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又混回來了
這竟然就是定天石,林杏盯著供在案頭的石頭,異常失望,什麼定天石,就是塊鐵隕石,從上頭模糊的熔層和氣印來看,年代久遠。
林杏不禁有些懷疑:「這真是咱們大齊的神物?」
陳時繼點點頭:「公公不知,據聖帝志記載,前周厲王暴虐成性,民不聊生,聖祖不忍見天下百姓受苦,憤而起兵,於益州一戰中,因前周領兵之人陰險毒辣,竟焚燒毒草,以致我齊軍中毒大敗,追擊聖祖五十里,至鴨子河邊兒,前有滔滔河水,後有追兵,正危急時刻,忽此石從天而降,正砸在敵軍陣營,頓時飛沙走石,不見天日,敵軍首領莫名消失,敵軍大亂,聖祖大呼天道佑齊,率兵馬奮勇抗敵,敵軍心恐天道,潰逃無蹤,后,此石更是庇佑聖祖屢戰屢勝,方才取代暴虐的前周建國稱帝,可見此石乃是天佑我大齊,方才降下的神物。」
林杏聽完點點頭,的確是神物,心裡卻道,狗屁神物,只能說大齊這位聖祖聰明且有卓越的軍事才能,關鍵時刻用了心理戰,鼓舞戰敗的軍士,更利用敵軍恐懼天道的心裡,反敗而勝,明明是謀逆造反,硬是要舉著聲討暴君的旗幟當幌子。
自古哪個朝代建國之處都這德行,毫無例外,不找個說的出去的借口,如何興兵,不過,這個鴨子河邊,會不會有古怪?要不怎麼敵軍首領會莫名消失,等自己出了宮先找找這個什麼鴨子河實地勘察一番再說。
至於這個定天石,林杏實在沒有再研究的興趣,大齊的聖祖就是一大忽悠,弄了這麼塊鐵隕石就當成了神物,弄得子孫後代都跟著中了病,一有個什麼災,就請出來祭天祭神,祈求風調雨順天下太平。
要是這塊石頭真有用,老百姓也別種地了,天天對著石頭磕頭跪拜不就得了,簡直愚昧的可以。
林杏下了天台,發現旁邊有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禁道:「這位老大人有話告知咱家?」
陳時繼道:「林公公莫怪,這是欽天監的五官保章正蘇大人,司記錄天象,占卜吉凶之職,最善於占卜相面之術,盯著公公看,想必是覺的公公面相於旁人不同,蘇大人,本官說的可是?」
林杏打量老頭幾眼,心說,這欽天監她算是明白了,除了忽悠就是神棍,沒幾個正常人,便道:「那咱家倒要問問,咱家這面相如何?能不能發財?」
陳時繼咳嗽了一聲,這位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貪財,看個相都問這個。
蘇老頭搖頭晃腦的道:「若按公公的面相來說,當貴不可言。」
林杏挑挑眉:「哦,怎麼個貴不可言?難不成咱家將來還能成為大齊首富?」
卻聽蘇老頭搖搖頭:「財宮不過金銀而已,哪能稱貴,只可惜公公錯投了男胎,可惜,可惜。」
林杏心裡一動:「蘇大人的意思,要是咱家該投生個丫頭才對。」
不想,老傢伙點點頭:「以公公的面相看,該是常伴君王左右的鳳命。」
蘇老頭一句話陳時繼更激烈的咳嗽了幾聲:「蘇大人慎言。」
雖說聽見了些乾清宮的傳聞,說皇上跟這位林公公有些不清白,到底誰也沒真瞧見,更何況,便是皇上真有此心,大齊一貫有好男風之習,便是自己府里還有兩個清俊小廝呢,這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兒,不過就是個玩意兒罷了,可這鳳命,一個太監哪擔的起,這蘇老頭還真敢說。
林杏自然也知這裡的厲害,笑道:「蘇大人說笑了,咱家就是個奴才,什麼命不命的就那麼回事,您老就看看咱家可有財命?」
蘇老頭看了她良久點點頭:「公公財星旺盛,只不過都是流水財。」
林杏:「何為流水財?」
