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阿信受刑
第二百九十七章阿信受刑
一個小時過去了,綠兒和聞聞兩個相互交替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聽完以後金娘就像定住了一樣,保持著一個姿勢好久都沒有動,當年她在追查羅生門事件的時候,並沒有查到關於幕王府的事情,因為她沒有見到孫婆婆,所以不知道這段故事,她只是把吳家的前前後後查的個底朝天,但商六和幕王府之間的關係,她真是絲毫不知情,而且兩件事情聽起來彷彿也沒有太大關係。
「師傅,你有什麼想法啊,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啊。」
金娘想了想長呼一口氣,「小白不可能說謊,更何況這房子是他們家的,但你們說的那個幕王府又確確實實在那,也有人聽到了哭聲,叫聲和笑聲,這就說明那地方確實鬧過鬼,你們說的孫婆婆之前我因為受傷,沒能去拜訪她,但聽你們的空氣,這孫婆婆應該說的也是實話,既然這樣,那兩邊都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幕王府有兩處地方,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咱們還得去查。但從我的想法來看,可能你們去的那座幕王府更可靠一點,既然是王府就必然有它的規格,你們帶回來的地圖可以證明。可從長明齋的規格來看。若算做王府的話,稍顯寒酸了些,頂多能算做個貝子府。」
「貝子?」吳越驚呼,「孫婆婆不是說小阿哥被追封為貝子了嗎?這個是不是當年皇上賞給它的府邸啊?」
聽吳越這麼一說還有點像了,小阿哥當年是夭折的,雖被追封為貝子,但並沒有封號,這座宅子便被當做幕王府的別苑了,所以人們就一直稱它為幕王府。但這也只是一個推理,並沒有證據,小白的父親住進來的時候,這裡是座空宅,所以它的前身到底住過什麼人,估計他也不知道。
「你們不是請那幾個女大學生吃飯嗎,看看她們有沒有給你們帶來一點新的故事,回頭我們再去看看,不過得趕晚上了,大白天的艷陽高照的,有鬼都要被曬化了。」
「對了,二哥,我們要不要把長明齋的牌子給遮一遮啊,不然很容易暴露身份的。」
「說的也是。」
「那就改個名叫風雅居吧,正好也讓晶石以為,我們真的徹底閉關了。」
……
「夫人,您起來了嗎?」小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金娘應了句,「起了,進吧。」
小花推門進來,「夫人,有人在偏廳等你,二少讓我請您過去。」
小花的話讓金娘有些不安,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若是別人二少肯定不讓小花來請她,那就只能是一個人,想到此金娘的心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見面三分情,這一面若見了,只怕一時控制不住,前面所做的所有的努力都白廢了,她想讓他過安定的生活,不要再牽扯到這江湖紛擾中來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雙眼已經紅了,她努力平復著,無論如何,她絕不會讓他再回到這個世界來。
偏廳里果然是那熟悉的身影,金娘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小花遞上的茶她也沒接,只冷冷的看著二少,「好歹是長明齋的當家,難道就一點規矩都不守?」
二少當然知道金娘說的話什麼意思,當年她下過令五味居所有人撤去賞金印,不準踏入京城半步,否則殺無赫,如今阿信公然出現,就是違令,按理他應該殺了他。
「金娘,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難道不能……」
金娘打斷了二少的話,「信老闆,你也是賞金界的首領人物,卻帶頭造反,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了,日後我還怎麼管底下那幫人,誰還會聽我金娘的話,你這麼做是故意想給我難堪,還是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認識二十餘年,這是阿信聽到過的最冰冷的話,這麼熟悉的聲音卻沒有了往日熟悉的溫度,可他不在乎,只要看到她平平安安,他什麼都可以放棄,當他一聽到金娘已經回到長明齋,他立刻就趕了回來,他當然知道回來的下場是什麼,可他顧不得,他只想見她一面,親眼看到她一切都好。
「是我違令在先,一切聽金掌柜處置。」阿信說完便屈膝脆下。
