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六
四月末,添丁早早和平時常來買包子的客人打了招呼,包子攤要停了。大家知兄弟二人家裡還有田地,倒也能夠理解,只是均覺可惜,以後想吃包子只能尋那些味不正的買,又詢問什麼時候再開,添丁只能道,日後再定。惹得熟客更覺可惜。
聽聞王家兄弟的包子攤要停,之前便想買下配方的各方人馬,再次出動,紛紛求來,想要買下方子,現下有了預期之外的五百兩墊底,又有之前天子賞的銀子,添丁歇了賣方子的心思,對此王修柏並無意見,方子是弟弟想出來,賣與不賣,弟弟自當說得算。
各方人馬不敢強買,見兄弟二人不賣,便詢問近期是不是不再做包子生意,見二人點頭,幾方人馬都落了心,倒不是他們多高看包子生意,像是酒樓,他們對包子生意,便沒多看上眼,只是之前迷了心,跟著爭佔了攤位,又不好像小戶生意那般停下,只能挺著,雖說不至於賠錢,但也沒賺到。現在王家兄弟撤了,他們也就不用挺著了。
而衝擊最大的當屬客棧,一般去客棧住的人,多是路過之人,少有富貴之人,他們住在店裡,本就不是會點太好的東西,離開的時候也會帶些乾糧上路。自從宏元年間開始,住店住都是統一的,開客棧想要多賺,基本都是從飯菜上摳,因包子出現后,客棧的生意差了不少,這會兒雖沒買下方子,但也著實鬆了口氣。
在知道包子攤要收,最後幾天,包子天天早早都賣光,好多人都是幾屜幾屜的買。兄弟二人反覆強調包子不能久留,放時間長了,容易發霉,會吃壞肚子,可人們依舊買買買。
待真正收了攤,一時閑下來,兄弟二人還有些不適應,可去了地頭才發現,即便是沒了包子鋪,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哪裡能會閑下。
在水稻田裡小心前行,一邊觀察水稻長勢,一邊還要小心不被螃蟹夾到,時不時的還要清一清雜草。王村裡有人見老六家的地養螃蟹,便靈機一動,在裡面養了幾條魚,據說長得還不錯,不過魚即便養得好,也不見養得人有多開心,原因是不好賣。
添丁覺得奇怪,魚非常有營養的,提起魚,添丁才發現,他有好久沒吃了。想去尋養魚之人買上一條,還未去,對方便主動尋上門。養魚的人家比添丁小一輩,歲數比王修柏還要大一些,兒子都會跑了。對方見到兄弟二人還有些緊張,問了好之後,便不停的在搓手,不知當如何開口。
見對方的樣子,添丁覺得好笑,心裡在想,輩份大對方一些,是不是要給些見面禮?想了想,反正大哥在一旁坐著,若是出了什麼亂子,大哥自然會有辦法,便開口道,「我正準備去尋你,聽人說你家養魚。」
「是,是,是。」對方略有些緊張,他養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就是有跟風的想法,蟹苗是買不起,可是魚苗不用花錢,便從河裡撈上來一些,當時腦袋一熱就忘記魚那玩意又苦又腥,即便是大戶人家也不會買,多是酒樓會要些,但是給的價卻不高,多是年節時,做出來擺著,尋個好兆頭罷了,他的魚哪能養到年節時,便想著六爺爺家的兩位叔叔都是有見識的人,又在城裡擺攤子,應是認識些人,想求二人幫忙把魚賣了,至少也賺些閑錢。
「你的魚怎麼賣?我想買條。」以前在京城時,也少有吃魚的時候,回到村裡,基本就沒吃過。此時有魚,自當嘗嘗。
「叔叔想吃,哪裡用買,侄子自當送條過來孝敬才是。」對方恭敬的開口,心道小叔叔口味獨特,居然喜歡吃苦味的魚。
添丁不知對方開口有沒有被說出的話雷到,反正他是被雷得夠嗆,偷偷的搓了下手臂,感覺上面的雞蛋疙瘩跳得歡,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尷尬的開口,「你養魚便是為了賺錢,哪裡有白食之理,當是有價可估才行。」
「叔叔莫要拿侄子開玩笑,侄子一時迷了心竅,放了魚苗在稻田裡,卻忘了等稻成時,魚無人會買,留在田裡最後也是送回河中。」對方說完長嘆口氣,偷偷的看了一眼小叔叔,他沒敢跟王修柏開口提此事,只覺得小叔叔人小心腸肯定會軟,應該是好說話的人。
聽著後輩說完,添丁才想起,在古時並不時人人都會做魚,因魚內有苦膽,若是除不凈,魚做起來就會苦,外加上還帶著腥味,有很長一段時間,魚只是逢年過節時桌上的擺盤,圖個好寓意。添丁想了想,便決定告訴對主怎麼去苦去腥,都是一個村裡住著,又都是親戚,不說要有多親近,至少也要多結交一些,不能搞得太孤立,與誰都不交,很難在村裡立足。
「既然你叫一聲叔叔,我自當給你一份見面禮,可我看歲太小,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樣,你去尋條魚來,叔叔教你個方子,你拿著此方去酒樓賣魚,包管你的魚能賣出去。」添丁挺了挺小身板,吩咐對方去拿魚。
對方一聽,心裡開懷,能把魚買出去自然高興,可又覺得叔叔年歲太小,會不會不靠譜。一時猶豫,便聽王修柏輕咳一聲,對方忙恭敬的行禮,然後去取魚。添丁看著挑了挑眉,這是不信任他啊!
