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賈母這番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面色各異。

王夫人本來是借著探春的口表達對林黛玉的不滿，認為她過分注重享受，太過奢侈，沒想著賈母直截了當的表明這才是大家小姐該有的生活，藉機將薛寶釵貶了一頓，闔府上下，誰不知道薛家姑娘從不喜歡那些花兒粉兒的，就連屋子也是簡簡單單，如雪洞一般。王夫人說這才是端莊穩重的大家子呢。可賈母直接說了，人寡婦住的地方都沒這樣素凈的，讓王夫人和薛家好生沒臉。

王夫人和薛姨媽紫漲著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賈探春也面紅耳赤，低頭不語。反倒是薛寶釵，跟個沒事人一般，彷彿方才賈母指桑罵槐的人不是她一樣。王夫人見了，心中更是喜愛了幾分。就連賈母見了，也感嘆她的城府之深。

林黛玉本就心思細膩，如何不知道這是王夫人借著賈探春的口在指責自己呢。當下就紅了眼眶。

這樣的時候，本該是王熙鳳出來轉圜說話的時候，偏王熙鳳出去查看宴席準備情況去了，不在。賈寶玉倒是有心調節幾句，無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急的抓耳撓腮的。

史湘雲見了，笑著說道：「到底林姐姐是有父親疼愛的人，林姑父遠在任上，還擔心林姐姐住的好不好，用的好不好！果真一片慈父之心！林姐姐可不能辜負了林姑父的一片心意啊！唉，就是可憐我這無父無母之人了，只能看著眼熱。」

林黛玉滿腔的委屈被史湘雲的話衝散了，她噗嗤一聲笑出來，「雲妹妹若羨慕，我寫信給父親，讓他認你為乾女兒，這樣雲妹妹也有父親疼愛了？可好？」

薛寶釵本就因史湘雲的話正擊自己的脆弱之處而有些搖搖欲墜，聽得林黛玉此話，更是面色蒼白，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林黛玉和史湘雲，一個是二品大員的嫡女，出身清貴，一個出身侯門之家，兩個人在身份上甩了自己不知多遠。自己和她們比，唯一的優勢就是自己母兄尚在，可自己卻忘了，林黛玉雖沒有母兄，可她父親就一個頂自己一家子了！

賈母聽后，心中一動，是啊，若是將林家和史家聯合在一起，那麼就算日後元春有了出息，有了林家和史家的支持，自己和王氏在府中也可以分庭抗禮了！

「這個主意敢情好！雲兒豁達大方，玉兒細心懂事，你們都是好的，若真能促成此事，那你們可就又親近了些，真正是姐妹了啊！」

林黛玉其實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自己除了父親，並無其他兄弟姐妹，平常見三春和寶玉，難免心中酸澀，雲妹妹和自己雖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可向來投契，若真成了姐妹，日後來往也更加方便了些。再者，自己也有私心，若雲妹妹真有那強身健體之法，有了這樣的關係，想來父親也能跟著受益。就連雲妹妹自己，多了個義父，日後也多了份保障。

林黛玉經過蔣、魏兩位嬤嬤的□□，早已不是原著中那個因寄人籬下所以敏感多疑動輒生氣的姑娘，她早已經開始和蔣、魏兩位嬤嬤學著管家理事，也早就明白了，賈府平靜外表下的暗潮湧動。林黛玉很明白自己和雲妹妹的處境，尤其是雲妹妹，看著風光顯赫，其實比自己還不如。雖則她出身一門雙侯的史家，可卻無父無母，當家人是她的叔叔們，且父親死前還背負著污名，雖然這裡面孰是孰非人心自有定論，可最起碼明面上是這樣沒錯。

在這樣的環境下，史家雖不會虧待她，甚至為了名聲，將來她的婚事一定比史家其他姑娘們還要顯赫，可是，這只是表面的風光，內里究竟如何，誰知道呢！自己雖然沒有了母親，現在又寄人籬下，可父親仍在，依舊能為自己籌謀，情況比雲妹妹好了不知多少。雲妹妹對自己真心，自己也以真心想報，這才是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之道。

相比那薛家姑娘，雖然境況也很可憐可嘆，可她和自己交往，總覺得摻雜了些什麼一樣。她不報以真心，自己為何要以真心相對，自己又不是雲妹妹口中說過的聖母！

「外祖母也覺得好是嗎？雲妹妹你呢？你可願意？若你也願意的話，我這就寫信給我父親！一個月內必有迴音。」林黛玉笑著看著史湘雲的眼睛說道。

史湘雲心裡有些酸澀，尼瑪，誰在說林妹妹敏感多疑動輒小性兒的！她撕了她！明明是這樣一個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好姑娘嗎？

