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草根蠻王(九)
在鎮南王指示下,僕從了一個長方形的火爐兒和一袋黑炭。
火爐兒里已有了通紅的炭火,卻沒有半絲煙火,應該是精挑的好碳。
鎮南王將一個鐵網般的架子放在炭火上方,才對姬瑾榮說:「陛下,這是西邊傳來的一種吃法。把肉放到這上面烤,塗上些喜歡的調料,滋味很香。」說完他又強調,「就是不能多吃。」
姬瑾榮興緻勃勃地挪到鎮南王旁邊:「好!」
僕從將腌制好的鮮肉都端上來,都是鎮南王邊獵邊叫人送回來的,肉質鮮嫩,看起來易熟又可口。
鎮南王說:「這些東西到底是粗長的,個頭太大口感不大好,韌巴巴的,粗糙得很。我獵的都是長了不到一年或者一年多的,數量雖多,取能入口的肉也就這麼一些,吃完就沒了。」
姬瑾榮:「……」
就說為什麼鎮南王剛才把大的放走光挑小的來獵,敢情是嫌棄大的不好吃!
對於鎮南王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生活態度,姬瑾榮只想說三個字:棒棒噠()
姬瑾榮在鎮南王的指導下把肉叉起來,放到烤肉架上,塗上了鮮取的蜂蜜。
這活兒很簡單,姬瑾榮一下子就上手了,興緻勃勃地玩了起來。
很快地,滲著蜜味的烤肉香氣在獵宮內飄開了,不少僕從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
外頭都說鎮南王和新皇水火不容,依他們來看,哪是水火不容啊,鎮南王明明把新皇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寵著,寶貝得不得了!真要容不得新皇,怎麼可能在新皇的吃食上費盡心思。
姬瑾榮看著鮮紅的肉片漸漸烤熟了,感覺十分奇妙。他說:「第一個、用火之人,真、真是聰明,要不然,我們只能與、與野獸那樣,啃血淋淋的、生肉。」
在鎮南王面前姬瑾榮並不掩飾自己的結巴,比強肯定比不過,適當示弱才是良策。
鎮南王聽姬瑾榮磕磕絆絆地把話說完,目光一暗。他說:「人和野獸最大的不同,不就是聰明嗎?」
因為「聰明」,所以他在剋制;因為「聰明」,所以姬瑾榮恰到好處地利用著他的剋制。只要他不逼得太緊,姬瑾榮就不會退開太遠。
姬瑾榮察覺鎮南王專註的目光,心頭突突直跳。他聽得出鎮南王話裡有話,可他雖然一直在催眠自己鎮南王像個好兄長,心裡卻清楚得很:鎮南王眼底偶爾掠現的,是赤-裸裸的欲-望。
他死死拿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實際上是在過危橋,晃晃悠悠地,不知什麼時候會摔下去。
姬瑾榮試著咬了一口烤肉,心底的憂慮瞬間一掃而空。也許因為是自己烤出來的,吃的時候每一個味蕾都打開來迎接美味,所以感覺味道格外香!
姬瑾榮朝鎮南王一笑:「好吃。」
鎮南王只覺那眉眼越來越與他熟悉的陛下重疊。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噴涌而出,讓他無法再去壓抑。鎮南王喊道:「陛下——」
姬瑾榮望著他。
鎮南王說:「臣可以親您一下嗎?」
姬瑾榮倏然僵住。
鎮南王知道自己嚇到了姬瑾榮。可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看到姬瑾榮在百官之中輕鬆挑出可用之人時,他更清楚總有一天姬瑾榮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任他親近。
總有一天,姬瑾榮會和他清算今日的逼迫。
鎮南王雙手按在姬瑾榮腰側,腦袋緩緩抵近,壓在姬瑾榮額頭上啞聲喊:「陛下,我的陛下……」
鎮南王聲音里透出的炙熱讓姬瑾榮微微發僵。
見姬瑾榮並未怒斥自己,鎮南王繼續說:「陛下,臣馬上就要出征了。」到時他一去幾個月,姬瑾榮有足夠的時間拉攏朝臣。
姬瑾榮感覺自己的想法已經被鎮南王看透了。他睜著眼睛,迎視鎮南王灼人的目光。
鎮南王的唇緩緩覆上姬瑾榮的唇,明明動作並不粗蠻,卻透出了濃烈的佔有慾,彷彿恨不得將他徹底侵佔。
姬瑾榮呼吸微凝,並不適應這種光天白日下的親密。
鎮南王很快結束一吻。
他的手並沒從姬瑾榮身側挪開,口中笑道:「陛下,快吸氣。」
姬瑾榮獃獃愣愣地回神。
鎮南王面色愉悅地教導:「親的時候不用屏住呼吸。」他吻吻姬瑾榮漂亮的鼻頭,「這裡不是還能用嗎?」
姬瑾榮當然知道。
他只是害怕,害怕鎮南王徹底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正在走的危橋也拆了。所以他只能賭,賭鎮南王會因為他呼吸不暢而停下來。
明明賭贏了,姬瑾榮心底卻沒有輕鬆幾分。
他寧願鎮南王並非真心,只為欲-望。
鎮南王見姬瑾榮神色鬱郁,不由有些懊悔。他放開了鉗在姬瑾榮腰間的雙手,對姬瑾榮說:「臣再為陛下烤些兔肉。」
姬瑾榮「嗯」地一聲,也再次投入到烤肉大業中。春花秋月何時了,不如烤肉吃到飽!
