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反擊
別館,孤燈照單影。
冷雙成先留在院中等了許久,不見暗夜的消息回傳,也不見秋葉的到來。她請阿碧外出打探,阿碧回來時告訴她,海濱酒樓的宴樂正酣,公子陪著公主入了高閣,外人不得以見到。
冷雙成聽得很清楚,知道秋葉不會來,暗夜也被喚退,主僕雙雙將她冷置一旁。
她喚侍衛抬進一座美人榻,備好軟氈薄毯,斜卧在上面,以手支頭,似無聊賴地看著桌上燈火。頓時,一道寂靜的身影就映落在窗槅上,對著滿室的寂靜,描摹著她失意的樣子。
冷雙成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發覺侍衛依然駐守在院外,讓她不能無聲息地離去。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缺少通過關津要道的憑證。
撐不了一會兒,冷雙成真的睡著了,直到門外傳來冷淡的語聲:「心急火燎喚我過來,為何又要鎖門?」
她睜眼一看沙漏,已近亥時五刻,正是人定聲希之時。
焰火散落,宴饗殘香,秋葉享受完了美色盛景之後,披著一身月華應邀而來。
只是他來的不是時候。
冷雙成曾在腦子裡浮想多遍,艷美仕女服侍秋葉進食的姿態,伸手可染玉臂雪色,低腰可吐酥軟暗香,無需言語,盈盈一立間,儘是綺麗風情。她不知秋葉對著一尊美人食饗作何感想,只知道她心尖上像是爬著螞蟻,一點點咬得她酸痛。
她勸誡自己,千萬不可拈酸動嗔,否則會壞了父親教下的恪訓,還會助長秋葉的氣焰。
若真是個明眼的姑娘,就該秋後算賬。
冷雙成躺回美人榻上,應道:「公子來晚了,此時我要歇息,不便開門。」
門外的秋葉看了長廊外候著的阿碧一眼,阿碧持燈朝他福了福身子,揚聲喚道:「公子已沐浴凈身,不去寢居休息么?需要奴婢傳駕何處?」
秋葉轉身朝院外走去,淡淡道:「公主館舍。」並在石子路上頓了頓腳步。
冷雙成本想馳然而卧,突覺做戲不做全套,未免讓前番的酸樣兒失去了效用,連忙起身打開門,喚道:「進來吧。」
秋葉坐在美人榻上,敞著睡袍領口,迎著燈輝,在白皙皮膚上顯露著兩道清晰的齒印。墨黑的發垂落下來,映著雪白的袍色,使得他的風骨在清冷之中,又渲染出一絲俊逸。
周身散著浴后的清香,不攜任何酒氣或胭脂味道。
冷雙成坐在桌前,背光,默然打量他片刻。
他洗凈了踏著時辰而來,其目的大概又是留宿此處。
她又該怎樣平穩度過今晚,且向他稟明她的主張?
秋葉看著冷雙成臉上細小的表情,甚是享受,並不催促。她或許以為將自己隱藏在陰影里,能一併掩落由心底轉到眉梢眼角的掙扎情緒,卻不知,他的目力已練得深遠,能夠洞若觀火。
她最終微微笑了起來,他知道,她想通了。
他問出了常見的招呼:「還沒看夠?」
她立刻應道:「公子倦了么?可是要歇息了?」
他對於她的試探,照樣瞭然於胸。別看她總是露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實則是在打探,他還有沒有精力去聽她談論另事。
秋葉冷淡道:「邀我過來不是留寢么,又何必問?」
冷雙成回答:「我怕酒色迷了公子的眼,才斗膽請公子來館一敘。」
「既要敘,怎又站那樣遠?」
冷雙成稍稍走近,秋葉點了點膝前,她依令走到他身邊,看到裙幅觸動了他的衣襟,就停了下來。
「我的話聽進去了么?」秋葉反守為攻,開始發問。
冷雙成以為他是在嫌棄她離得遠了,立即坐在他身邊,溫聲說道:「我晚上買了一串硨磲子,是從琉璃鎮運來的——」
「不是這件事。」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繼續發問,不讓她掌控著話語,「看到仕女宴饗了?」
她一愣,應道:「是的。」
「你學過舞藝,應是能領悟到女宴的精髓。」
她連忙說道:「我學不來那些姿態,再說公子享受過了美人宴食,還哪有興緻忍受東施效顰一次?」
「我很有興緻。」
「請公子容我稟明一事,決計比宴舞更有意趣——」
「即使你舞得再糟,也不會污了我的眼。」
「公子若是醉了,就去床上歇著吧,我已經鋪好了被褥——」
「你過來些。」
