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變態老妖婆

13.變態老妖婆

成貴從裡頭出來的時候,林杏剛跟門前的小太監張三聊的熱絡,這小太監平常都把骰子帶在身上,必然好賭,林杏投其所好,自然聊得很是投機。

林杏也不禁暗嘆,莫怪宮裡的女人無所不用其極的爭寵,記得上回便是雲貴人親自過來,這些守門的小太監都不樂意搭理。

昨兒雲貴人剛侍了寢,今兒自己這個浮雲軒的奴才都能跟他們搭上話了,可見有多勢力。

在乾清宮當差,頭一樣就得會看風向,這樣才能得了好處,還不至於得罪人,昨兒皇上招了浮雲軒的雲貴人伺候,今兒一早,成公公跟前的李長生特意來打過招呼了,說浮雲軒要來送吃食,哪還有不明白的。

昨兒皇上之所以招寢,說白了,不就是雲貴人做的的那個蘿蔔絲餅,合了萬歲爺的脾胃嗎,一招靈兒自然得續上,這宮裡沒有傻子。

故此,張三一聽林杏說是浮雲軒的,便忙叫李四把菜接了過去,自己這兒跟林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閑話。

本來不怎麼瞧得上林杏,莫說林杏一個低等太監,就是浮雲軒的雲貴人來了,對他們這些御前當差的奴才們,也得客客氣氣,不賞幾個好處,想傳話進去,門兒都沒有。

卻沒想幾句話過來,這小子竟是同道中人,說起賭局裡的事兒頭頭是道,一聽就是高手,勾的張三恨不能這會兒就跟他支桌子賭一局,對她說的賭運好更是半信半疑:「你小子可別吹牛。」

林杏一拍胸脯:「我林興一口唾沫一個釘,從不吹牛,我這手氣可是出了名兒的旺,不信你問問順子,他可是瞪眼瞅著我贏錢呢。」

順子忙點頭:「林哥哥的手氣最旺,壓什麼出什麼,那晚上大殺四方,贏的周來根兒褲子都輸了,林哥哥心眼兒好,怕周來根大冷的天跑出去凍死,才把褲子還給他。」

張三笑道:「周來根兒這狗奴才,手裡統共沒幾個錢,還偏喜歡往賭局裡頭鑽,上回鑽到我們這兒來,讓我一腳踹了出去,抖落出兩串銅錢就敢上桌,當我們這兒是窮鬼呢。」

說著,看向林杏:「你要真有本事,這麼著,回頭攛了局兒去叫你,好好的玩上幾把,只不過,咱這醜話可得先說在頭裡,我們這賭局壓得大,一兩串錢就算了,還不夠丟人的呢。」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那是,哥哥們都是御前的紅人,平常得的賞兒都不知有多少,玩的自然也大,小的雖月例不多,好在差事當得好,主子也賞下幾個銀子,給哥哥們湊個手還成。」

張三呵呵笑道:「成,就這麼說定了,回頭你聽我的信兒。」

兩人這正說著,瞧見成貴打裡頭出來,連忙站好。

林杏躬身上前:「小林子給總管大人請安。」

成貴瞧了他一眼,頗有些意外,倒沒想到浮雲軒來送吃食的是這麼個眼生的奴才,還以為是昨兒晚上的鄭貫呢,不禁道:「怎麼是你倆,鄭貫呢?」

林興眼珠轉了轉:「鄭爺爺昨兒著了寒,有些咳嗽,娘娘體恤,讓他回屋歇著去了,瞧著奴才兩個閑著,便派了差事。」

成貴聽了忍不住笑了:「你這小子倒會說話,得了,算你們兩個有造化,萬歲爺傳你們進去問話呢,跟咱家進去吧。」

成貴一句話林杏險些暈過去,本來想的好好,就送個蘿蔔卷,之多也就在御前總管成貴跟前說上兩句話,誰想,皇上竟然抽風要見自己跟順子,這要是一下子認出自己就是昨兒晚上偷嘴的小太監,自己的小命還不交代了。

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成貴倒不覺什麼,這宮裡的奴才,除了御前當差的,能時不時見著皇上,外頭這些當差的小太監,大多一輩子連皇上的影兒都沒見過,這忽得了召見,自然會怕,便道:「不用怕,皇上問什麼答什麼,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萬歲爺不會怪罪你們的。」