「弟弟莫惱,為兄知你聰明,旁人卻不知。」王修柏見弟弟的樣子,便猜到幾分,他挺好奇弟弟準備怎麼做魚,能讓酒樓看了方子之後,買魚。
一提起這個,添丁便覺得鬱悶。「大哥為何信任弟弟?」
「你是我弟弟!」王修柏給的理由很簡單,添丁聽著不知當高興,還是要繼續鬱悶。
沒一會兒,對方便把魚送來,添丁打了一盆水,把魚放平整處,取刀便對著魚頭拍了兩下,將魚拍暈,接著刮鱗,在魚鰓處劃了口,小心的將裡面的魚腸等物掏出,主要還是取苦膽。取出之後,便指了指小小的黑點,「這便是讓魚發苦之物,只要不戳破取出,做的魚就不會有苦味。」
後輩和王修柏都看向在魚腸中黑點,就這麼一個小東西,就能讓魚苦得難以下咽?兩人心裡各自驚訝,一個面上不露,一個臉上帶著些許興奮,若是真的,他的魚真能賣出去,說不定還能賣出高價。
現下家裡沒有豆油,煎完再燉肯定是不行,添丁準備做魚湯,給魚去腥其實很簡單,只不過現在的人還沒有尋到方法。添丁把清理好的魚反覆清了清,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便端盆進廚房。後輩立刻跟上,等走到廚房前,便有些邁不開腳,看著小叔叔的架勢,似乎他要做,可,可,可,小叔叔才七歲吧!而且看著小叔叔的樣子,廚房裡的事是相當的熟練。
後輩知六爺爺家一些情況,六奶奶病卧在床,六爺爺……不提也擺,即便修柏叔叔為君子,不入廚房,可不是還有姑姑在,怎能讓年僅七歲小叔叔下廚。這,這也太……
添丁倒沒注意後輩在想什麼,見對方沒跟著進來,便開口,「你站在那裡做啥,進來看個清楚。」
王修柏撫額,添丁沒看出來侄子想什麼,他可是看得真切,若不是妹妹進廚房做菜,實在沒法看,他說什麼也要把人叫來,讓添丁出來。讓外人看了,還以為他們一家欺負幼弟。可細想想,他們一家當真是如此。王修柏只臉上燒得荒。
後輩被添丁喚一聲后,忙跟了進去,站在一旁聽小叔叔講,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小叔叔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啊!之前見小叔叔和修柏叔叔兩人忙著包子攤,還覺得他們挺好,可進了門看了才知。後輩想著以前他們家窮,自己也是幺子,也沒被兄長姐姐們欺負過,雖不能說個個疼他,卻也是沒做過重活。心裡對六爺爺家不滿,對小叔叔同情,可面上仍要強裝著,後輩只覺難受。
魚湯好做,不過時間卻長,添丁只說明如何能去腥,又說明用時會長之後,便把人打發走了。後輩出六爺爺家門的時候,不停搖頭嘆氣,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身往地頭走,挑出撈了幾條大魚,給姐姐和兄長們家送去,有了對比才知沒有分家之前,自己過得有多好。
晚上,一家人喝著鮮美的魚湯,著肉質極佳的魚肉,添丁回味無窮,要知道即便是在未世之前,吃到的魚,味道也談不上多鮮美。添丁吃得心滿意足,王修柏卻覺得沒有苦味的魚,入口后更苦。至於王老六,只是大讚魚湯鮮美。母親說了句「我兒辛苦」。王修柏從未覺得吃頓飯是如此的艱難,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卻是年富力強,偏自詡老人,看著幼兒如此辛勞,他怎能安心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