蘇老頭捋了捋鬍子:「所謂水流不斷,往複而行,是說公公的財宮雖旺,卻財來財走,不能駐留,故稱流水財。」
林杏愕然:「這不就是說咱家這輩子就是個過路財神嗎?」
蘇大人:「雖是過路,公公命貴,此一生斷不會為金銀衣食奔波。」
林杏心情極差,都成過路的了,命貴有個屁用啊,再沒有跟這神棍廢話的心思,跟陳時繼打個招呼,陰著臉出了欽天監。
陳時繼不禁道:「蘇大人還真莽撞,林公公可是宮裡的太監,這鳳命之說豈不是笑話。」
蘇老頭搖搖頭:「非是笑話,當年惠妃娘娘進宮之前,曾請了下官過府為娘娘批命,娘娘雖生是貴命,卻無後福,恐會傷壽,且非真正的鳳命,這位林公公倒是個真正的鳳命,只可惜是個太監,可惜,可惜啊。」
陳時繼低聲道:「本官知道蘇大人一生精研命理之術,所言並非毫無根據,只這位林公公身份特殊,剛這些話若傳出去,只怕是滅門之禍,蘇大人還請三思。」撂下話走了。
蘇老頭卻仍數著手指掐算:「怎麼會是公公呢……」
卻說林杏給蘇老頭的話弄得心情大壞,回了宮把自己得的東西弄幾個包袱裝起來,回頭勞煩孫濟世帶出去給張思成。
收拾好了,想起蘇老頭的話兒,看了看自己一窮二白的屋子,忽覺這老頭還真有兩把刷子,自己如今可不就是過路財神嗎,不管東西還是銀子,都給張思成囤成了藥材,自己手頭留著賞人的銀子都快光了,不行,得弄點兒銀子。
左右看了看,忽瞄見屋角那幾棵包好的桌椅腿,眼睛一亮,與其把這些運出去,不如在宮裡拾掇了,拿出去賣,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想到此,把林鼎叫過來:「小鼎子,你可知咱們宮裡的造辦處在哪兒?」
林鼎忙道:「宮裡的造辦處在寶寧門外的仁智殿後的廣廈間里,公公敢是要做什麼東西嗎,奴才倒是有幾個相熟的老鄉,在造辦處當差,公公要想做什麼,只管吩咐奴才,奴才拿過去倒也便宜。」
林杏大喜,指了指牆角的桌椅腿:「明兒你把這些都拿了去,叫他們給我磨成串手串的珠子,工要細緻些。」說著從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兩的銀錠子,遞給他:「這些就當是咱家給的工錢。」
林鼎忙道:「這個倒真不用,大總管不知,咱們御藥房的人到了哪兒,別人都得高看一眼,只因這人甭管貴賤,都斷不了個三災九病的,咱們御藥房別的沒有,藥材可有的是,他們求咱們的時候多了,哪敢要大總管的銀子啊,再說,您這也不算什麼大活兒。」
不要銀子倒正中林杏下懷,如今她正愁銀子不夠使呢,不要正好:「那你瞧著抓些常用的生葯給他們,別白了人家。」
林鼎眼睛一亮,這可是有大好處的差事,這一趟來去,自己怎麼也能得幾個銀子,忙不迭的去了。
沒兩天就把珠子送了來,滿滿一木頭盒子,還特意送來一軸串珠子用的線繩,林杏擺弄了一會兒,不愧是宮裡的能工巧匠,這珠子磨得大小一致,光溜之極,把木料的紋理呈現的異常漂亮。
林杏先穿了幾串,琢磨送給誰,能把這盒珠子賣出最好的價錢,想了想,便拿著去了乾清宮。
這些日子變態皇上齋戒準備祭天,倒沒再找自己的麻煩,即便如此,林杏進了乾清宮,也盡量溜著邊兒,省的給變態皇上瞄見。
他對變態可沒多大信心,回頭色心一起,管什麼齋不齋戒,還是少往前湊合的好。
溜著邊兒去了成貴的院子,剛張三就說成貴這兩天鬧腳疼,告了假,在屋裡歇著呢。
林杏進來就聞見一股子藥味,小太監正用熬好的葯湯給成貴泡腳。
成貴見他來了,正要起來,林杏忙道:「總管大人就別跟咱家客氣了,治病要緊。」自己在旁邊坐了:「不知總管大人還有腳疼的宿疾?」
成貴苦笑一聲:「咱們當奴才的日日當差,這一天不知跑多少路,如今一上了年紀,可就不成了,別的還好,只這腳疼要是犯的時候,真真能疼死人,想是昨兒在外頭站的時候久了些,就鬧了起來。」
