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二六六(修)
張良和儒生都被帶了下去。
士兵們在城中尋了處土坡,身手很是利落地挖了個大坑。然後伸手跟丟蘿蔔一樣,一個個扔進了坑裡。
張良倒是鎮定,他躺在坑底,閉上眼,一言不發。而那儒生卻是瞪大了眼,口中發出了嘶叫聲,「不!陛下!陛下不能如此待我啊!請陛下三思啊!」儒生掙扎著想要從坑底爬起來,但是卻被坑邊的士兵三兩腳又給踹下去了。
儒生渾身都疼,此時還被莫大的恐懼給緊緊包裹了起來,驚惶之下,他的臉色都白了,頭髮衣袍都散亂著,活像是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瘋子。
這些士兵冷酷的態度也徹底打消了儒生的希望。
他轉頭看了一眼張良和另外兩個刺客,腦子裡閃過了種種思緒,既然他已註定沒了活路……儒生梗著脖子喊道:「陛下此舉甚為殘暴!陛下是要殺盡六國遺民,天下儒生嗎!」
士兵們面無表情地開始往裡填土。
那儒生還在梗著脖子嘶吼,誰知一抔土直接進了他的口中,儒生被土卡了嗓子眼兒,狼狽地咳嗽許久,才又繼續嘶喊起來……那些士兵依舊漠然地填著土,很快……他便被淹住了……
其他儒生聽聞此事,全都龜縮不出了。
傳到徐福耳中時,徐福只覺得好笑。若是當真有些風骨,怎的不湧出來為那儒生說話呢?不過都愛惜羽毛罷了。當然,這樣的局面也是徐福樂見到的,若是那些儒生當真出來幫著說話了,說不準便會引得嬴政挖個更大的坑,乾脆將他們都給埋了。
那才是真的坑儒啊!
現在才坑個把人的,實在算不得什麼。
不久,士兵便回來稟報了,說人已經埋了,還語氣硬邦邦的將那儒生死前的話,都給重複了一遍。
徐福聽了過後,都忍不住眉頭緊鎖。這些儒生實在太惹人厭煩了,哪怕是快要去死了,都還不忘給自己博個美名,順便再踩一下嬴政,假裝他是不畏強權而死。
他忍不住轉頭去看嬴政,不過徐福發現,這時候嬴政的臉色倒是並不壞,甚至還算得上好。
嬴政也跟著轉過臉來,對著徐福笑道:「阿福不必憂心,這樣的話,我曾聽了不少。」眼下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些儒生自以為撈到了名聲,可他們卻丟了性命,他們又佔到了什麼呢?在嬴政看來,還是活著坐擁江山,方才算是有意義。
見嬴政並不以為意,徐福心裡才放鬆了。
唔,他是不是越來越過分憂心嬴政了?
嬴政不知徐福心中所想,雖然他們出去好好逛個街,都被刺客給攪弄了,但也並不會影響他們的心情。於是嬴政便又帶著徐福出門去了。
他們往挖坑埋刺客和儒生的地方去看了一眼,那塊兒還鼓了幾個小包,看上去挺瘮人的。
徐福只看了兩眼,便沒再繼續往下看了。
只要確認張良已死便足夠。
也不知如今那劉邦在何處?徐福掩下思緒,主動握住了嬴政的手,帶著他往一旁走。
嬴政怔了怔,臉上的笑容更為濃厚了。
回去的路上,城中的百姓都在偷偷地打量他們二人,畢竟百姓們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身份,只是這些百姓並不敢對著他們大呼「陛下」和「皇后」。
頂著那些人投來的畏懼目光,嬴政低聲問徐福:「今日張良問你,明為有識之士,為何要襄助於我。阿福,你可會有一日,也覺不值?」前世,徐福待他便差不多也是如此激憤,又或是無比的冷酷。
徐福詫異地看了看嬴政。
嬴政竟然還會擔心這些?
