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七
相比大哥的自責羞愧,還有養魚後輩的同情,添丁倒沒覺得有什麼,對添丁來講,不論是長兄,還是長姐,兩人都更像是弟弟姐姐,是需要他照顧,哪怕長兄有些時候給他一種很可靠能做頂樑柱,但骨子裡,他仍覺得比兩人大,照顧兩人是應該的。
添丁沒有發現長兄的異常之處,吃過飯後,便開口提起名字的事,現在他已經七歲了,還在外面做過一段小買賣,已然不能再當是幼童,且七歲的孩子,再叫乳名也不太好,在村裡七歲都能當半個勞力,對此家裡沒有人反對。待聽到父母一本正經的喚他修晉,添丁覺得怪怪的。
這一晚,王修晉睡得很香,而另一邊的王修柏卻輾轉難眠。
第二天,王修晉起床,便見大哥未在床上,趿拉著鞋出了屋,往廚房去,便見大哥在揉面,看著一旁揉好的麵糰,添丁十分驚訝,大哥幾點醒起來的?他們不去賣包子,幹嘛要揉這麼多的面,浪費。「大哥。」
「醒了?」王修柏把的手上揉好的面放在一旁,看著幾團面,王修柏愣了一下,他一直睡不著,輾轉了一夜直至天微微發亮,便起身打算給家人準備早飯。以前見添丁做米湯之類很是容易,可他站在灶前卻力不從心。米湯不會做,但他會揉面,餡料不會調,但他可以做死面饅頭,於是便開始揉面,一邊揉一邊想著家裡的事,一不小心就把面揉多了。
「大哥是忘記我們不出攤了嗎?」王修晉只能往此處想,可又覺得不對,以前出攤的時候,面大多都是頭一天就揉出來,就怕當天早晨揉的面會發硬。
「我想著做些饅頭,等你醒來時煮些米湯。」王修柏說完之後,看著幼弟,猶豫要怎麼開口,他昨夜想了很久,當真不能讓幼弟天天圍著廚房轉,幼弟是個有本事的,鑽進廚房算什麼事。王修柏原本想讓妹妹跟著弟弟學,妹妹以後要嫁人,不能總是十指不沾春陽水,即便是嫁進富貴人家,也不能什麼都不會做,只是想到妹妹的破壞能力,王修柏又遲疑了。他們家現在是小有積蓄,卻不能浪費。
以前不當家,不知家裡所需,樣樣需錢,自打自己賺了錢之後,才知賺錢的不易,王修柏捨不得把錢花在無用的地方。妹妹那裡不行,便只能尋個婆婦來家裡做飯,洗衣。若是在以前,王修柏不會詢問弟弟的意見,他當家自然由他說得算,直接尋來人便是。自從和弟弟一起賣包子之後,王修柏覺他遠不如弟弟,也當弟弟說過,家裡的事多由他做主,現下自然不能直接請人,但怎麼說服弟弟,還有如何糊弄父親便讓他頭疼。
王修晉此時再沒發現長兄不對就是傻子了,「大哥,可有事要說?」
「咳!」對上幼弟的雙眸,王修柏不免覺得尷尬,隨即想著同為兄弟,都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用不著拐彎抹角,便決定直述想法,「日後家中多有往來,且地頭上的事日漸增多,家裡是否要雇位婆婦,洗衣做飯?」
王修晉還道大哥是為鄉試之事發愁,哪想是為了家事。提起此事,他也覺得雇位婆婦,說實話他做飯的手藝只能說是尚可入口,做不出美味佳肴,而長姐更是不行。若是在剛回村的時候,提僱人肯定是不可能,便糊弄著,後來開始賣包子,雖說味道不錯,可天天吃也膩歪,但因為沒時間也沒精力多想,也就耽誤了,現在包子攤不做,天天圍著地頭轉,別看著似乎沒啥事,卻也能讓人忙乎一天,一點兒都不比賣包子輕鬆。「該是如此。」
「只是僱人一事,還需要想想當尋個什麼樣的人,年輕之輩絕對不行,也不能尋寡婦,年歲過大也不好,性情也需仔細。」僱人不是上下嘴皮動動便成的事,「族裡人就不要想了。」
王修柏點頭,他家的情況擺著,父親那性格以前倒沒覺得怎樣,現在越看著越要提防,就怕他折騰出什麼事。「要不去縣裡尋牙人問問?」
「得尋官牙,那些私牙介紹的人不見得保靠。」王修晉想起以前在京城時府內有那位老婦人,對於那人的失蹤,心裡存著疑惑,卻沒有開口問過。兄弟兩人一大清早便商量僱人的事。
村裡頭髮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事情說起來和王老六家也有些關係。昨日養魚的後輩帶著魚去家中兄長姐姐各處,順道教人做魚,這後輩的大嫂,手藝極好,做出的魚湯香味飄出,引來鄰里詢問,那嫂子想著小叔子是要用方子賣魚,便沒多說,只說小叔子的魚好,這不一大清早的便有人去後輩家中買魚。