林興心說,誰怕這個啊,可到了這時候怕也沒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林杏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不記得自己了,或者,昨兒根本沒看清楚自己長的什麼樣兒,畢竟臉上蹭的都是灰,想瞧出本來模樣也不易,倒是這聲音得想法兒遮遮。

一邊兒琢磨,一邊兒跟著成貴往裡走,從進了大殿,林杏跟順子倆人就沒抬過頭,進了暖閣,兩人撲通就趴跪在地上:「奴才林興,丁大順給萬歲爺磕頭。」

林杏眼睛直勾勾盯著地上的金磚,生怕皇上聽出自己的聲音,特意捏著嗓子喊的。

皇上瞧也沒瞧,只是開口道:「這個蘿蔔卷可是雲貴人親手做的?」

熟悉的聲音,彷彿比昨兒晚上更威嚴幾分,冷淡淡的辯不出喜怒。

林杏定了定神兒,捏著嗓子道:「回萬歲爺,是我們貴人娘娘親手做的,說蘿蔔寬中下氣,便想起了這個吃食。」

大概覺得林杏的嗓子有點兒刺耳,微微皺了皺眉,揮揮手:「難為這奴才倒記得清楚明白,賞。」

林杏跟順子急忙磕頭謝恩,跟著成貴出來,林杏終於鬆了口氣,一陣風過來,忍不住打了激靈,這麼冷的天竟嚇出了一身冷汗。

卻聽成貴道:「你的嗓子怎麼了?剛不還好好的嗎。」

林杏忙道:「奴才有個毛病,一緊張,聲音兒就變。」

成貴搖頭失笑,叫旁邊的李長生送他們出去。

到了外頭,李長生皮笑肉不笑的拿出兩個銀錠子,在手裡掂了掂:「你們倆今兒倒是好運氣,這些日子萬歲爺可是連臣工們都沒見,卻召了你們倆奴才面聖,還放了賞,你說,你們倆是不是祖墳都冒青煙了啊,這是萬歲爺的賞,拿著吧。」

嘴裡說拿著,卻沒給他們的意思。

林杏心裡罵了一句,你他娘這不明點兒的想雁過拔毛嗎,心裡罵著,臉上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湊過去:「李公公就別寒磣奴才們了,奴才們哪有這樣的福氣,要不是李公公在皇上跟前幫著奴才們說了話,萬歲爺日理萬機的,哪有空見我們這樣的奴才呢,所以說,這賞也該給李公公才是。」

林杏幾句馬屁拍的李長生異常舒坦,看了林杏一眼:「你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得了,既是萬歲爺賞的就拿著吧。」說著兩錠銀子丟給了林杏,假模假式往回走。

林杏急忙攔住他,把銀子塞到他袖子里,低聲道:「以後還的指望公公多提點著奴才們。」李長生咳嗽了一聲:「都是當差的,自然該互相提點。「這才轉身回去。

林杏暗暗啐了一口,你大爺,敢在老娘跟前充大爺,以後等老娘混上來,這聲大爺讓你小子成倍的叫回來,把剩下的一錠銀子死塞給順子:「拿著吧,萬歲爺的賞。」

順子忙推了回來:「這是萬歲爺賞林哥哥的,我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廢什麼話啊,讓你拿就拿著,這點兒小錢兒,你林哥哥還沒瞧在眼裡。」

見順子仍執拗的不要,嘆了口氣:「我就孤身一人兒,不比你,還有親娘妹子得養活著,你不是還想買院子嗎。」

順子:「林哥哥宮外沒親人了嗎?」

林杏心說,誰他娘知道有沒有,最好沒有,有也跟自己沒幹系,搖搖腦袋:「沒了,我們林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死絕了。」

順子還是不收,林杏沒轍的道:「就算我存你哪兒的,哥哥不仔細,你幫哥哥收著。」這小子才收了起來。

林杏不禁抬頭看了看天,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都當壞人,這好人實在的不好當啊,自己難得當一回,這費勁的,白給錢還讓人嫌棄,往哪兒說理去啊。