林杏:「用活血之葯泡腳,雖能疏通血脈,卻不能長久,也有些麻煩,咱家倒是有一個方子專治腳疼,回頭配了給總管大人送過來,若犯腳疼的時候,吃上兩丸應該有用。」
成貴笑道:「林公公的醫術在宮裡可是有口皆碑,孫大人都甘拜下風,林公公的藥方必是靈方,若能下賜,可是咱家的造化。」
林杏:「總管大人千萬別客氣,不過小事罷了,只不過,總管大人之所以腳疼,究其原因還是血脈不通之故,有道是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人全身的血脈都是相通的,總管大人以後若當差的時候,即便站著,手也稍微活動活動,日子長了,想必會好些。」
說著,從袖子里拿出自己串的那串花梨的癭木手串,遞了過去:「這是咱家昨兒串的,您老拿著玩吧,得空的時候就摩摩,就當活動手了,總管大人別嫌棄,不是什麼金貴東西。」
成貴在御前當差久了,什麼寶貝沒見過,這麼一串木頭珠子,雖說木料不差,到底不算太稀奇,自然看不進眼裡,可一聽林杏是自己做的,又能治病,就接了過來:「那咱家就不跟林公公客氣了。」在手心裡搓了搓,覺著手感還不錯,看向林杏:「聽說劉公公病沒了?」
林杏臉色一淡:「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總比拖著個病身子強。」岔開話題,說了兩句閑話,就起身告辭。
他一走,小太監道:「林公公也真是,大晚上跑過來就為了送這麼一串沒用的珠子,瞧著比總管大人柜子里收著的那些差遠了。」
成貴看了他一眼:「小林子的醫術,咱家還是信的,這串珠子是治病的,要那麼好什麼,咱家倒是覺著蠻趁手。」說著不由搓了搓。
成貴是宮裡奴才的榜樣,那就是站在奴才金字塔尖兒上的人物,有句話叫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用在這兒也同樣有效。
不出幾天,宮裡舉凡有點體面的太監,都弄了一串,在手裡不停的搓,林杏又送了孫濟世一串,然後這手串能治腿腳疼的事兒就傳了出去。
又過了幾天,朝里上了年紀的大臣,也開始一人捏著一串,臘月還沒出去呢,京里就開始流行了起來,那些有錢的都恨不能弄一串戴戴。
古董店的老闆抓住這個機會,開始競相製作手串銷售,好木料本來就貴,如此一來更炒出了天價,一串普通的紫檀料手串,叫價百兩都算便宜的,好一點兒的,要個三四百兩銀子一點兒都不新鮮。
這正是林杏要的結果,叫林鼎把屋裡剩下的那幾件桌椅都送去了造辦處,磨成了珠子,連同之前的那一匣子,叫人串了五十串手串,拿到宮外的古董店裡,五百兩一串都賣了。
一轉手就弄了兩萬五千兩銀子,自己留了五千兩銀票,剩下都給了張思成,讓他囤葯。
張思成如今是真服了,這位簡直就是財神啊,上回送來那些寶貝典當了兩萬銀子,這才幾天啊,又送了兩萬銀票出來,有這四萬銀子在手,什麼都不用瞅了,可勁兒的囤好葯吧。
別人並不知怎麼回事,林鼎卻是眼睜睜瞅著,大總管這一轉眼的功夫,就把一堆木頭弄成了銀子,自己也從中得了不少好處,正摩拳擦掌的想大賺一筆呢,不想,大總管就歇了手,忙道:「大總管,這木頭手串如今宮裡宮外可都是緊俏貨,如今造辦處的幾位木工都不幹別的活兒了,竟磨珠子了,您怎麼反倒不弄了。」
林杏夾了一筷子羊肉,又抿了口玉泉酒,聽見這話兒瞥了他一眼:「小鼎子你都知道這是賺錢的買賣了,你想想還有誰不知道,這人可沒有傻子,一看賺錢,肯定一窩蜂的往上沖,這再好的東西,要是臭遍了大街,也沒什麼稀罕了,你琢磨琢磨,回頭甭管賣菜的還是拉腳兒,一人手上戴著一串,即便木料有好壞,可愣眼一看,誰分得出來,那些達官貴人莫不喜歡標新立異,恨不能自己都是獨一份的蠍子粑粑,哪會甘心跟賣菜拉腳的戴一樣的東西,再好,也會丟了,所以,這手串就是一鎚子買賣,你手裡要是有存貨,趕緊趁著現在賣了,再過幾天,想賣都賣不出去。」