他這一跪把金娘的心都要跪死了,這個守護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無怨無悔,甘願付出,如今卻跪在她的面前,可她不能動搖,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堅持住,必須堅持住。眼淚被活生的塞回了心裡,面無表情的金娘看著阿信,「無規矩不成方圓,何況是賞金界這麼複雜的江湖,沒有規矩,那更是天下大亂了,所以信老闆,今天就得罪了。」
「金娘。」綠兒一下撲到她腳下,跪著求道:「求你了,信老闆也是擔心你才回來的啊,念在他一片痴心,你這次放過他吧。」
「我放過他,別人會放過我們嗎?只要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不管是誰都能弄出一大堆正當的理由,到那個時候,天還不給他們捅個窟窿。」
「金娘,阿信初為人父,孩子還不會走路,你忍心讓他年幼就喪父嗎,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放過他吧。」
阿信有孩子了,這是她這幾年裡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阿信終於有孩子了,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了,她端起茶杯,低頭喝著茶以掩飾自己無法按捺的心情。
「既是如此,你還做這種糊塗的事,身為人父,你實在太失格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今日可以饒你們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脫,天下悠悠之口我還是要堵的。綠兒,去請打神鞭。」
綠兒一聽更是急了,「金娘使不得啊,那樣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難道你還妄想他能毫髮無傷的走出長明齋?誰若再敢求情,我一併處罰,去請。」
「各位不用再替我求請了,從我下了這個決定開始,我就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了,你們不要再為難金娘了,身為一個領導者這是她必須做的。」阿信決然的語氣和眼神讓金娘無法直視。
綠兒見金娘如此鐵了心,便慢慢起身走去兵器房,吳越不知道打神鞭是什麼,但看綠兒的神情也猜到,肯定也是非常痛苦的刑法。
打神鞭是上古神器,相傳乃元始天尊賜給姜子牙用來封神所用,鞭上有無數大道符籙環繞其上。乃是代表天道制約天庭眾神的無上寶物。呈玄青色,為鞭狀。鞭長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節,每一節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除了外貌與傳說中相差無異,其它的就相差甚大了,這打神鞭是專打賞金獵人的,每一道符印打在身上都會落下火燒般的痕迹,而且久久不能癒合,任何藥物都沒有用,並且畫符的功力也會減去一半,可以這麼說,普通的賞金獵人如果遭受到打神鞭的懲罰,基本上也就等同廢了,能活下來都算是老天爺開眼了,大部分人在受罰過程中就已經死了,所以打神鞭是不會輕易用來懲罰的,這也是金娘自做賞金獵人以來第一次動用。
但金娘知道阿信功力深厚,不會為此送命,但皮肉之苦是難免的了。
「來人。」金娘一聲傳喚,一個高大的死士從屋頂跳下,他面無表情的接過手中的打神鞭,「三十鞭。」金娘冷冷的吐出這個數字。
死士走至阿信身後,剛準備出手,卻被金娘叫住了,「住手。」
綠兒欣喜的望著金娘,以為她反悔了,可沒想到金娘甩甩手,「去院子里執行,別弄髒了我的地毯。」
阿信笑笑,站起身走至院中,重新跪下,屋內的金娘喝著茶,不說話,其它人都跟去院子里了,只有聞聞留下來陪著金娘。
打神鞭落在了阿信的背上,頓時皮開肉綻,綠兒在一旁看著都快哭的沒聲了,一鞭又一鞭的打著,連鞭身都被血染紅了,更別說阿信身下早已鮮紅一片了,可他一聲沒吭,眼睛一直盯著屋內的金娘,日日想念的人就在眼前,足夠了,哪怕這身上的痛都是她給的,他也無所謂。
這一刻金娘終於知道當年三爺下令剮去她的盤龍紋時,是如何的心如刀割了,也深深體會到為何六哥這麼多年來每次看到她肩膀上的疤痕卻還是愧疚不已,有些事情不管以什麼理由,一但做了,心就傷了,而這傷卻永遠也好不了。受傷的人在傷口好了以後,或許不會再痛了,可是實施者心裡的傷,卻是一輩子的,永遠也好不了,永遠都在心裡滴著血。
天又下雨了,真驚嘆老天爺的戲劇性,為何每到這樣的時候總是會下雨呢,是因為知道她承受不了這鮮紅的血色嗎,還是知道她眼睛里的淚水不能被看到,所以代替她哭泣呢?