眼瞅雪又落了下來,忙催著順子往回走,剛到御花園,瞧見前頭不知誰堆了個雪人,胖墩墩怪可愛。

順子畢竟還是個孩子,一瞧見雪人什麼都顧不得了,撒丫子就往前頭跑,都沒瞧見側面出來的人,林杏想叫他已經晚了,順子一頭撞到了頭先的老嬤嬤身上。

那老嬤嬤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哎呦,哪個挨千刀的,這是要撞出我的腸子來啊。」緩過來,一把抓住順子:「你個狗奴才,沒長眼怎麼著。」揚手就是兩嘴巴。

老婆子力氣極大,兩巴掌過來,順子的臉都沒法兒看了,卻仍不解氣,揚起手還要打,林杏忙跑過來:「嬤嬤高抬貴手。」

那嬤嬤瞧了林杏一眼,哼了一聲:「怎麼著你還想幫他求情不成,你若求情也不難,只要替這狗奴才挨我十巴掌,今兒的事兒就算完了。」

順子聽了忙跪在地上磕頭:「嬤嬤,嬤嬤您就打奴才吧,是奴才衝撞了您,跟林哥哥沒關係……」

那老婆子可不客氣,抬手又是兩巴掌,直打的順子順子兩個嘴角往下淌血。

林杏恨不能一拳結果了這刁婆子,出手真他娘毒,卻知道,自己要是衝動的話,怕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可讓她這麼眼睜睜看著順子挨這老婆子十巴掌,估摸順子的命也去了大半,這宮裡的嬤嬤都是打人的行家。

忽瞧見這婆子臉上的白斑,生出一個主意來:「嬤嬤,手下留情。」

老婆子停下手,撇了他一眼:「怎麼著想通了,願意替這奴才挨打。」

林杏搖搖頭,見老婆子剛要抬手,忙道:「嬤嬤是否喜吃生食?」

老婆子愣了愣,陰沉沉的看了他半晌兒:「你怎麼知道?」

林杏知道自己蒙對了,笑道:「奴才還知道嬤嬤睡覺的時候喜歡磨牙,並時常肚子疼,尤其肚臍周圍更疼的厲害。」

老婆子沒說什麼呢,旁邊的小宮女忍不住驚呼一聲:「嬤嬤這小太監說的一點兒不錯,可見知道您老人家的病……」

小宮女話未說完,就挨了老婆子一嘴巴:「多嘴。」

林杏暗罵這老婆子變態,老婆子打量林杏幾眼:「你這張嘴到會說,就不知要是舌頭沒了,還說不說的出話,你當老婆子是你個狗奴才幾句話就能忽悠的不成。」

林杏卻不怕:「嬤嬤自己的身子,自是比奴才清楚,嬤嬤如今食量寬大,卻面黃肌瘦,臉生白斑,這是蟲疾之症,若不儘早驅蟲,待那些蟲子掏空了嬤嬤的身子,便大羅金仙下凡,怕也救不了嬤嬤了。」

林杏幾句話真把這老婆子嚇唬住了,後頭的小宮女戰戰兢兢湊上前:「嬤嬤,這狗奴才說的有理,太醫不也說您肚子里蟲子嗎,葯也吃了不少,就是總不見效,既然這奴才瞧了出來,不如問問,說不定他有什麼偏方呢。」

這老婆子不是別人正是鍾粹宮,慧妃跟前的管事張嬤嬤,自來有個怪癖,喜食生食,越是帶著血筋兒的肉越喜歡,以前年輕倒不覺得什麼,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越發不舒坦。

吃的越來越多,人卻越來越瘦,早上起來還時常腹痛,有時候疼起來,在炕上打滾。也找太醫瞧了,都說是有蟲子,開了驅蟲的湯藥,吃了不知多少,就是沒見打下來一條蟲子來,這一晃都鬧小一年了,近幾日越發鬧得厲害,不想被這個小太監瞧了出來。

