府強得多。
被外國政府壓在頭上欺負了那麼多年,華國人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書生意氣,早早將那些不滿與激憤刊登在報紙之上,寫在自己的書中,普通百姓或許沒有拋頭顱、灑熱血的勇氣,但他們的心中也有一個強國夢,希望自己的國家不再受到欺凌,希望戰亂能夠平息,希望那群強盜能夠被趕出他們的家園,希望他們的日子不要再過得這樣艱難……
從前,他們中大多數人或許只敢把這些念想藏在心底,偶爾拿出來看一看,對誰都不敢說,如今,政府收復失地,卻徹底將他們內心深處潛藏著的渴求激發了出來。
他們就像一群瘋子一樣,在街上又哭又笑,又跳又叫,可是,沒有人回去阻攔他們,因為,大家都處在這種狀態中。
顧舒晗看著身邊的人激越的神情,也不由心生激蕩。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遊走在時代的邊緣,在這個時空,她有時會產生迷茫,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雖然竭力溶入其中,但她終究難以體會到大多數人的心境,難以完全理解他們的思想,他們的喜、怒、哀、樂。
唯有此刻,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眾人的狂喜將她也帶入了那種氛圍中,她也能夠與他們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分享他們的快樂。
在這一刻,顧舒晗明白了,無論在哪個時空,她對於華國的感情,都是相同的。這份共鳴,使得她與此刻的人們,無比的靠近。
一隻手緩緩地搭在了她的肩上,顧舒晗轉過頭,就看見一張放大的笑臉:「你也是這一次的功臣。如果沒有你提供的武器和你親自設計的裝甲車,我們的隊伍不會這麼輕易地打入俄國腹地。」
他滿眼都是血絲,英俊的面容看起來有些憔悴,顯然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不過,這也是可以預見的。他雖然不是軍部的人,但他掌控著國內的油料供應,信號接收裝置的操縱也歸他管,因此,在作戰期間,他非常的忙碌。雖然沒有直接上戰場,但他們也可以說是剛剛從屬於他們的戰場上退下來。
兩人的距離前所未有的靠近,柏煜的鼻息打在顧舒晗的臉上,讓她心中升起些微異樣的感覺。
說著話時,他的眼中滿是自豪,彷彿她被冠以英雄的頭銜,他與有榮焉。
顧舒晗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往後略略退了一步,這才感覺某些正在失控的東西回到了正軌:「不,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如果你們沒有對抗洋人的勇氣與決心,就算我做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好了,咱們就不要再自謙了。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應該好好的放鬆一把。走,我們加入他們吧。」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拉著她跑了出去。
驚呼聲被他咽入了口中,風拂過她的面頰,竟帶來些別樣的熱度。
奔跑、歡呼、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就是顧舒晗對於這一天的全部影響。當然,她腦海中最深的,還是那張放大的笑臉。
狂歡過後,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上。
顧舒晗開設了一家新廠,正式開始航空器的研究。
從材料的收集與煉製,到發動機的研製,著實耗費了她不少的精力。索性目前廠子里生產出來的東西已見雛形。
在她研製飛機的關鍵時期,兩名不速之客找上了她,這兩位還是顧舒晗的老熟人。
「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顧舒晗眼皮子都不抬,冷冷淡淡地說道:「你們有十分鐘時間來陳述你們的事。」
雖說為了懲罰秦李氏,也為了膈應這對鴛鴦,她先前沒有與秦志宏離婚,不過現在,她確實已經厭倦了維持這種關係。
誠然,秦志宏和於曼的存在不能夠給她帶來任何傷害,但這種感覺就像是,每當她把惱人的蒼蠅拋在腦後之後,它們又會時不時地冒出來,彰顯一下它們的存在感,這讓顧舒晗頗為不悅。
「你必須和我離婚。」這是秦志宏見到顧舒晗的第一句話。
「曼曼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