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近些日子,王村裡最大的談資就是王老六家。王老六以前可是官居宰相,宰相是什麼官,對於老百姓而言,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大很大的官,現在卻回村裡來了,肯定是出啥子錯了。老百姓不懂啥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就是覺得王老六犯事了。第二大談資就是足不出戶的王老六家裡的,十幾年前他們王老六把家裡的接去的時候,可精神著,現在的樣子,怎麼老成那樣,不是說富家夫人,個個水靈,怎麼王老六家的那副樣子,若不是相熟,差點認不出來。
添丁每天都圍著老房子轉,叫來大哥問房子什麼時候修葺,趁著父親手裡還有些錢,先把房子修了,不然等到了雨季,他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而且過段時間大家也要下地了。提起地,添丁拍了拍頭,「大哥,等下帶我去趕村長堂爺爺家。」他還有五畝地呢!得問問誰種著,他要收回來種。
提起種地,南北的差別是很大的,添丁上輩子純北方漢子,還是東北的漢子,對南邊種地,只知是兩季稻,三季稻,但具體什麼時候下種,什麼時候收卻是抓瞎。添丁想要收回地,就是想試試,至於他爹的情緒,添丁是不準備理。打從回來,就知道在房間里一呆,吃飯也不出來,讓人送進房裡和母親一同吃,看起來比回來那天消沉了很多,添丁一度覺得那天是不是自己說過火了。
「添丁去堂爺爺家可是有事?」王修柏早把弟弟有地的事忘記了,弟弟出生那會兒,五畝地對他們家裡來,著實不值得一提。
「要地啊,我的五畝地得要回來,不然等過了秋咱家吃啥。」添丁望著房子,「還要問問堂爺爺修葺房子要多少錢,得問父親要錢。」
王修柏點點頭算是認同弟弟的說法,至於五畝地的事,王修柏也想起來了,在心裡感嘆,當初誰也沒有在意五畝地,現下卻成了他們家唯一的收入,不過,「抄家的時候田契沒被收走嗎?」
「我藏得好,怎麼可能會被人收走。」對於此事,添丁還是很得意的,「現在就去?」
王修柏點頭。
兩人打家裡出來,一路所遇之人,他們都會主動打招呼,都是一個村的,沾親帶著故,兩人又是晚輩,怎能不招呼一聲。村裡的婦人,見著王修柏后,都道長得俊,想著王家回來的人里,並沒人王修柏的媳婦,要麼是媳婦不堪王家落魄跑了,要麼就還未定親,若是前一種,王修柏寫封和離書或是休書便可,后一種就更好了,婦人們心裡盤算著自家有什麼親戚。別看王老六家出現回村了,可再怎麼說以前也是個大官,怎麼著也能有些好東西,而且聽說王修柏要參加科舉,不求中狀元,就是個舉人,也能得個舉人夫人的稱呼,誰不高看一眼。
王修柏不清楚,嬸子大娘們個個當他是女婿的最佳人選,若是知道,天知道王修柏會做什麼反應。
一路到了村長家,添丁直白的講出五畝地的事,村長之前沒提是以為王老六把這茬事忘記了,現在人家提起,且明說田契在手裡,村長只能讓人把要種五畝地的人還回。至少王老六沒說貢田也要回去,貢田可也是有地契,立了字據的。「過了晌午,帶你們去看看地在哪。」
「謝謝堂爺爺。」添丁笑眯眯應謝。
「堂爺爺,還有一事相求,我們家的老房子需要修葺,您看修要多少錢,求哪些人幫忙?」王修柏提起過來的第二個目的。
村長想想王老六家的房子,確實需要修整。想起剛剛提到田契,估計老房子的地契王老六家也是留著的,想起王老六,村長便搖頭。好好的人,怎麼回來后變成那樣。讓他為孩子們授業,也是想給他謀個生計……想到這兒,村長看向王修柏,「老六在家幹什麼呢」
王修柏和添丁互視一眼,一個低下頭玩手,一個眼神飄向別的地方,說真的他們也不清楚父親每天在房間里做什麼,看書?老房子里並沒有書,也沒有筆墨紙硯,父親每天在做什麼?他們也很好奇,不過誰也沒衝過。
村長見兩人的樣子,再一次的搖頭。想到早晨媳婦跟自己念叨的事,「修柏啊,在京里時,你父母可給你訂親?」
「此事修柏不知。」王修柏是真不知,在京時家中之事他都很少接觸,只是專心讀書,壓根就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而且在京時他還未及冠,哪裡能談此事。