當朝臣回到獵宮外時,就聞到了若有似無的烤肉香味。在獵場里跑了一個多時辰,所有人都累得不輕,還有幾個官員遇到猛獸受了點傷。
如今每個人都餓得前肚貼后肚,誰在吃這麼香的吃食啊!簡直令人髮指!
很快地,百官見著了兩個罪魁禍首。
鎮南王與姬瑾榮一前一後走出來,姬瑾榮面色紅潤,眉目精神,見不著一絲疲憊,顯然已經休息許久。
剛才在吃東西的顯然是他倆!
朝臣們默默將方才的腹誹和咒罵收回。
姬瑾榮意思意思地說了幾句,接下來的清點與嘉許就交給別人去辦了。
吃飽喝足,他有點困。
突厥使者與海外使者原想出個風頭,不由為姬瑾榮這滿不在乎的態度心塞了一下。難怪那麼大方地邀他們一起玩,敢情還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突厥使者對姬瑾榮越發感興趣。他有種預感,這個半大少年會給他一個好機會,極好的機會……
他的預感從不出錯。
因此在姬瑾榮派人來提出晚膳將單獨宴請他時,突厥使者想也不想便答應。
姬瑾榮吩咐何泰的時候,鎮南王是在場的。
聽到姬瑾榮要單獨請突厥使者吃飯,鎮南王眉頭揚了揚,問道:「陛下有何打算?」
姬瑾榮說:「你呢?」
鎮南王言簡意賅:「欲攘外,先安內。」
姬瑾榮明白鎮南王的意思。
鎮南王的「安內」並不是指大齊境內,而是指整個中原。先把南蠻諸郡平了,再把西梁給定了,這就叫安內。中原一統,就能合中原之力劍指草原,一雪前恥。
姬瑾榮眼睛亮晶晶,誇道:「甚好。」他頓了頓,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朕要讓突厥,內難安。」
鎮南王點頭。
突厥之所以勢大,是因為草原中無人能與突厥有一較之力。若是突厥一分為二甚至一分為三一分為四,那他們就會像中原這樣陷入無窮無盡的內耗之中。
到那之後,突厥的威脅就會大大削弱。
鎮南王說:「陛下一個人可以嗎?」
姬瑾榮點點頭。鎮南王威名太盛,他一旦出現很容易讓突厥使者心生警惕。他望著鎮南王說:「我要個人,早上那個。」
鎮南王握了握拳,終歸還是讓人去把早上那青年官員請過來。吩咐完了,鎮南王說:「臣先去外面巡查。」
姬瑾榮目送鎮南王離開。
青年官員到來時,正巧看見鎮南王遠去的背影。他目光一凜,在內侍引領下入內,朝姬瑾榮行了一禮,自報姓名:「臣韓適之見過陛下。」
姬瑾榮說:「坐。」
韓適之有些受寵若驚,但仍是周全地行禮稱謝才落座,不見半點失措。
一看便是以禮傳家的世家子弟。
姬瑾榮這段時間了解過大齊世家,對韓這個姓氏還算了解。
他隱隱猜出韓適之屬於哪一家,便問:「燕北韓家?江南韓家?」
聽到「燕北」兩字時,韓適之目光微凝,應道:「回陛下,微臣乃是燕北韓家人。」可惜燕北早已落入突厥之手,是先皇親手讓出去的,為了請突厥出兵解西梁之圍!
曾經顯赫一時的燕北韓家,如同喪家之犬般舉家南遷,氣得他的祖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韓適之只是眉頭一動,姬瑾榮已看出韓適之的悲痛與不甘。韓適之並非鴻臚寺官員卻通曉突厥語,無非是想知己知彼。若說朝中有誰最盼著擊退突厥、收復燕北,那無疑是燕北韓家的子弟!
他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姬瑾榮說:「朕欲,計間突厥。卿可願——」他望向韓適之,「與朕,一同謀划?」
韓適之彷彿久旱突逢甘霖,眼眶乍然濕潤。
今日初見姬瑾榮,韓適之心中只生出些許希望。不想姬瑾榮竟從百官之中點了他,讓他隨駕左右;如今更是將他找過來,要與他共謀離間突厥之計!
不管要多久,只要姬瑾榮心有收復燕北之意,韓適之就熱淚盈眶。他最怕的,就是所有人都絕口不提燕北,彷彿它從來不曾屬於大齊!
燕北!
燕北!
燕北啊!
他祖父臨終時握住他的手一直喊著的燕北啊!
韓適之眼中含淚,起身朝姬瑾榮一跪:「微臣才薄力弱,蒙陛下不棄,但憑陛下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