三十鞭打完了,阿信倒在血泊里,二少趕緊上前扶他,卻見他已奄奄一息了,身上的傷口慘不忍堵,金娘站起身走至門口,漫天的大雨遮擋的阿信的視野,他沒有看到金娘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淚光。
「這一次給你一個教訓,從今往後如若再犯,我會誅連你的妻女,滅五味居滿門,希望你好自為之。派人送他回台灣,一刻不準停留。」冷若冰霜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大宅里,久久不能散去。
二少緊緊抱著阿信,雨水將鮮血都沖走了,可卻掩蓋不了阿信身上的傷痛,可是他看到阿信笑了,他沒有恨,一點都沒有,無論金娘對他做什麼,他永遠都是笑著接受的。
金娘離開了偏廳,還沒到房門口就差點倒了,若不是聞聞緊緊跟著,她非得一頭栽到地上不可,聞聞趕緊將她扶到床邊坐下,「你這是何苦呢?」聞聞見她雙眼無神,就跟失了魂了一樣,眼淚就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流,聞聞知道此刻她是最心痛的那一個人,打神鞭打在了阿信的身上,也打在了她的心裡,阿信的傷能好,可她心裡的傷永遠都好不了了。
屋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吳越跑了進來,一看到金娘這樣,眼睛就紅了,「師傅,您別自苦了,二少已經送信老闆回去了,他會照顧好他的,您別擔心了,雖然傷口嚇人了一點,可是不致命的,他不會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聽到,金娘跟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兩人無奈只好就陪著她,生怕她有個萬一,夜裡金娘發燒了,糊裡糊塗的一直抓著聞聞的手,嘴裡一直在喊著,『對不起。』聞聞給她吃了葯可也不見效,她知道這個時候給她什麼葯都沒有用,她是傷了心了,只能等她自己好。
燒了一天一夜,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聞聞去照顧阿信,一定要守到他完全康復再回來,聞聞知道她心裡苦,又擔心的要命,一分鐘也沒耽誤,當即就出發去台灣了。
二少看到聞聞來了也沒多問什麼,只囑咐了幾句就把阿信交給聞聞了,他不能在這裡久待,如今金娘的心情肯定沒法去查幕王府的事,他必須回去。
床上阿信很虛弱,半睜著眼睛看著聞聞,可嘴角仍舊在笑,聞聞見了不免心生難過,可又不想再惹他傷心,便趕緊擦了眼淚,「沒事了,都過去了,等傷口好了,你就又跟從前一樣了。」
「我沒事,你回去吧。」阿信的氣息很微弱,聞聞若不靠近一些都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傻瓜,你回來幹什麼呀,你明知道你回來了她就一定要罰你,何苦為難自己,又為難她呢?你瞧你這一身傷,這要是被夏萌看到,還不得心疼死啊,你怎麼一點都不顧及啊,你別忘了你還有妻兒呢?你從今往後的生活都要圍著她倆轉,長明齋跟你沒有關係了,你明白嗎?金娘有我們在,她不會有事的,你看,晶石那麼大的勢力,都動不了她,你還瞎擔心什麼呢。」聞聞苦口婆心,她這次來也是受金娘所託,一定要給阿信洗腦,讓他從此以後忘卻長明齋,她嘴裡雖答應著,可心裡清楚的很,這是辦不到的,有些人有些事,一但遇上,就一輩子都忘不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你現在唯一要做的是把傷養好,然後去找夏萌母女,既然已經有了孩子,就應該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庭,這是你身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責任,你明白嗎?」
阿信笑笑,微微點點頭。
「金娘還好嗎?」
聞聞多想告訴他不好,她臨走的時候,金娘的燒還沒退,渾身上下都燒出血點了,什麼都吃不了,連水喝了都吐,小花在一旁哭的跟淚人似的,可這一切她一個字都不能說,聞聞沒好氣說道:「她當然好著呢,我來的時候還聽她嚷嚷著讓小花給她做糖醋肘子吃,也不怕自己長的跟肘子似的。」
阿信的眉眼笑的濃了些,「她胖點好看,太瘦了。」
聞聞被阿信的說的眼淚差點流下來,她趕緊起身去桌子旁倒水,順勢擦去眼淚,這叫什麼事啊,這裡躺個半死不活的,家裡躺個生不如死的。
「行了,行了你別管她胖瘦了,你先把自個兒管好,這段時間我也沒事,留在這照顧你吧,省的我在宅子里瞎擔心,看你這樣我心裡不好受。」說著抬起阿信的頭給他餵了點水。
「你回去吧,家裡有人照顧我,沒事。」