「自然不會。」徐福想也不想便斬釘截鐵地道。回答這樣的問題,是沒什麼好猶豫的,徐福從不會在這些方面,留下曖昧不定的態度,反倒在日後造成誤會。
嬴政抬手攬住了徐福的腰,就這樣帶著人回了府。
其實他能得徐福一人的話足以,其他人如何抹黑他,他都並不放在心上。
做得了千古一帝的人,怎會時刻糾結於這些小事之上呢?
不過能因此得到徐福的關懷和承諾,嬴政覺得還是極為划算的,再回到府中之後,二人便早早沐浴,躺倒在床榻上去了。徐福原本以為是嬴政睏倦了,想要早些休息,可誰知道嬴政將他按倒在床榻上之後,所做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這時候徐福才意識到,沐浴和上床榻都是為這件事而服務的。
徐福被迫跟著嬴政一塊兒纏綿了許久的床榻。
這一夜,嬴政格外的強勢和熱情,徐福倒也差不了多少,他平時姿態冰冷,高高端著,唯有在床榻上方才是火熱的。
為免再出事端,他們便未再城中多做停留了。
始皇二十五年冬,嬴政帶著徐福回到了咸陽。
咸陽下起了大雪……
徐福拉了拉兜帽,和嬴政一同從馬車裡走了下來。兩個少年就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等待著他們走近。
這二人自然便是扶蘇和胡亥了。
因著嬴政離開的時候,交了大權到扶蘇的手中,於是扶蘇便沒有再外出了,而是一心留在咸陽,學習處理政務。近一年時間不見,扶蘇的身高又拔長了一些,漸漸也開始有青年的輪廓了,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轉變。嬴政對這一點的感覺最為敏銳。他很清楚,沾過權勢和沒沾過權勢的人,差距是極大的。
扶蘇身上氣質的轉變,便正是在於此。
看著自己的長子,也是唯一的獨子,身上終於有了些強悍和鐵血的味道,嬴政首先感覺到的並不是忌憚,而是欣慰和驕傲。
徐福看著扶蘇的目光也跟著柔和了許多。
見徐福和嬴政當先打量的都是扶蘇,胡亥不高興了,他湊上前來,蹭了蹭徐福的手背,口中嘟噥道:「父親都不想念我。」
徐福將目光落到胡亥的身上,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道:「我與你父王,正是想你了,方才趕回來的。」徐福撒謊都不帶閉眼的。
他發覺胡亥的身上也發生了些變化,胡亥的包子臉消減了不少,身量了也跟著長了許多,不過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青嫩,哪怕再長大,也總讓人覺得還是個小孩子。
胡亥又抱著徐福蹭了蹭,這才露出了笑容來。
一行人很快進了宮殿,嬴政將扶蘇叫到一旁,去詢問這些日子的事了。而徐福則是陪著胡亥在一旁吃東西。
雖然離開的時候,下令是讓胡亥跟著一塊兒幫扶,但實際上胡亥是半點忙也沒幫,他不搗亂都很不錯了。徐福看著胡亥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問他:「你與扶蘇每日都做什麼?」
胡亥往下咽了咽食物,道:「沒做什麼呀,可沒趣兒了,整日就是看些竹簡,上會兒朝,還要打發人去做事。好沒趣兒啊!」胡亥重重地嘆了口氣。
與扶蘇相比,胡亥就著實不像是秦朝公子了。他對朝堂之事,不僅不敏感,而且甚至是將其視為大麻煩。
徐福無奈,撫弄了一下胡亥披散在腦後的長發,「那你幫扶蘇做事了嗎?」
胡亥笑了笑,「幫了。朝中有個老頭不服哥哥,我就把他揍了一通。」
徐福臉上的表情裂了裂,「……扶蘇怎麼說?」
「當然是誇我厲害了!」
原本剛放下心的徐福,頓時不由得擔心了起來,這兩兄弟湊在一塊兒,當真不會將秦朝搞得烏煙瘴氣嗎?扶蘇他是相信的,但他不相信胡亥啊。
胡亥並不知道徐福在想什麼,他又往嘴裡塞了點食物,吃到打了個飽嗝,他才算是歇息下來了。
那頭嬴政問完話,臉上的笑容倒是越來越濃,到晚上他們一同用飯食的時候,嬴政都還在桌上誇獎了扶蘇。
既然能得嬴政的誇獎,那看來扶蘇還是把握住了分寸。
或許也只有他,方才能治得住胡亥了。
因為久久不歸家的緣故,一回到咸陽,徐福便不得不先陪著胡亥玩了幾日,而後才去看了奉常寺,又去看了師兄和朋友。
他們還未在咸陽留下多久,嬴政便又定下了來年的巡遊計劃。徐福瞧見的時候有些咋舌,但不得不說,他心底是很期待巡遊的。當真有幾分二人同度蜜月的味道。至少比整日待在咸陽宮中來得好!