小鼎子汗都出來了,可不嘛,自己手裡還存著十幾串呢,琢磨明兒趕緊出手,再不出手可完了,兩人正說著,忽聽外頭一聲笑:「朕還說怎麼近些日子,人人手上都弄了個手串呢,原來是小林子使的壞。」
林杏翻了白眼,這變態怎麼又來了,今兒剛祭了天吧,也不說消停消停。
林杏還沒跪下,皇上已經邁了進來,一伸手扶起她,趁機在抓著她的手捏了捏:「這些日子齋戒祭天,朕不能過來,你怎麼也不去乾清宮,倒讓朕好生惦記。」
林杏心說,就是怕你這變態惦記才不去的,不經意的把手抽了出來:「知道萬歲爺齋戒祭天,奴才不敢打擾。」
皇上倒不以為意,湊過來道:「若是別人自是打擾,唯有小林子朕可盼著呢。」說著,看了眼炕桌笑道:「小林子倒會享受,這樣天兒正適合吃暖鍋子,正巧,朕齋戒了這些日子,今兒也開開葷。」
成貴忙叫人重新備了碗筷,見羊肉已經片好了,便沒叫御廚過來。
皇上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吧,這兒有小林子伺候著就成了。」
林杏這個氣啊,自己好端端的吃個羊肉鍋,喝點兒小酒,這變態非過來瞎湊合,只得給皇上倒了酒:「外頭天冷,萬歲爺先喝一杯驅驅寒。」
皇上臉上的笑意蕩漾開來,接過杯瞧著林杏笑道:「小林子這般勸酒,朕若吃醉了,到時候冒犯了小林子,可不能怪朕。」
林杏眉頭一皺:「萬歲爺可是答應過奴才要等三個月的。」
皇上笑了一聲:「朕又沒怎麼樣,小林子怕什麼,只不過,這酒朕一個人吃有什麼趣兒,得小林子陪著吃才好。」林杏沒反應過來呢,已經給這變態摟進懷裡,嘴接著就給堵了個嚴實。
嘴對嘴硬是讓這變態灌了好幾口酒,林杏好容易才掙開,皇上砸了砸嘴:「果真好酒。」見林杏瞪著自己,大概灌了她酒的緣故,瓷白的一張小臉透出輕粉的色澤,雙眸也越發水亮,那張小嘴,著實銷魂。
皇上一想到剛才的感覺,頓覺有股子邪火往上竄,沖林杏招招手:「小林子,你過來。」
林杏才不過去呢,反而退了老遠:「萬歲爺,時候不早了,您也該回去安置了,明兒還得上早朝呢。」
皇上剛嘗到點兒甜頭,哪捨得走,反而站了起來:「你不過來,朕可去抓你了。」
林杏一見這變態兩眼冒火,就知道不好,估摸這些日子齋戒祭天,沒招寢嬪妃,憋壞了,這會兒讓他抓住,後果不用想也知道,林杏可不會認為,自己說的三個月對這變態有什麼約束力,他是皇上,色心上來,管你是誰呢。
眼看變態來抱自己,厭煩起來,一抬腿照著他膝關節的麻筋兒上就是一腳。
皇上一個踉蹌,疼的彎下腰,林杏急忙來扶他:「萬歲爺您醉了,成總管,成總管。」
成貴聽見聲兒不對,急忙跑了進來,見皇上摸著膝蓋坐在炕上,不禁有些愣。
皇上一見成貴,臉色就沉了下來:「誰讓你進來了,出去。」
成貴還沒出去,林杏卻先一步跑了:「萬歲爺磕著了,奴才給萬歲爺拿葯去。」撂下話就要跑,皇上低喝了一聲:「給朕站下。」
林杏只得站在門口:「萬歲爺千金貴體,還是儘快擦藥的好。」
皇上忽道:「你這狗奴才果然是個口不應心的,朕千金貴體,你怎麼還敢踢朕。」
成貴險些沒暈了,小林子竟然踢了皇上,這小子找死啊。
林杏忙跪在地上:「奴才萬死。」
皇上盯了他許久,忽的冷笑了一聲:「小林子,你就這般不樂意跟朕親近嗎,說什麼三個月,想必也是幌子吧。」
林杏心說,放著那麼多女人干著,你不去救濟,非得對著太監耍流氓,這不有病嗎,誰樂意跟流氓親近啊。