村長想想點點頭,還是要去老六家一趟,順便看看能不能說服老六去學堂授課。村長把誰是能手都講了一下,又報了一下預算,讓他們回家準備錢。預算只會多不會少。添丁又問要不要準備飯菜,村長搖搖手,誰人不知他們家的情況,「已經算在工錢里,就不用多做準備了,弄些喝的就行。」
添丁明白,不用準備飯菜著實讓他們鬆口氣,現在家裡的飯菜實在是無法入口,最多能稱之為熟了,拿出去招待客人,還是算了。兩人解決了大事之後,都鬆了口氣,分分起身告辭,村長也不久留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添丁想起件事,「堂爺爺,村裡誰家養雞鴨,我想尋些幼崽在家裡養。會付錢的。」
「哪裡用得錢,等你們家房子修好了,讓咱家你大伯各送五隻,先養著。」村長揮揮手,看著添丁眼裡透著慈愛,老六家看著也就這個小的看著能撐事。
「謝謝堂爺爺。」添丁十分感激的堂爺爺鞠躬行禮,在堂爺爺看來可能沒什麼,可對於他們來講卻算得上是奢侈了。
村長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回去,找人的事他去說。
兄弟兩人再三道謝,才離開村長家,回去的路上,兩人的步伐鬆快多了,想做的事基本都完成了,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回去找父親要錢。添丁覺得家裡的錢,最好能全摳出來,再讓父親管下去,他們家怕是要露宿街頭。要錢的事,添丁就交給大哥來辦。回到家后,添丁坐在院子里,等房子修好后,得在院子里種點青菜。
王修柏到屋裡問父親要錢,倒是十分順利,拿出錢袋子,王修柏和弟弟坐在一起把袋子里的錢數了數,兩人同時鬆了口氣,五兩銀子,十個銅錢,說多比不上以前,說少,可足夠在村裡兩年的花銷。拿出一兩,堂爺爺說的修整費用,其實村長只說八十錢足夠,他們沒有散錢,只能拿整錢。其他的錢,王修柏交能弟弟保管,添丁能把田契藏著沒被人收走,他就相信弟弟會把這些錢。
添丁拿著錢,思考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將錢翻倍,他們家急需錢。大哥要讀書,哪怕大哥能借書來抄,前提也得有筆墨硯台,這些都是錢。姐姐做慣了小姐,哪怕會綉東西填補家用,可十指不沾春陽水,廚房是邁都不邁一步,沒有錢,他們想要雇個煮飯的婆婆是問題。母親的葯不能斷,所需錢數不少。至於父親……不提也擺。「大哥,可有想做什麼生計養家?」養家之事,還需要問問大哥的。
「學堂若是辦起來,我想去做先生,一邊授業,一邊讀書準備來年的科舉。」王修柏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他不知村裡能不能應,凡是先生,至少也是個童生,他如今連童生都不事。
添丁低下頭,村裡的學堂明顯是沖著父親,父親不同意,怕是辦不起來。對於哥哥一條路走到黑,把前途壓在科舉上,添丁覺得並不明智,但他支持哥哥參加科舉。
王琇芸不知何時坐到了兩人身邊,在弟弟低下頭后,王琇芸感覺到弟弟似乎不是很滿意哥哥的說法。「我會多綉些東西添補家用,只要不讓我進廚房就行,我受不了那個味。」
「姐,東西多不代表就能賺很多錢,有個詞叫貴精不貴多。」添丁搖頭,綉東西很傷眼睛,姐姐從小就嬌生慣養,一路下來能挺著,還綉東西,添丁已然覺得意外。比起不靠譜的爹來說,姐姐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已經很努力在適應現在的生活了。
「貴精不貴多?」王琇芸是大家閨秀,自是認過字,讀過書,她並沒有聽過這樣的詞。
「姐姐,全國只有一件的東西值錢,還是每個人都有的東西值錢?」見姐姐不懂,添丁便非常直接的提問。
王琇芸恍然點頭表示明白,「可是家中女子都會做針線活,怎麼才能做出獨一無二的。」
「那就要從細微的地方著手。」添丁對綉品了解的不多,只知名不知綉法,「如果姐姐能自成一派,那就了得了。」
「盡拿姐姐打趣。」王琇芸輕拍了弟弟一下,隨即有些失落,「若是母親身體無恙,綉出來的東西倒是能賣得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