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寶珠寺酒氣衝天各懷心事
寶珠寺龍山洞圓形聚義大廳。
一束從洞口射入的陽光,正好照在眾人先前進入洞里,望見的一尊釋迦牟尼佛像身上。佛像的姿態,寧靜、端祥、莊嚴,是一座佛陀涅盤像,右則面南而卧,右手支頤,自在安詳。定然是眾人的腳步驚起蝙蝠,清晰傳來振翅之聲。林夫人、蘇星語、錦兒各自驚嚇一跳,孫二娘卻是咯咯一笑,不以為然。
洞口守立著四個持刀嘍羅。洞內天然石桌、石凳、石床,形態各異,井然分佈。
武松、魯智深、楊志、張青、劉威龍、張教頭、曹正、林夫人、蘇星語、錦兒談笑風生,聚集一桌。一桌子四個酒鬼,魯智深酒量排第一:大鬧五台山將賣酒的那兩桶酒都提在亭子上,開了桶蓋,只顧舀冷酒吃。沒多久,兩大桶酒吃了一桶。武松第二:酒家說「三碗不過景陽岡」,武松前後共吃了十五碗。魯智深醉了打人;武松醉了打虎,曹正第三:天下屠夫哪個不喝酒,醉仙樓喝了三碗,也打人,不過那情有可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的是官家奴才;楊志第四:給梁中書運生辰綱都敢喝酒,雖是眾人相求,亦是行差踏錯,晁蓋和吳用就利用上這個天時地利與楊志的弱點,劫了他的生辰綱。
綠裳紅裙的孫二娘,圍著大廳中央眾人安坐的這張天然石桌,轉個不停、時而遞菜篩酒,時而吩咐來來往往挑著酒菜盆兒走動的廚房伙夫,上下張羅,笑聲不斷,分外引人注目。
「嫂嫂,牛肉呢?桌上的早光了,咋還沒上來,就幾籠饅頭,叫咱兄弟們喝寡酒,我從來吃不得寡酒,嫂嫂可知,就這般怠慢大當家,呵呵——」武松笑道。
「武家兄弟,並非二娘怠慢了你,是洞外廚房的那幫伙夫,挑個擔,腳步磨磨蹭蹭。一桌人吃酒,就你倆厲害,楊志、曹正面前都才三隻碗,瞧,大和尚你——九隻碗,武家兄弟也七隻了,喝酒比賽是嘛?嘻嘻,」孫二娘道。
孫二娘嘻嘻地笑著,從旁邊托出一大桶酒來。又放下三隻大碗,在武松面前,然後,給武松篩酒,笑道:「來,武家兄弟,篩滿了,追上對面的大和尚,不然嫂嫂就要再灌你三碗」
魯智深摸著腦袋哈哈大笑道:「二娘啊!咋不灌洒家喝,」
「喝酒追他做什麼,如果是比武切磋還差不多。這大和尚海量,一桶都能喝光。大哥,聽見嫂嫂說沒,她要灌我,你到管是不管,任由你家娘子這般」武松故意對張青說道。
張青大大方方笑著說道:「二娘於小弟酒喝,自是有她道理,早先魯大當家,不就被二娘灌得感激,將大當家之位都相讓於小弟了嗎?所以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哈哈」
魯智深道「洒家不做大,恁地就想落個清閑自在,每天好酒好肉,萬事皆大歡喜,只是二娘沒以前那麼對洒家殷勤,心裡倒是覺得被冷落一般,張大哥,你家娘子好勢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豪邁的大笑,也就魯智深才有。
楊志也笑道「二娘樣貌嫵媚,巧嘴玲瓏,能說善道,出得廚房下得廳堂,身手女子中稀罕少見,張大哥,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孫二娘眉飛色舞笑道:「楊兄弟抬舉二娘,二娘或許人,眾人皆知,江湖人送「母夜叉」,殺人如麻,為妻不過如此,咯咯,到是這桌子上林娘子小家碧玉,劉夫人大家閨秀,錦兒丫頭聰明伶俐,清純可愛,二娘無一可比」
張教頭手拂白須笑道:「二娘此言差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切都是世道所逼,就說我家小女,與林教頭本來夫妻恩愛,家和人美,而如今,林教頭逼上梁山,我父女背井離鄉,皆因那廝高衙內所起,唉——今日大家開心,老夫且不提這些傷心事情。」
孫二娘安慰道:「張伯,不日,你父女即可與林教頭團聚,且放寬心」
張青道:「正是,久聞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武藝高強,為人正直,慷慨仗義,不愧是頂天立地的一條漢子,張青十分仰慕」
林夫人道:「爹,威龍兄弟,你們說,官人此刻可到梁山?」
曹正:「按說,師父一個人,腳步較快,如沿途不耽誤,明日已到梁山,咱們要晚他兩天」
外面的天,已經黑下來。龍山洞燃起來許多火把,將大廳照得通亮。