「不行,別人照顧你我哪放心啊,我得親眼看著你好起來,再說了,你這傷口不是普通的傷,一般人弄不好,萬一給你加重了,到時候就麻煩了。」
打神鞭的傷口用藥不管用,但是聞聞最起碼能保證它不會傷口惡化,可以慢慢等時間讓他癒合,只是不知道家裡那個什麼時候能癒合。
……
三天了,金娘水米未盡,吳越在一旁急的亂躥,金娘的精神始終不好,自阿信受傷以來,二少便沒來看過她,倒不是因為怪她太狠心,而是害怕看到她悲傷的臉,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只好躲著不見。他不是不知道她心裡難過,他是感同身受的,當初他也曾這麼對她過,所以他清楚的明白,這種傷痛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慢慢的好轉起來。
他已經致電白玉堂讓他回宅子,現在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何況金娘如今還是這種狀態,晚上小花看著桌上一口沒動的飯菜,嘆口氣又端了出去,吳越坐在床邊,金娘靠在那,也不說話,突然她抓住吳越,「你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吳越剛想開口卻看到金娘無比堅定的眼神,她想了想,點點頭,「好,那我一個小時候以後過來看你。」
金娘點點頭。
吳越走後,小花慌慌張張的進來了,還沒開口,就聽金娘道:「請他過來吧。」
小花愣了一下點點頭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門又開了,緩慢的腳步又輕又穩,「還沒到日子呢,你就這麼急嗎?」金娘冷冷的說道:
男人走至床邊坐下,「就算到日子了,以你這個鬼模樣能給我提供健康的鮮血嗎?你這算不算違約啊?」
「我今天沒有心情跟你鬥嘴,你可以離開了。」說著便躺了下去。
誰知男人竟隔著被子壓了上來,「你有資格跟我這麼說話嗎?你別忘了,你的身體是我的,你必須保證它的健康,否則我也可以違約,這樣的話,你有沒有算算咱們倆誰的損失比較大。」
「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時間到了我會給你送血的。」金娘說話時有氣無力的,雖然男人壓在她身上,可她感覺到他並沒有把重心放下來,所以沒有感覺到很重。
「你這個樣子取出來的血我根本就不能用。還有,你是不是也太花心了點啊,之前為了一個男人願意付出一切,現在又為了一個男人在這要死要活,你到底有幾個男人啊?」
金娘側過頭不想看他的眼睛,眼淚從眼角流到枕頭上,「我說過,我最討厭看到你的眼淚。」說著便低頭舔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金娘搖晃著頭,「你起來,離我遠點。」
男人冷笑著起身,陰冷的看著她,「你最好給我記住,如果你膽敢再這麼下去,我保證你這宅子里將沒有一日安寧。」說完便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吳越便回來了,看到金娘雙眼通紅,急道:「師傅,您別難過了,聞聞說信老闆的傷好了很多了,您就放心吧。」
「去讓小花給我做點吃的來,我餓了。」
吳越一聽,喜出望外,「好好好,我這就讓她去做。」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
二少在廊下看著那男人進到金娘的屋裡,沒一會兒又出來了,他原本想上去狠狠的給他一拳,讓他永遠別再踏進長明齋,可他不能這麼做,金娘好不容易才把雙方的局面給控制住,他不能添亂,這時她看到吳越興奮的跑出來,沒一會小花端著一大堆的吃的進了去,二少皺了皺眉,一時間他也糊塗了。二少嘆口氣從廊下離開,他沒有回房間而是去祠堂,給三爺上了柱香。
輕香直上,但卻已物是人非了,三爺走了也好,省的看到這一切的發生。
夜深了,吳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金娘慢慢起身,走了出去,夜裡潘家園靜的出奇,後門的那顆樹還在那,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她也這樣偷偷的溜出來,那時她很天真,以為只要她走了,三爺就會和青姨好好的過,從此把她給忘了,卻不知道忘記一個人是這世上最難的事。
她坐到樹下,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好亮,每一顆都那麼漂亮,小時候師傅說,人死後就變成星星住到天上,然後守護著他們最愛的人。
眼淚又從眼角劃過,師傅,母親,三爺,妹妹他們現在都在天上看著她了,什麼時候,她才能跟他們團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