史湘雲也不矯情，她知道，多了一個義父，尤其是身為朝廷二品大員的義父，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好，我也盼望著和林姐姐成為真正的姐妹呢！」

賈母高興不已，笑的合不攏嘴，「好好好，這下就是四角俱全了！若你父親答應了，老祖宗出錢，替你們擺上幾桌認親宴。」她哪裡不知道，林黛玉既然已經開口了，那麼事先定然是已經和林如海露過口風了，此事有□□分能成！

王夫人和薛姨媽渾身僵硬，她們原本是因為薛家生意上的事想要托史湘雲幫著聯繫南安王府，只是有些不屑林黛玉的吃穿用度處處比薛寶釵高上一等，所以才示意賈探春說話，本想著擠兌幾句也就罷了，那知道竟牽扯出了這麼多事。

薛姨媽後悔死了，早知道林黛玉會來這一出，她也就不跟著姐姐針對林黛玉了。若那林如海認了釵兒為義女，釵兒成了二品大員的義女，和林家又有著這樣的關係。別的不說，老太太也不會那麼反對金玉良緣的事了。釵兒嫁到賈家身份上也就匹配了。如今，竟白白讓史家丫頭撿了個便宜。

迎春還好些，她向來是個隱形人，遇事只會沉默，惜春年紀尚小，且她是寧府嫡女，身份上沒什麼好自卑的，只有賈探春，看向史湘雲的眼神都快要冒火了！她生平最以庶女出身而感到自卑，史湘雲雖出身史侯府，可到底無父無母，兩位史侯未必真心為她做主，將來境況如何，未必會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可如今林姐姐好端端的鬧了這麼一出，史湘雲本就是公侯家的小姐，如今又多了一個實權官員做義父，而同樣的，林姐姐也多了史侯府這門親戚。對於她們二人來說，這是雙贏的局面啊！

只是，為何林姐姐只選中了雲妹妹，而不是自己！不就是因為雲妹妹的出身嘛！賈探春心中憤憤不平，此時她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平日里對林黛玉的疏遠和對薛寶釵的親近，只將所有錯誤都推倒了林黛玉的嫌貧愛富和史湘雲的貪慕虛榮上。此後，終於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最終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而場上最震驚的非薛寶釵莫屬了。她自小被父親當做男兒精心教養，向來自負，認為整個薛家的未來都肩負在身，因此面對林史二人，薛寶釵下意識的忽略了，或者說她不想和她們正面交鋒，因為自己志不在此。閨閣之間爭強好勝有什麼意義？自己的眼光從不在這一畝三分地上！

可如今，姨媽是為了替自己出頭，才讓三丫頭言語挑釁林妹妹的，結果被賈母三言兩語扭轉了局勢不說，還促成林史二人結親！

一時之間，饒是薛寶釵不想和林史二人爭鋒，心裡卻也百般不是滋味。她抬眼看了看有話要說的薛姨媽一眼，微微搖頭，薛姨媽見了，憤憤不平的低下了頭。

片刻過後，王熙鳳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見此情狀愣了愣，她心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不會是這樣的。只是，看著情形，似乎是老太太佔了上風。唉，過幾天又要看姑媽的臉色了。不過，她到底是我的親姑媽，待自己向來親厚，若不然，自己一個喪父女，如何能嫁到賈府！闔府上下，也只有我王熙鳳能左右逢源，兩不得罪了。

想到這，王熙鳳笑著說道：「哎呦呦，我就說了，大姐兒生辰不必大辦的。偏老太太和太太們都說要大辦。你們看看，這還沒開席，就後悔上了，要不，我把諸位送的禮物都還回來，自己再擺幾桌，請個戲班子賠罪？」

薛寶釵先反應過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哎呦呦，這世上什麼話到了鳳姐姐的嘴裡都變了滋味。咱們方才不過聽了個故事一時入了迷，哪像鳳姐姐說的那樣！不過些玩意罷了，哪裡就心疼後悔了？」

王熙鳳裝作放心了的樣子，拍拍胸脯道：「這就好，這就好。實話告訴你們吧，其實我也捨不得呢，東西到了我的手裡，再拿出來，那就跟剜我的心一般呢！幸好不是後悔了。」

王熙鳳這一番唱念做打，很快便扭轉了僵硬的氣氛，大家重又高興起來，賈母摟著賈寶玉笑的直不起腰來，史湘雲也笑著歪倒在林黛玉懷裡，林黛玉一邊要小心摟著史湘雲不讓她跌倒，一邊又拿手揉著肚子，好疼啊！

三春也笑的前仰後合，李紈自己忍著笑，還要看顧著老太太，省的她笑的太厲害，岔了氣。

王夫人也笑的只拿帕子抹著眼淚，薛姨媽則一行笑，一行心驚，鳳丫頭這樣厲害的一個人，都被自家姐姐耍的團團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