只是在走之前,嬴政與徐福說起了一事。
「日前,蒙恬與我說了他的婚事,想求我為他操辦一番。」這個所謂操辦,其實就是希望嬴政能為他主婚的意思。
蒙家兄弟乃是嬴政手底下最為信任的良將,對於蒙恬這樣小的要求,嬴政自是直接應了下來。
「蒙恬將軍要成婚了?」徐福一愣,頓時想到了他那師兄尉繚。前幾日他才方到尉繚的府上去過了,只是那日去的時候,徐福沒再看見蒙恬的身影。仔細一回想,那日師兄尉繚的臉色似乎並不大好,只是見他過去了,方才露出了笑容。難道說蒙恬當真要成婚了?而師兄知曉之後,便心中鬱結了?
「只是蒙恬一直未與我說,被他瞧上的姑娘究竟是何人。」
是我師兄啊。
徐福原本想這樣說,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蒙恬究竟想要與誰成婚,他們都不知曉呢,而眼下嬴政似乎也並不知曉,蒙恬與尉繚之間的曖昧。
到時候師兄又怎麼辦?徐福憂心的是這一點。
「阿福怎麼這般表情?」嬴政當然是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徐福的,徐福稍有神色不同,他都會注意到,嬴政笑道:「阿福可是想到國尉了?不如便將國尉一同喚來,問一問他可有心儀之人,便在我們離開咸陽東巡之前,將這二人的婚事都辦下來?」嬴政頓了頓,又道:「這二人的年紀都不小了。」
徐福猶豫一下,道:「……好。」
總是任由師兄和蒙恬這般下去也不好,二人之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不如乾脆將二人都叫攏,再仔細詢問起此事。
兩人商定好之後,沒兩日便將他們一同傳到宮中來了。
尉繚對此很是欣喜,畢竟到宮中去,便意味著他能再見到師弟徐福。
尉繚走進大殿的時候,嬴政正低著頭給徐福系腰上的革帶。尉繚看著這樣一幕,差點收回腳往外走。
「師兄!」徐福當先看見了尉繚身影,於是想也不想便立即出聲了。
尉繚被這樣清脆的一聲喊給留住了,師弟都這般喚他了,他自然不能再往外走,於是尉繚頓了頓腳步,然後便繼續往裡走去了。
「陛下。」尉繚先喚了一聲,然後再看向徐福的時候,他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的這位師弟了,「……嗯,皇后。」
叫完都還覺得哪裡怪怪的。
徐福也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一旁的嬴政,倒是對尉繚的上道很是滿意。
尉繚躬身問道:「陛下喚我前來,可是有何吩咐?」
嬴政擺手道:「不急。」
尉繚有些驚詫,實在弄不明白嬴政此舉乃是何意。
正巧這時候蒙恬也跨進殿中來了,蒙恬見著尉繚,尉繚見著蒙恬,二人皆是一愣,面色都微微有些古怪。
因著徐福佔據了居高臨下的地位,於是他很好地將這二人的神色收入了眼底。
這二人間若是沒有點什麼,那才是奇怪!徐福暗暗在心中道。
嬴政將二人叫到了跟前,先問尉繚:「師兄可有心儀之人?朕與阿福東巡前,也好將師兄的婚事定下才好。」
師、師兄?尉繚懵了懵,頓在那裡愣是說不出話來,實在是受寵若驚到了極點,不過他也清楚,這是陛下看在了師弟的面子上,飯菜會隨著師弟這樣喚他。
尉繚心底的滋味頓時好受了許多。
堂堂帝王,能舍下身份這般喊他一聲「師兄」,那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尉繚眼底湧現了笑意,他轉頭看了一眼徐福。
徐福卻覺得一向精明又嚴肅的師兄尉繚,這時候看起來有點傻。他怎麼一直不回話呢?難道是走神了沒聽見?