聽了小宮女的話,張嬤嬤有些心動,要是這小太監真有什麼偏方,自己倒不用受罪了。

想到此,臉色略緩了緩問:「莫非你能治我的病?」

林杏點點頭:「能治,只嬤嬤饒了奴才們,奴才就能把嬤嬤肚子里的蟲子驅出去。」

張嬤嬤眼睛一亮,卻又閃過利光:「太醫的方子,我可是吃了不少,沒見有效的,莫非你這奴才比太醫都能?」

林杏忙搖頭:「奴才無能,只不過奴才小時候也得過蟲疾,也吃了不少葯,卻都不管用,湊巧來了個遊方和尚,走渴了,進我家討口水喝,見我坐在院子里,就說我肚子里生了蟲,給了我娘一個草頭方兒就走了,不想吃下就好了,剛見嬤嬤臉上的白斑,跟奴才小時候一個樣兒,才猜出嬤嬤肚子疼的。」

「什麼草頭方?你給我說說。」

林杏:「方子極簡單,只把擯榔碾成細末,加上朝著東邊兒長的石榴根兒煎成湯喝下就成了。」

老婆子雖半信半疑,卻想著不如回去試試,萬一有用呢,至於這撞了自己的奴才,打了幾巴掌氣也消了大半,便瞪了順子一眼:「還不滾,等著領賞呢。」

林杏一聽哪還會留在這兒找打,抓住順子一溜煙跑了,等她停下來,順子急忙問:「林哥哥,走錯了,浮雲軒在哪邊兒呢,這裡是北六所。」臉腫的老高,說話都不利落了。

林杏抽出自己的帕子,包了些雪,系住塞給順子:「先用這個捂著,等那老妖婆走了,咱們再回去。」

順子接過按在臉上:「幹嘛要等她們走了?」

林杏:「不等她們走了,讓那老妖婆知道咱們是浮雲軒的人,過後不定有什麼麻煩呢。」

順子一愣:「林哥哥不是幫那嬤嬤治病了嗎,她怎麼還會找咱們麻煩?」

林杏翻個白眼:「你傻啊,那老妖婆都把你打成這樣兒了,我不治死她算便宜的,還幫她治病,想得美。」

順子眼睛努力瞪了瞪:「那剛哥哥說的那個方子?」

林杏嘿嘿一笑:「那個方子是驅蟲沒錯,只不過得有藥引子,剛我一害怕,忘了把藥引子告訴她了,至於結果,沒準能打下來幾條蟲子,只不過得折騰幾天了。」伸手把順子的嘴巴合上:「趕緊按著,一會兒回去,我給你抹上藥,睡一覺明兒就好了。」

眼瞅著那幫人沒影兒了,林杏才帶著順子回浮雲軒,劉嬤嬤一瞧順子的臉,嚇了一跳:「這可是怎麼了,難道是萬歲爺不喜,降罪了?」

林杏搖搖頭:「不是皇上,是半道兒遇上個老妖婆,順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那老妖婆一發瘋,打了順子幾巴掌。」

「老妖婆?長得什麼樣兒?」

林杏想了想:「面黃肌瘦,大肚子,一臉惡相,嘴角有一顆老大的痦子。」

劉嬤嬤臉一白:「這可是鍾粹宮的管事張嬤嬤,跟著慧妃娘娘一起進來的,宮裡有名的厲害角色,若底下的宮女太監犯了錯撞到她手上,不死也得扒層皮,順子只挨了幾巴掌,倒是運氣呢,只不過得罪了她,怕咱們娘娘要有麻煩了。」

林杏:「嬤嬤放心,那老妖婆不知我們是浮雲軒的,走的時候,我特意從北六所那邊兒繞了一圈。」

劉嬤嬤鬆了口氣,點了點他:「你這小子,當真壞透了。」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壞透了?這才哪到哪兒啊,回頭得機會,看自己怎麼折騰那變態的老妖婆,鍾粹宮了不起啊。忽見劉嬤嬤懷裡抱著個精緻的小木盒,即便蓋的嚴實,也隱約透出股子詭異的香味兒來。

劉嬤嬤見她盯著自己懷裡的盒子,用袖子掩住,掏出個荷包遞給他:「這是娘娘賞給你的,交代你不用理會別的差事,剛乾清宮遞了消息,今兒晚上十有**,萬歲爺還招咱們娘娘伺候,你快著回屋歇歇,娘娘吩咐今兒晚上讓你跟過去,可有的熬呢。」撂下話喜滋滋的走了。

順子見林杏臉色陰晴不定,小聲道:「林哥哥想什麼呢?」

林杏把劉嬤嬤的荷包遞給他:「幫我收著吧,這浮雲軒怕要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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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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