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384番外:不覺相思魂夢裡7(6千)
她查驗得尤為細緻,即便是連指甲中的細屑也不放過。
當她將從皇帝身上取出的所有可能性的物體放在一張張白色的絹帕上,位於暗處的冷幽珏一雙眼睛幾乎看得凝滯。
這樣專業的手法,這樣細微專心致志的方式與腦海中的那道身影重合,險些讓他從暗處沖了上來。
若非知道現下時機不對,他必定會抓住那女子問個究竟!
最後,白無月從皇帝身上取了一些血放到一旁,然後招出一名太監,讓他去帶一隻老鼠來。
很快,老鼠被帶來了。
白無月看了看自己的證物,隨後從案上的水杯里取了一些水來,將皇帝的血液滲入其中,然後餵給了那隻老鼠。
然後奇迹的一幕發生了,籠子里的原本健全的老鼠,忽然就在地上翻騰了幾下,然後就倒了下去,用力喘息著,過不久,他就平靜的死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驚呆了,平順王看得眼睛發直。一旁的容離臉色鐵青不發一言,皇后更是捂著嘴,一下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為這樣震驚的一個事實驚得無法回神。
容墨坐在一旁,一雙眸子卻是凝在白無月的臉上,好半響都沒動作。
而那名仵作更是驚得不行:「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
白無月看向那仵作,開口道:「一如先生之前所檢查的,皇上外表並無病症,也看不出異樣,若非極致細微的觀察,定然是發現不了破綻的。」
「銀針固然能試毒,卻不代表所有的毒都試的出來。若非發現皇上口腔中的此物,我可能害找不出中毒的所在,而正是此物泄露了皇上中毒的事實。」
「皇上口中有比尋常人更多的粘液,這本不是什麼稀奇之事,但是奇就奇怪在皇上這些粘液發黑。經過細緻觀察,我這才發現,其實這些粘液是口腔中細微的血,也就是說,皇上駕崩之前,曾經咳出過血,而且,是細沫般的黑色的血液。」
「黑色的血向來是中毒的跡象之意,不過卻不能肯定一定中毒,所以,我便取了皇上的血來驗證。」
「皇上身體中的血液顏色並無變化,而口腔因為長期進食有毒物質,所以周邊皮肉深受其苦,才會呈現出中毒的姿態來,這也是陷害皇上之人百密一疏的地方。他顯然不知道,只要是毒,屍體上就一定有破綻!」
「皇上中毒了,血液中自然含有毒素,只是分量極微,不好驗出,而小老鼠能承受的毒素微乎其微,所以,即便只是含了微量毒素的血,它服下之後一樣能致死。」
一旁的仵作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姑娘如此細緻入微,這手法……敢問姑娘師承何人?」
白無月沉默良久才道:「我的驗屍所學是故人所贈的書中所得。」
末了,她看向一旁的平順王道:「至於皇上究竟中了何種毒,王爺不妨宣來太醫院的御醫一問便知。」
御醫自皇上病重便一直由他們看診,對皇上生前的脈象和病情自然是最清楚的。
皇后當即回過神來,命人去宣。
然而,侍衛回稟之時,卻被告知那幾位主治御醫自殺身亡。
這個消息一出,皇帝中毒而死之事徹底成了事實。
平順王一沉凝之後道:「去將所有御醫都請過來,本王要挨個詢問。」
很快,所有的御醫全被叫到了堂內,當問及皇上的病情之時,終於是有一名御醫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告訴大家,他曾經給皇上把過脈,的確是中有毒,而所中之毒,他會去翻過醫書,正是佛陀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容離。
容離終於是抬起頭來,在眾人的目光中看向平順王道:「父皇自小便喜愛本王,且放眼朝堂,他中意之人也只有本王,既如此,本王又何須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謀君弒父呢?」
林毅再次站出來道:「皇上卧病是在幾月之前,連五王爺都搬出這樣的理由,那十一王爺就更不可能了!當日的他尚在王府之內不過問朝政,皇上在這個時候病倒,對他而言,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容離卻忽的冷笑一聲,轉過頭去看向十一王爺容墨:「老十一怎麼會沒有好處呢?他算計得如此精準,可謂深藏不露!」