徐福忍不住又將嬴政的話重複了一遍,尉繚這才聽了個清楚。
什麼心儀之人?什麼婚事?尉繚彷彿要被劈裂開了一般,一臉震驚。
光棍多年的師兄尉繚,一朝受到這樣的關懷,實在有些不大習慣。他是思考過為他那凄清的國尉府添個女主人,但最後又都放棄了,實在是尉繚覺得,如此並不適宜。至於為什麼不適宜,他倒是沒想過。
「師兄?」徐福不由得又叫了他一聲。今日尉繚怎麼總是走神?難道他正在想著蒙恬?
徐福往旁邊看了一眼,蒙恬倒是什麼表情也沒有,他定定地站在那裡,彷彿一棵入定的老松,反應全無。
「師兄難道沒有中意的人嗎?」
「沒有。」尉繚想也不想便道,他笑道:「我本也沒有與誰成婚的念頭,師弟若要與陛下東巡,便放心離開就是。」
徐福並不擅長問人的婚姻之事,畢竟他沒有撮合人和拉.皮.條的愛好,他的不過是站在師弟的身份上,關心尉繚一二罷了,既然尉繚說沒有,讓他不必在意,那他就不會在意了。說不準尉繚便是不婚族呢,他若是說得多了,反倒是干涉別人的生活自由了。
嬴政見徐福不再問下去,頓時會意,於是他直接轉頭問蒙恬:「蒙恬,你要娶的是何人?說出來,朕這便下婚旨。」
蒙恬轉了個身,一指尉繚,「陛下,我要娶的人便在此了。」
嬴政有些驚訝,不過還遠不到震驚的地步,倒是尉繚被驚得連連後退了幾步,還差點一下子摔倒在地。
尉繚面色紅白之色交替變幻,他眉頭緊鎖,厲聲道:「將軍在陛下跟前胡說什麼?」
看來看去,最為鎮定的便是徐福了。
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他懷疑尉繚與蒙恬的關係許久了。
嬴政道:「師兄以為如何?」雖然尉繚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嬴政還是選擇性忽略了這一點。雖然一個是「妻子」的師兄,但另一個更是自己倚重的臣子。尚在年少時,嬴政便曾與蒙家兄弟說,日後定會滿足他們一個要求。現如今,蒙恬不過是想要娶個妻罷了,嬴政有什麼理由不站在蒙恬這邊呢?雖然蒙恬想要娶的妻子奇特了些。但是嬴政都娶了男妻,那麼蒙恬此舉也就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尉繚氣得都快翻白眼了,他恨恨地瞥了蒙恬一眼,道:「陛下,我覺得蒙恬將軍應當是魔怔了!」
蒙恬當即道:「我是真心求娶國尉!」
尉繚:「……我瞧將軍是不安好心!」
蒙恬當然再度反駁,尉繚也跟著斥責他,於是兩人竟然就這樣,當著徐福和嬴政的面,幼稚地爭吵了起來。
徐福:……
不過這還是徐福頭一次見著這樣的,於是乾脆和嬴政作壁上觀。
罵到最後,或許是尉繚罵得累了,又或許是他意識到這樣實在太過丟臉,他喘了兩口氣,轉過身來,道:「陛下,我……」
蒙恬直接打斷了他,「請陛下下婚旨。」
尉繚又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當初我便不應該任你將我留下來!」
徐福眨了眨眼,仔細回憶一下,哦,對哦,當初便是蒙恬將師兄留在了咸陽,那時候師兄還嫌棄嬴政的面相不好,認為他日後是個小人,於是剛到咸陽不久,便要離開。