冷雙成看看與秋葉不過半尺的距離,回道:「還有什麼吩咐?」
至於這一則,就免了吧。
秋葉果然吩咐道:「脫衣服。」
冷雙成提心弔膽地坐在他身邊,已是不易;不易之時,費力聽清他的話意,已是盡心;盡心之餘,仍是提防不了他的連番孟浪言語,當即生受不住,就想起身離開。
秋葉拉住了她的手腕,冷顏道:「不脫衣服怎樣歇息?」
她擺擺手腕,震出一點清脆索聲:「公子先放手,捏得我痛。」
秋葉鬆開了手掌,卻掐住了她的腰身,示意她繼續完成脫衣服之舉。
冷雙成側過身子,不敢去看他胸口的齒印,伸手摸索過去,掀落了他的外罩紗衣。
他陡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說道:「脫你的衣服。」
她慌張了起來:「我確實有挽留公子休寢之心,不想公子去與公主親近,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心思,請公子千萬不可會錯了意。」
秋葉看見冷雙成躲避的神情,淡淡道:「不想我與公主親近,就應自己來親近。」
冷雙成不答話,使力擺脫了手腕。
他又說道:「你要我棄了到手的美色香餐,連夜趕來留宿,應是服從了我先前的命令。」
冷雙成不禁回頭去想,秋葉在離去之前說了什麼,生怕又掉進他的話語陷阱中。
秋葉看她一臉神思的模樣,含笑道:「除非你以身宴饗我,否則不得有邀我共宿之意圖。」
她猛然記起,確實有這一句。
他不慌不忙說道:「你已承認有留宿之心,即是承認宴饗一事符合正規,我此刻好好坐在這裡等著,你說,我又怎樣會錯了意?」
冷雙成聽得直扼腕,終於察覺到,除去厚顏之功,想倚口才之辯,在秋葉跟前,是萬萬行不通的。
所以秋葉極早就下了論斷:「脫衣服。」
冷雙成看看秋葉,對上他一派矜淡的臉,默然思索了一刻。她看到他的眸色越來越沉時,覺得時機不易再拖,低聲問道:「是不是……宴饗了你……你就放我走……」
秋葉問:「當真捨身侍奉我?」
她點點頭。
他沉吟道:「可以考慮你的提議。」
她抓著袖口,回道:「只是『考慮』加以商議,我就落得不划算了。」
秋葉淡淡道:「先伺候好了再說。」
冷雙成深深看了他一眼,過後絕然地走向屏風后,在燈影映照下,慢慢除去了外衫,露出了秀肩輪廓。
秋葉嘴角笑意更深,於他而言,讓她自己動手脫去衣衫,其中的風情與綺思,已是一大盛景,讓他領略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有道是還未入喉宴饗,玉色已生香,肺腑皆滾燙。
冷雙成穿著抹胸及長裙走了出來,黑髮如瀑,傾灑肩頭,雪膚紅唇,拂落燈影,有如琉璃樽泛出清澤,直入秋葉的眼目。
他靜靜等著,看她如何動作。
她的左右雙手各持一粒硨磲子,光裸的脖上,掛著一串白玉珠鏈,與膚色相映,仿似渾然一體的契合。
秋葉的眼睛原本就沒有落在石玉上,而是一直流連在軟玉上。越近,她的香氣越可聞。
冷雙成走到他跟前,依照仕女進宴時的姿態,向他屈伏了身子,將硨磲子展示給他看。
她朗聲說道:「海口的水產寶礦與琉璃鎮的並不一樣,不及琉璃鎮硨磲子的厚實,空有香氣而無實質,請公子明察。」
秋葉看的自然是裸臂和更幽香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察到。
冷雙成輕咳了一下,遵循舞樂向前伏低了身子,做出「美人嗅梅」的姿勢,將脖上的珠鏈送到他眼前,說道:「其餘寶石的質地,兩座鎮子里卻是一致。」
她的舞姿並未放開,還綳著一股勁了,卻使得她的胸前更加凝立了一些,再溢出一絲絲暗香,就勾住了他的全部眼力。
她見他斂容不動,只得旋轉腰身,再去做第三個動作。
秋葉突然伸手,抓住了冷雙成的腰身,將她拖到懷裡,毫不遲疑地朝著她的裸肩吻去。她察覺到他的手臂迸發出大力,衣袍下透來一股熱息,知他按捺不住,已經動了性情。
她轉身問他:「可算伺候好了公子?」
秋葉忙得不抬頭,她就伸手抵住他的嘴。
他看著她,啞聲說道:「好。」
「既是伺候好了公子,提議應是有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