話音落,他看向朝臣道:「眾所周知,本王幾個月前曾遭暗算,被大家誤以為早已死去,當時若不是本王詐死,只怕早已沒命站在這裡。」
「而當日,策劃謀害本王之人,正是她!」
他回手一指,指的正是白無月。
頃刻之間,場地再次沸騰。
今晚的猛料如此之多,事情一樁接一樁,可謂精彩紛呈。也正是因為如此,不得不讓人感嘆皇家的無情。
親兄弟算計,父子想殺,這就是帝王之家,為了爭權奪位,無所不用其極。
容墨依舊不說話,而白無月處於眾矢之的時,面上竟並無驚慌之色,反倒是靜靜看向容墨道:「奴婢一個弱女子,如何策劃謀害五王爺?王爺如此憑空污衊,叫奴婢如何立足?」
「不承認?」
容離忽然就朝手底下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片刻之後,便有人端了一個盒子上來。
容離直接讓那人打開。
盒子剛剛開啟,一條銀白色的小蛇便猛然間從盒子中竄出,驚得一眾大臣紛紛後退。
也就是在眾人驚恐生怕被小蛇襲擊時,那條銀白色的小蛇卻似認主一般,猛然間就朝著白無月遊了過去,並且直接就順著她的靴子往上,十分熟練的鑽進她的衣裙中,片刻之後,停在了她的手臂上,然後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那銀蛇纏到她手臂之後便徹底不動,甚至還將蛇頭往她衣擺上蹭了蹭,似乎是邀功一般。如此一來,如果說小銀不是白無月之物,幾乎無人可信。
「這銀蛇當日同兇手一起襲擊本王,正是他咬得本王昏迷,才給了你可趁之機。白無月,你還有何話說?」
大殿角落之內,當看清那條小銀蛇的真面目之後,冷幽珏整個身體都處於僵持之中,眸底波濤翻湧。
原來如此,竟然是她……阿不么?可為何,她卻換了一張臉?
她……到底是誰?
孰料,女子聽完他的指證竟半點驚慌的樣子也無,她甚至閑適的伸出手來摸了摸那條小銀蛇的頭,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樣,隨後,她也不抬頭,只是漫不經心道,「五王爺,你與我的那點事情,還要在堂上說么?當日你欺辱我不成,我才讓小銀把你咬傷,後來你懷恨在心,還不惜將我捉去,毀我清白,難道這些,還要拿到堂上來說?」
「你……」容離臉色鐵青的看著她,而一旁的容墨更是霍然抬頭看著白無月,眸底掠過一絲異色。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白無月竟會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清白,要知道在這樣的時代,女子失貞那可是大事!
白無月拍了拍小銀的頭,小銀得到了她的旨意,立刻往她衣袖中一鑽,徹底消失在她的手裡,然後,便只見著白無月抬起頭來,看向容離道:「眾所周知,我乃國師府巫女白無月,當日受皇上之命與五王爺一同去往金元出使金元朝會。五王爺當日貪戀無月美色,暗示過無月,卻被無月拒絕,孰料回程之日,王爺竟深夜潛入無月閨房,想用強的,無月當日氣惱,便讓小銀咬傷了他,逃了去,卻沒想到,弄巧成拙,竟使得刺殺王爺的刺客得手。」
「我也不知道那些刺客為什麼要殺王爺,不過當日身處建安城內,又聽聞城內盜匪巨多,當日我還丟棄了三百兩銀子,這些,我隨行婢女平兒可以作證,只可惜……」
她頓住沒往下說,眸底卻隱隱泛了淚光,「平兒守我連累,竟被懷恨在心的五王爺抓了去,折磨至死,而我……也沒有幸免於難,所以我才千方百計接近十一爺,只想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諸位如果不信,不妨派人去城外五十里安陽珺山石窟洞附近尋找,諸位便可發現驚天大秘密,而平兒的屍體……必定身在其中!」
她筆直的跪了下去,祈求眾人,眸中哀婉,眾人一時也不知真假,畢竟單憑一人之言根本就無從考證。
五王爺這時卻是怒極大笑:「白無月,本王素知你有本事,卻沒想到你竟如此巧舌如簧。好!既然你想死,本王也不攔著你!」