若不是顧忌到徐福的想法,嬴政早就為蒙恬考慮,然後賜下旨,乾乾脆脆讓尉繚和蒙恬成婚去了。正是因著尉繚是徐福的師兄,嬴政才不能擅為。
正不知如何決斷的時候,蒙恬突然看向徐福,用硬邦邦的語氣說著委屈的話,道:「皇后,您的師兄看來是不打算負責了。」
負……責?徐福看了一眼尉繚。
尉繚僵了僵,突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話來了。
蒙恬見尉繚這般模樣,遂鏗鏘有力地道:「我與國尉已有夫妻之實。」
徐福輕咳一聲,道:「師兄,這……」
尉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萬萬沒想到,師兄竟是比他還要奔放萬分啊,提了褲子不認賬,這實在有些人渣啊……徐福默默看向了自己跟前的桌案。
嬴政見狀,立即下令敲定最後的結果。
於是蒙恬和尉繚的婚事,就這樣被定在了蜡祭之後,也正是開春的時候。
詔令一下,尉繚哪裡還有反悔的機會?蒙恬得償所願,自是神色愉悅地走了出去,而尉繚往外走的時候,步履都晃了起來,估計是遭受的這個打擊有些過重。
徐福不自覺地摩挲起了桌案的邊緣。
就算是他的師兄,也不能容忍這樣人渣啊!該負責就得負責。
雖然蒙恬將軍實在硬漢了些……
始皇二十五年的蜡祭是由王柳主持的,這一年倒是沒出什麼差錯,徐福漸漸卸下了肩上的重擔,一日比一日更為輕鬆,對於東巡也就更期待起來了。
而在去往東巡之前,很快,徐福便迎來了師兄的婚禮。
蒙恬和尉繚也實在是能憋的人,直到臨近婚禮的前一天,秦朝的官員們方才知道,他們的蒙恬將軍要嫁給國尉尉繚了。大臣們無一不是懵逼的,他們已經有了好男風的帝王,如今身邊還要多出好男風的同僚嗎?大臣們菊花一緊,有些欣慰沒被蒙恬將軍和國尉給瞧上。他們還是想要娶妻的,還是喜歡姬妾的……幸好幸好!
不管是出於新奇,還是出於同僚情意,大臣們終歸是去參加了婚宴,當他們見到著便裝前來的陛下和皇后,差點腿一軟。
總覺得日後秦朝之中更要男風盛行了呢。
大臣們又覺得一陣菊緊。
徐福和嬴政參加完婚禮之後,便與嬴政回咸陽宮去了。
之後尉繚與蒙恬如何,那便是他們二人間的事了。反正現在也算是了結他們二人的婚事了。
原本定了東巡的嬴政,正欲帶徐福直接離開,咸陽的大雪卻並不停歇,哪怕是到了開春的時候,本該開始融雪了,偏偏大雪下得更為熱烈了。
咸陽的百姓們難免有些惶然,不過想到還有國師坐鎮,他們心中的憂色才算是少了許多。
徐福站在了殿門內,看著外面飄飄揚揚的大雪,忍不住在心底為王柳點蠟。
上次他主持蜡祭,是大雨接連不止,險些釀成洪災,而這一次卻又是大雪不止,若是這樣下去,怕是也要成雪災。徐福正有些憂心呢,宮人突然跌跌撞撞地到了跟前,他跪倒在地上,道:「皇后,那雪,有些……有些怪異……」
怪異?雪能有什麼怪異之處?徐福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然後走到了殿外。
走到殿外之後,徐福也並未覺得有什麼怪異的,直到他將手伸出去,爾後接了一手的雪回來。徐福看了看手上躺著的雪花,心中登時一凌。
那些雪在掌心化開以後,竟然暈出了血色。
天降紅雪?
