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爺爺,他們怎麼都睡在這呀?」孩子指著路邊的屍體問著張一眼。
老人沒說話,抱起孩子。「狗蛋乖!咱不看這些,告訴爺爺,你餓不餓?」孩子點點頭。
「那好,爺爺這就帶你去吃飯去。」張一眼目視前方,盡量不去看被自己雙腿不斷拋在身後那街道兩邊的屍首。
兩把刺刀擋住了他的去路。張一眼急忙放下懷裡的孩子,掏出通行證遞了上去。其中一個接過去看了看,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你,哪裡去?」
「我回家,吃飯。」張一眼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吃飯的動作。
「這個小孩,你的什麼人?」
「是我兒子的兒子。」
「那他的,媽媽在哪裡?」聽到鬼子這麼**裸的問話,張一眼內心的怒火騰的就起來了。
狗蛋卻搖著他的手說:「爺爺,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張一眼沒理睬孩子,強壓著怒火。用手一指著路邊的屍體說:「死了,全死了。」
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
「你的,撒謊。死啦死啦地。」隨即舉起手上的通行證扔在地上,準備抬腳去踩。遠處傳來的一句日本話,使他抬起的腳懸在半空,沒有落下。從馬路對面跑來一個日軍軍官,來到他們面前,首先彎腰拾起地上的通行證拍去上面的泥塵。站直身體后,一連給了那個日本兵七,八耳光。血順著他的嘴角,鼻孔毫無阻攔的流淌出來。
小狗蛋被嚇哭了,一把抱住張一眼的大腿,將臉埋藏起來不敢看了。張一眼心疼的抱起他,連聲安慰著:「狗蛋不怕,狗蛋勇敢。」
那個軍官用日語對那個士兵大聲吼道:「混蛋,你把上面的內容給我讀一遍。」
那個鬼子接過通行證,卻沒敢擦去和止住正在流淌的血。
「凡我帝國士兵,遇到持有此證的支那人,不得予以刁難。如有違抗者,軍法從事。」落款是帝國華北方面軍,簽署人是松井石根。
「你馬上向他道歉!」那個軍官指了指張一眼。那個士兵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的向張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雙手捧著將通行證交還給張一眼。
「滾吧!」聽到這話,兩個鬼子轉身就跑的沒了蹤影。
「你是顧先生家的吧?快回去吧!」這個日軍軍官用中國話對張一眼說完后,也轉身走了。張一眼本想叫住他說聲「謝謝」。但又忍住了,懷裡的狗蛋在哭聲中趴在他的肩膀上已經睡著了。
「顧老爺,您看,我自作主張又帶了個孩子回來,您老行行好,也收留下他吧!」
張一眼一進門就懇切的請求著顧彥章。顧彥章踱步來到張一眼的面前,低頭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孩子。
輕聲說:「來,把孩子給我吧,你快到廚房去吃飯。」說完,就用手去接抱孩子。
「不,不。這哪行。這孩子挺沉的。還是讓那兩個丫頭來抱吧」聽到這話,顧彥章一冷。
「張師傅,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怕我摔著孩子不成。」顧彥章有些生氣了。
「顧老爺,您千萬別誤會,這孩子身上臟,我是怕把您的衣服也弄髒了。」顧彥章不再理他,執意從他手中接過孩子。熟睡中的孩子,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招人喜歡。張一眼見顧彥章眼中流露出無限的慈愛,陰沉了一上午的面孔,此刻正含笑看著懷中的孩子。
張一眼悄聲說:「那我就先下去吃飯了。」顧彥章點點頭,但又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張一眼。吩咐道:「順便叫王媽給這孩子熬點粥。噢,別忘了,再加個雞蛋。」
而此時間裡,顧華他們正在做著突圍前的準備。十幾個人坐在院子里,一面曬著太陽,一面拆卸著手中的武器,擦拭著。
「參座,咱們就快要出去了,您準備去哪兒啊?」諸強興奮的問著顧華。
「你說說看,你準備去哪?」諸強還沒來得及張口,旁邊就有人搶著說:「他當然是回家了,他家裡小媳婦正踮著腳,眼巴巴的盼著他回家成親呢!」諸強漲紅著臉,不滿的瞪了說話的那個人一眼。
趕忙分辨著說:「參座,別聽他們的,我就跟著您,您去哪,我就去哪。」顧華笑了笑。
又對大家說:「都談談,出去後有什麼打算呀?」
龔嘯林洒然一笑:「我出去后,準備回東北。早就聽說那裡組織了抗聯,打起鬼子還不含糊。再說了,哪兒畢竟是我的家呀!」
「團座,您把我們哥倆也帶上吧!」趙智拉著他的衣袖,哀求著。
「好啊!就怕真要到了東北,你們受不了那個凍,會跑回來。」他這話又引來了一片笑聲。
「顧參謀長,我準備回廣西。」潘麗華也說出突圍后的打算。
「好啊!還有誰打算回廣西的,舉舉手讓我看看。」顧華環視了一圈。
「那好,出去后,潘秘書就交給你們幾個了。除非你們都死了,否則一定要把她安全的送回廣西。都聽見沒有?」
「是。請參座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幾個人齊聲,回答著顧華對他們提出的要求。
「還有你們兩個呢?」顧華將目光轉向陳來順和李福寶。
「長官,我倆去哪都無所謂,只要能打鬼子就行。」
李福寶低聲對陳來順說:「可我到現在不知道我兄弟是死是活?」
陳來順一拍腦袋,問道:「你快說,你兄弟叫什麼名字?」
李福寶低沉的回答道:「叫李福來。」
「哈哈哈哈------。」李福寶被陳來順的笑聲弄迷糊了,隨既醒悟過來,激動的拉著陳來順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他的情況,他現在在哪裡?」
「是的,我在幕府上的卻聽他們當中有個叫李福來的,當時還覺得奇怪,就在想他和你是是不是一家人呢?沒想到還真是你兄弟。」
「太好了,我兄弟還活著。長官,我兄弟還活著,就在幕府山上」李福寶興奮的向顧華報著喜訊。
顧華微笑著向他點點頭,又轉向其他人:「還有其他的人呢?都說說有什麼打算。」
「參座,您就別問了。這不都明擺著的嗎!您去哪,我們這些人都去哪。」一個老兵算是代表大家表了態。
趙勇笑嘻嘻的問顧華:「參座,您還沒告訴我們,您的去處呢?萬一,-------。也好讓我們知道去哪找您呀!」
趙智用眼睛瞪了弟弟一眼。「沒出息,死都不怕還怕凍呀!」
顧華等大家笑聲停止后才說:「我打算去重慶,投奔李宗仁長官。據我所知,我們桂軍此次出桂衛都,總人數不再3萬之下,可以說生還者屈指可數。我雖不是廣西人,但也是桂軍中的一員。我想讓李長官知道,桂軍並沒有因為這次慘敗而喪失鬥志。活著的仍沒有放棄為國盡忠的信念。為死去同胞報仇的決心。」說到激動處,他猛然站起身。手指著門外,悲涼的話語,字字句句打烙在每個人的心裡。「你們聽聽這人間地獄的哀鳴。明晚,你們將會一睹這地獄的慘狀。我要你們記住:此時,我們都處在亡國的邊緣,拯救這個國家是我們每一個人責無旁貸的使命。國家需要我們,民族需要我們,歷史更等待著我們去書寫。弟兄們,記住今天,記住今天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