他忽然就從自己的侍衛手中接過一張帛書來,打開交給眾人看:「各位請看,本王的確擒拿過白無月不假,而這個,就是當日本王擒拿她之時,她親筆所書的供罪書,裡頭清楚明白的寫明了她刺殺本王受十一所指使,這上面,還有白無月的親筆畫押!」
那張帛書之上,自己娟秀,清楚明了的記載得一清二楚,一旁的容墨眸底黑沉,視線在白無月身上掃過,臉上雖無太大波動,可是籠在袖中的手指還是緊了緊。
可就是在這樣一份證據確鑿之下,白無月卻忽然開口道:「五王爺污衊人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回皇後娘娘平順王,這供罪書根本就不是我所寫,若是不信,諸位可派人去將我平日抄寫的經書取來,對一對字跡便可。」
容離霍然回過頭去看向白無月,而白無月此時亦是同時抬起頭來,伸出一雙白凈的手指給眾人看:「那上面印著的手印也並非我的,大人們若是不信,比試一下便知!」
容離不說話,皇后卻已是快速開口道:「來人,拿印紅來比對!」
很快便有人取了印紅來,將白無月的雙手指頭都沾上,蓋在了一張白紙上,然後拿去同供罪書比對,而最終的結果正如白無月所說,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手印。
滿堂官員的目光都落在了容離的臉上,容離一張臉即便容忍不發,卻還是讓人看到了眸底的盛怒之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好一個心思深沉的白無月!本王處心積慮二十栽,到如今竟是毀在你一個女子手上,本王還留你何?」
他忽然就從侍衛手裡抽了劍,二話不說便朝白無月劈了過去。
白光在眼前閃過,其實白無月幾乎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然而寒劍朝她劈來之時,她還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然而她的步子怎敵得過容離的動作?
長劍蕭斷了她的髮髻,那一頭墨發傾斜而下,原本以為她是必死無疑了,可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時候,預料之中的疼痛遲遲沒有來。
白無月驀的睜開眼來,便看見容離睜大著眼睛盯著手裡停在半空怎麼也揮不下去的劍,而與此同時,大殿之內,黑影閃過,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容離的身側驀然出現了一個黑衣男子,而容離手裡的長劍,就這麼被他打落。
容離不可置信盯著突然出現之人,而顯然,比他更覺得不可置信的還有身側,那一身素衣的白無月。
她整個身子僵硬在那裡,怔怔看著突然出現的冷幽珏,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他不可能會救她,在她將自己的秘密袒露到他的面前,在她「告知」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他一定對她恨入骨髓,可是沒想到……他還是救了她!
眼眶驀然間濕熱一片,然而還未待她完全緩過神來,整個大殿之上忽然就亂了。
無數御衛軍衝上前來,將文武百官和他們這些人團團圍住,這陣勢,分明是要發動宮變。
「老五,你想幹什麼?」此刻出聲之人,竟是平順王。
容離抬起頭來看向他:「皇叔,既然父皇早已將皇位傳於本王,那何須多言,本王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平順王一雙眸子驀的變得銳利:「你父皇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他剛剛歸去你就要篡位?」
容離面色森冷:「皇叔,對不住了!小人太多,未免節外生枝,小侄只有先下手為強!小侄不想傷害皇叔,還請皇叔站到一旁,容本王處理完這些人再說。」
平順王猛然重重咳嗽了幾聲,旁邊的隨從急忙攙扶住他。
他卻伸出手來將身邊人推開,隨後看著容離。容離亦與他對視著,眸色陰狠毒辣,分明是志在必得。
平順王終於是緩緩移過身子走到了一旁,可是在最後的時分,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裡的詔書丟到了一旁的火盆子里。詔書頓時火光四竄,待容離想要去拿,卻已經完了。