徐福再度皺眉。
若只是下個大雪,那倒也只是需要預防雪災,偏偏這雪竟然是紅色,那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雪災的問題了。而且如今秦朝才剛統一不久,若是出了這樣的異象,那豈不是將把柄遞到別人的手邊嗎?
怕是又有有心人,要藉此來說話了。
徐福轉身吩咐那宮人:「去請陛下回來。」
宮人點頭,很快小跑著遠去了。
沒一會兒工夫嬴政便回來了,徐福很少有在這時候將他叫回來的習慣,因而嬴政便默認為,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不由得問道:「出什麼事了?」問完,他的目光還緊張地往徐福身上掃去。
「你看外面。」徐福拉著他的手往外伸去。
方才嬴政一路匆忙走來,根本就沒注意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此時聽徐福如此一說,他立即上了心,等看到那紅雪之後,嬴政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這倒是詭異得很。」嬴政沉聲道。
這樣的事放在哪個朝代,都會令當權者重視起來。
徐福最先想到的,已經不是追究這紅雪如何而來了,而是要趁著百姓們沒有反應過來,還未引起恐慌的時候,先將這些怪異的現象給定性,這個定性自然是向著嬴政的利益。免得之後被他人利用,以此抹黑嬴政。
徐福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與嬴政說了,嬴政的面色微微凝重。
自秦一統之後,姚賈便留在了咸陽,此事交由姚賈這等聰明人去做最為適宜,於是嬴政便立即讓人傳話給姚賈了,讓他連進宮都不必,直接按照徐福的建議去做。
下完命令之後,嬴政便也未再往前殿去了,他擁著徐福的肩,又看了會兒外面的大雪。
徐福以為他是心中有憂慮,便忍不住道:「阿政不必憂心。」
嬴政卻是滿不在乎地笑道:「我一直未曾憂心,前世我經歷過的事,比之更多,又怎麼會在意呢?」不過對於徐福的關心,嬴政還是相當受用的。
徐福斜睨了他一眼,推開了他的手,當先回到殿中去了。
嬴政輕笑一聲,連忙也跟了上去。
姚賈實在是個八面玲瓏的本事人,接到宮中傳來的消息后,他便立即先行找人散布了消息,意在給這次的大雪定性為天降祥瑞。反正紅,也有吉利的象徵。那便說成是一場瑞雪好了。
此時相比之下,徐福到是更憂心王柳了。
經過此時后,王柳會不會認為,這還是他主持蜡祭的過錯?這樣折騰了兩次,以後他還敢主持蜡祭嗎?
嬴政坐在寢宮中,見徐福有些走神,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在想王柳。」徐福脫口而出。
嬴政的臉色登時就黑了,雖然他連王柳是誰都記不清楚,但他也絕不希望從徐福口中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
徐福抬起頭來,見嬴政面色微冷,忙出聲解釋道:「就是主持蜡祭的那王奉常。」
嬴政的臉色卻依舊沒好看到哪裡去,他伸手霸道地將徐福拉到了懷中,道:「你勿要操心他人之事。」
徐福收住思緒,也就不再思考了。
王柳也是成年人了,他在這裡猜測半天倒也確實沒甚意思。
徐福就和嬴政一同在殿中休息,靜靜等待著宮外的消息。徐福坐在那兒,見嬴政久久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由得出聲道:「阿政不去處理事務?」
嬴政道:「有扶蘇。」不然他將扶蘇培養起來是做什麼用的?當然是他休息的時候,便讓扶蘇去操勞了。
徐福倒是沒想到嬴政的心思,他只當嬴政是要扶持扶蘇。他壓住打呵欠的衝動,迴轉身往床榻邊去了,嬴政盯著他的背影,雙眼微微亮了亮。等徐福靠在床榻上,回頭一看,殿門竟然被關上了,緊接著便見嬴政上前來了。
徐福:「……」都這種時候還能記得白日宣.淫???