王村因為出了位大官,日子過得相比附近幾村過得要好些,村裡全都帶著親,要說買魚,還真沒有人差魚錢,依著現在的魚價,是相當的便宜,一二錢便能買條整魚,可那後輩的魚,在有了方子后,當然就不想賣的太便宜,都是一個村裡住著,也不能得罪人,可苦了後輩,看著一個個全都以長輩自居,明說買,其實便是要的架勢,後輩有哭的心。昨兒一夜沒睡,全都想著賺了錢后如何,暢想美麗未來,卻不想清晨便夢碎。
後輩苦著臉,說他的魚都是從河裡抓來放進稻田裡,並無特殊,可村裡偏就不信,就算有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便覺得是因稻田水將魚養得好。要不然怎麼能做出那麼香的魚,沒有苦味,更沒腥味。後輩心底那叫一個悔,後輩的媳婦是個潑辣的,幾句話便把趕了出去,倒沒說相公送魚不對。
王修晉聽說此事時,搖了搖頭,心想他家的螃蟹等能吃的時候,怕也是如此,不由得嘆了口氣,村中都沾親,是好事,同時也讓人惱。
兄弟二人決定僱人,便趕早進了一趟城,同一牛車上還有帶著魚的後輩,那一臉的糾結,讓兄弟二人搖頭。二人進城之後直奔官牙之處,把要僱人的要求說完之後,又提了提鋪子的事,官牙笑得一臉花,今兒剛開門就有生意,當真是喜事,連聲應著,心裡已經想好了人選。兄弟二人自然不能聽著對方誇讚便立刻拍人,雖然添丁瞧著官牙的頭頂上頂著一排正面的信息。
官牙帶著二人去見那位婆婦,婆婦貌丑,做事卻是麻利,單從家裡收拾出的樣子便能看出,身上的衣服雖說帶著幾處補過的痕迹,卻洗得乾淨,官牙又讓兩個小菜,味道確實不錯,就是有一點讓兄弟二人有些遲疑,對方雖不是寡婦,但因貌丑被男方休了,家裡兄弟容不下,便被趕出。二人對此人心有同情,可他們家著實不太適合。主要是婦人的年紀過輕,他們家裡有老男人,還有未成親的適婚男人,真要請這麼一位回去,村裡的多舌之流就有事可做了。
官牙看出兄弟二人的遲疑,便帶人去別處,看了幾人,兄弟二人還是決定雇最先看到的那位寡婦,大概是因為有了對比,之後看的人總是各種挑剔,也不是沒有順眼的,只是一比較,便有了問題。
接著官牙又帶著兩人看鋪子,兄弟二人同時相中了緊挨著雜貨鋪的一處二進的鋪子,雜貨鋪的吳掌柜看著兄弟二人,便覺得頭疼,因為方子的事,他被湘城的管事罵了一痛,心裡很不是愉。兄弟二人可不管吳掌柜的心情如何,當時便付了定錢。王修晉轉身進了雜貨鋪,向吳掌柜行禮,「吳掌柜今日晚輩過來送一方子當是人情。」
吳掌柜的耳朵豎了豎,也沒立刻應聲,雖然他心裡十分好奇。王宰相的小兒哪來的那麼多想法,先是養蟹,后是賣包子,接著是製冰,現下又說送方子,難道說少東家主動送五百兩並不是因為大方,而是想要拉攏?吳掌柜默默的給少東家帶了個高帽,遠在京城的皇子卻不知,他正苦著臉跟著父皇在後花園裡種菜。
「此方可讓魚不腥不苦,味美肉嫩。」王修晉能想到吳掌柜為何不願意理他,他過來真是為還人情,雖說他覺得為商就是為賺錢,但之前的五百兩銀子哪怕是送一張包子方,仍是拿得燙手。
吳掌柜抬了抬眼皮,略有些驚訝的看向小孩,只見他一臉的正經不似開玩笑,也就收了收心思,「還人情?」
「還人情!」王修晉說得十分肯定,臉上帶著笑,看著別提多可愛。王修晉把方法講明,吳掌柜聽著有些不解,給魚去腥的方子不難,就取苦膽之事,吳掌柜便多為不解,不能怪他不解,他又不進廚房。無奈,王修晉便讓吳掌柜準備條魚,為他做了一次示範。吳掌柜看得大為驚奇,又聽小孩兒說日後城中酒樓也會有魚菜上桌,便明白其意。王修晉還額外送了魚丸的做法,真真是為還人情。送走小孩兒,吳掌柜便書信一封送至湘城的管事手中。
半月後,信進了京城至皇子手中,皇子看過之後,立刻派人去尋魚,開始魚中苦膽總會被太監戳破,後來還真就弄出一個完整的苦膽,對比一下,沒有苦膽的魚,按著方子上去了腥味后,吃起來還真是味道不錯。又按著方子上寫的魚丸的做法,試過之後,皇子眯起眼睛,一點兒都不後悔多送了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