「皇叔,你……」
平順王目色平靜的看著他:「本王決不允許一個心腸狠毒,毫無是非之分之人坐上皇位!」
容離一張臉驀的沉了下來,變得鐵青。
他咬牙道:「皇叔覺得,一紙詔書就能壓下本王?那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本王了!你以為只有老十一這麼多年處心積慮而本王沒有?你覺得本王會不做任何準備就來嗎?」
說完之後,他後退著,緩緩退進自己的御衛軍中,這才伸出手來:「把他們通通給本王拿下,如有拘捕者,死活不論!」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膽小些的宮人幾乎嚇哭了。
大家頓時四下亂竄,而那些御衛軍果然聽了命令,對奔跑拘捕之人四下亂砍起來。
場面頓時就混亂起來,皇后本想往冷幽珏這邊靠,卻被御衛軍擋著,便只能躲在幾名親衛的後面。
冷幽珏站在白無月前面,因為他是背對著她,所以白無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見十一王爺的人在前面擋著,正同御衛軍生死對博。
「無月。」
手腕忽然被人拉了一下,白無月回過頭去,卻是容墨扣住了她的手:「你過來。」
白無月下意識看了冷幽珏一眼,這才抿了唇,走到了他的身側。
容墨對身側的侍衛點了一下頭,這才看向前面的冷幽珏道:「冷公子,看你的了。」
冷幽珏沒有回頭,只是身形上前一步緩緩伸出了手。
他掌心出現了一團冰藍色的火焰,白無月只見著他身形微動,那火焰便忽然四下散開,朝著大片的千軍萬馬之中涌去,然後幻化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一些散入了這些御衛軍的身體里,還有一些湧出了殿外。
「轟隆」一聲,地面似乎震動了一下,冷幽珏驀然抽出長劍來一劍揮去,頓時一股狂風撲去,眼前的大片御衛軍被劍氣掀開幾米之外,撞到牆角的地上,痛苦呻吟。
而與此同時,門外驟然就傳出嘈雜的腳步聲,然後忽然之間,另一批御衛軍涌了進來,從外層包圍整個昭陽殿,容離看見為首之人時,眸色驀的一變,就朝著一邊的李為看了過去。
他明明吩咐過不留此人活口,而李為告訴他的也是林寂早已殞命,可是為何現在,林寂卻好端端的出現在他面前?
「五王爺謀權篡位,來人,將五王爺拿下!」
林寂到底是常年征戰沙場之人,聲音洪亮。
話音一落,大片的人便涌了上來,容離驀的後退一步,眼波一轉似乎就想去抓一旁的白無月,可他尚未出手,便被冷幽珏一劍揮去,直接廢了一隻手。
他痛得整個人都後退了一步,鐵青的臉震怒之極的看著這一片人,臉上的神情急速變化。
「收手吧,這裡裡外外全是本王的人,五哥,你輸了。」
容離聽到「輸」的那個字卻驀然捏著自己殘廢的手笑了起來:「容墨,你以為你真的能坐穩這個天下嗎?你見過一個雙腿殘疾之人坐上龍位的嗎?本王告訴你,即便你當上了皇帝也會被天下人嗤笑,而且是一輩子的笑柄!」
容墨聞言,臉上卻並沒有生氣的神色,反而是微微笑了起來:「誰說的?」
他忽然就拋棄了輪椅,從那裡站了起來,然後緩步朝著容離走了過去。
容離眼見著這一幕,雙目眥裂,幾乎不可置信。容墨旋即在他一米遠的距離停下了步子道:「五哥的葯的確很毒,只是我么多年每日放血葯浴,一雙殘腿竟然慢慢好了起來,你說,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容離眸中終於是被一片死寂之色覆蓋,口中喃喃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容墨笑了笑:「本王也覺得不可能,起先是雙腿有了一點點只覺,慢慢的就能動了,或許……是母妃在天有靈……」
「哈哈……」容離卻忽然大笑了起來,似乎是要衝上前去揍他,卻被容墨的侍衛一掌擊在肩上,隨後重重一腳就把他砸跪了下去。
「皇上面前,豈容你如此撒野?」
這句話一出,底下的那些驚魂未定的文武百官驀然就反應了過來。這些人面面相覷,甚至紛紛看向了平順王乃至皇后。
可是這二人都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