腎真的還好嗎?
徐福不得不出聲委婉地提醒了嬴政一下,「阿政,你已是而立之年了。」應當適當保養一下腎啊!
嬴政點頭道:「正是虎狼之年。」
徐福:……
嬴政見徐福語塞,滿意地伸手探進了徐福的衣袍底下。這時候,徐福終於完全確定,嬴政的確是全然沒有將那紅雪放在心上了。
帷帳落下,外面下著大雪,殿內倒是溫暖如春。
……
許久之後,徐福和嬴政躺在床榻之上,享受著短暫的安寧時刻,沒一會兒,便有內侍在殿外報,「陛下,宮外傳來消息了。」
嬴政起身穿衣,徐福也跟著慢騰騰地起身穿衣。
待到穿戴整齊后,嬴政方才令人打開了殿門。只是徐福此時身上還有一層薄汗,多少有些不大舒服。
內侍從殿門外進來,跪地道:「陛下,姚客卿已然將消息傳遞出去了。」
嬴政點了點頭,「城中百姓反應如何?」
「恐慌已解,他們已經認定這乃是一場瑞雪。」內侍頓了頓,卻是又道:「只是城中抓住了三兩故意散播壞消息之人。」
「關起來審問出背後之人。」嬴政雷厲風行地道。
聽完二人對話的徐福,都忍不住咋舌。
難怪嬴政那般鎮定,想來他心中早就有數了。虧他之前還那般憂心。
嬴政轉頭看向徐福,問道:「阿福可要出宮瞧一瞧你的成果?」嬴政所說的成果,其實便是之前徐福總結出的洗腦法,怎麼成功地給百姓洗腦,尤其是各國遺留下來的百姓,要安撫人心,當然得靠嘴。今日處理紅雪之事,姚賈用的便是徐福總結出的法子,只不過姚賈定然在其中做了適當的改動。
徐福有些心動,猶豫一下,便點了點頭,「那我們去瞧一瞧?」
嬴政點頭,當即命人備了馬車,然後便帶著徐福出去了。
他們的馬車剛出了宮門,便聽見宮門外響起了嘈雜的喧嘩聲。
馬車停住,嬴政掀起車簾,問宮門口的守衛,「出了何事?」
守衛忙躬身道:「有一男子,非說與皇后乃是舊識,請求見一面皇后。」
男子?舊識?
嬴政就瞬間捕捉到這兩個字,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轉頭看了看徐福。徐福也很無辜,他能有什麼舊識?嬴政這吃的什麼飛醋?徐福微微挑眉,便也伸手掀起車簾,同時朝外看了過去,這一眼,徐福就立時看見了站在守衛跟前的男子。
男子著一身粗布麻衫,身材高大。這樣樸素的打扮,絲毫沒有墮他的氣質。
徐福的目光上移,瞥見了男子的相貌,五官甚是端正,可以說相貌和氣質都是極為難得的。
徐福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於是低聲道:「阿武?」
男子掃到馬車上的徐福,以及徐福身後露出大半個身子的嬴政,但他並未馬上開口稱呼「陛下」,反而是道:「先生,是我。」
馬車內嬴政的臉色更為難看了。
還叫先生?
叫皇后!
那被守衛攔在外的,可不正是項梁嗎?
項梁躬身道:「項梁前來求見先生。」
徐福有些詫異,項梁來見自己做什麼?難道是臉又出了什麼問題嗎?可如今項梁的命格和面相,都沒什麼可疑之處啊。
正詫異著呢,項梁卻是再度出聲了,道:「如今楚國已不存,項梁奔赴咸陽,便是欲為先生做個跑腿的。」
這話說得可是有些謙虛了,將門出身的項梁,特地跑來給做跑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