——咕咚咕咚,武松又一碗高粱酒下肚,抬手一抹嘴角,然後說道:「恁地時明日里,我先同威龍兄弟和林夫人去一趟梁山,一來會我久仰的林沖大哥,二來探探梁山泊王倫的口氣,聽聞那王倫心胸狹窄,不好相交,如是這般,咱就守這二龍山罷了。大和尚與楊兄弟鎮守二龍山,把好山寨,若是青州府有動靜,各位商議定奪」
孫二娘連忙問道:「武家兄弟要去幾日?」
魯智深笑道:「本來洒家要說同林家嫂嫂去的,許久未見林大哥,想死洒家,沒想到大當家比我還急。」
蘇星語莞爾一笑道:「嘻嘻,那不如明天大家都去」
張教頭搖頭道:「那可不行,二龍山那麼大一個山寨,好幾百的手下,沒幾個好當家坐陣,萬萬不可,不然就會被官兵剿了」
林夫人皺著美眉,也不吭聲,雙眼出神的凝望著涅盤釋迦牟尼佛像。
魯智深道:「那就大當家先去,洒家和楊兄弟,還有二娘、張大哥看家」
孫二娘給武松又篩了一碗酒,這是她給武松篩的第五碗酒,每次篩酒豐滿的胸脯離武松都很近,武松竟然沒感覺一樣。接著,孫二娘又蓮步輕移,提一壺酒,圍著石桌轉了半圈,到楊志面前,隔了些距離,往楊志碗裡面篩酒。
楊志抬眼瞥一眼張青,而後,又瞟一眼孫二娘,即刻將目光收回。
武松道:「那日分手,我往西來投二龍山,宋江哥哥往東去了清風鎮,臨別喝酒三杯,他於我說,待日後招安,且要我、大和尚和楊兄弟同往」
劉威龍試探道:「哦,原來道不相同。」劉威龍抬手喝了一口酒,對武松道:「你那宋江哥哥,人還在江湖,一門心思惦記著朝廷招安,封妻蔭子,此番不妥啊!」
武松道:「人各有志,宋江哥哥自有他的想法,不去勉強,我是最惡人家說招安」
魯智深憤憤然道:「招什麼鳥安!洒家既然落草,就斷然不會受人招安,惹火了,洒家造反」
錦兒笑嘻嘻道:「鎮關西哥哥,錦兒妹妹每次看見你發脾氣時,雙眼瞪得像馬眼睛一般圓又大」
林夫人笑了,搖頭說道:「大和尚還是那往日火爆脾氣,一點沒變,官人見了,又得說你」
魯智深呵呵笑道:「嫂嫂,洒家就這脾氣,這一世怕是改不了」
曹正側頭注視著旁邊彎腰端菜的孫二娘,一個多麼誘惑人的臀部。
孫二娘端起伙夫放在旁邊石凳上的菜盆,擱在石桌中央,對眾人笑盈盈道:「——牛肉到,青菜到,喝酒夾菜」眾人相互禮讓,輪番斟酒,歡不待言。
蘇星語抬手伸筷,往盆里夾了一塊牛肉,擱在劉威龍的碗中。
劉威龍望著蘇星語,也信手夾了青菜,放在蘇星語碗中。
孫二娘傾身給曹正篩酒時,綠衫領口暴開,雙峰春光乍泄,一覽無餘。曹正禁不住朝二娘鼓鼓的胸口,那道粉白的深溝,瞄了一眼,心裡揪了一下。
張青無意察覺,咳了一聲,曹正趕緊轉開視線。
孫二娘也意識到曹正火辣辣的目光,不曉得上下望了自己幾眼。
林夫人對眾人道:「自官人刺配,天嵐許久沒今天這樣開心過……」
劉威龍輕聲對蘇星語說道:「明天卯時出發」
武松爽朗一笑道:「武松今夜甚為開心,一為認識威龍兄弟、張教頭和曹正,二為明天去梁山見林沖。來來來!嫂嫂,拿酒來,每人灌一碗…哈哈哈」
一桌人望著武松,嘻嘻哈哈都笑了起來。孫二娘也笑起來。
劉威龍想,一屋的四個女人中,此刻的孫二娘是焦點人物。論相貌,她不及林夫人;論溫柔,她不及蘇星語;論青春,她不及錦兒,偏偏她最能夠吸引山寨上這些彪悍強壯的男人們的目光。何故?其實,她身上恰恰具備了三位女性共同的特點,外貌不是很美,卻時時鮮艷照人,聲音不是很溫柔,卻親切待人,善解人意;年齡在四個女人中最大,卻最活潑。最重要的一點,她具備大多數男人們心裡喜歡的女人氣質——風騷。只是,孫二娘的風騷,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風而不賤,騷而不淫,屬於那種男人見了心痒痒,卻又得不到的風騷,孫二娘的這種風騷屬雅騷,表面的騷,潘金蓮的那種風騷屬淫騷,完全是骨子裡的騷。
二龍山上,寶珠寺中,眾人開懷暢飲,喝酒聊天,一晃就深夜了。武松只是喝得半醉,剛毅的臉膛,還是起先那個顏色,步履依舊穩健,對劉威龍說著明天去梁山的時辰,叫大家早起,好去朱貴的暗黑酒店趕船。魯智深一張圓臉通紅,喝了個大半醉,走路搖搖晃晃的,鐵塔一般的身軀靠著龍山洞的石壁,嘴裡面嘟嘟囔囔,意思是還要喝,楊志倒是沒喝多少,一夜晚,話也不多,瞅二娘瞅得不少,只是孫二娘和張青到沒察覺,楊志好象有心事。有心事的又何止楊志一人,曹正同樣有心事。
孫二娘是二龍山負責飲食起居的生活當家,她安排好劉威龍、蘇星語一個房間;張教頭、曹正、一個房間;林夫人和錦兒一個房間。一切事情妥當以後,孫二娘覺得有些疲倦,這才挽著菜園子張青的胳臂,看上去很恩愛的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