見她不吭聲皇上,臉色更有些陰沉:「既然你不樂意御前伺候,這御藥房也算御前的差事,就回你的洒掃處想想去吧,什麼時候想通了再回來。」撂下話氣沖沖的走了。
林杏小看了這個欲求不滿的變態,簡直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沒讓他一逞獸,欲嗎,就把自己發落回洒掃處了,尼瑪的死變態,老娘日你八輩兒祖宗。
林杏兒在心裡非常直白而真摯的,問候了大齊的列位先皇無數遍,一再告訴自己忍,必須忍,剛才若不是自己沒忍住,踢了變態一腳,變態也不會惱羞成怒的把自己發落回洒掃處了。
林杏如今一百個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得的那些東西金銀都送了出去,不然,這一下不都折裡頭了嗎。
成貴倒是沒走,見林杏收拾包袱,不禁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萬歲爺的心思,非逆著做什麼?以萬歲爺的性子,能等到今兒已是極不易,你既然跟劉玉都成,萬歲爺難道還不如劉玉嗎。」
林杏抬頭看了成貴一會兒:「總管大人,有件事兒咱家實在好奇,若萬歲爺瞧上了總管大人,要幸了您老,您應是不應?」
成貴臉色都未變一下:「咱家是萬歲爺的奴才,萬歲爺叫奴才死,奴才不敢生,更遑論別的,只萬歲爺吩咐,咱家無有不從。」
林杏點點頭:「成總管,我林杏如今真服了,要不您是乾清宮大總管呢,您行我不行,別提劉玉,劉玉那是我樂意,加上之前劉玉是真心對我,真心換真心,我自然喜歡,皇上是劉玉嗎,皇上不過貪著新鮮,想爽一下,等爽過了,我是死是活,哪還會管,那個瑞充衣不就是例子嗎,雖說是奴才,可奴才也想活它個長命百歲,這以色侍人,色衰愛弛,咱家還沒那麼想不開,更何況,咱家也不是後宮里的娘娘,按理說,當好差事就算盡本分了,難道當差之外還得賣屁,股。」
林鼎在旁邊聽著,真替林杏捏了把汗,這位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扔啊,而且,鬧半天這位跟前頭那位劉玉還有一腿。
成貴道:「當奴才的最容不得就是骨氣,小林子,咱家一直以為你是個難得的明白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糊塗,難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自己還是好好想想吧,萬歲爺耐心有限,如今心裡還念著你,你若想明白了,叫人給咱家送個信兒,仍是林公公,若想不明白,恐怕要在洒掃處待一輩子了,好自為之吧。」轉身走了。
林鼎忙道:「大總管,要奴才說,萬歲爺瞧上您,也是好事兒,您就是再不樂意,一閉眼就過去了,奴才聽說也不多疼,習慣了就好。」
林杏抬腿就是一腳:「你樂意你去,別叫大總管,老子如今是洒掃處刷馬桶的,這就當差去。」說著提著包袱走了。
林鼎在後頭爬起來,咕噥了一聲:「我倒是想,萬歲爺也得瞧得上啊。」
成貴一進暖閣,就見萬歲爺皺著眉來回走,看見他問了一句:「小林子說了什麼?有沒有悔意?」
成貴心說,這不明擺著還惦記呢嗎,略斟酌開口道:「小林子什麼性子,想必萬歲爺知道,縱是心裡有悔意,嘴上也斷不會說的,剛自己收拾著去洒掃處了。」
皇上臉色一沉:「他當真去了?」
成貴點點頭:「當真去了。」覷著皇上的臉色低聲道:「要老奴說,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殺殺他的性子,等受了罪就知道萬歲爺的好了。」
皇上微微皺了皺眉,卻想起剛才林杏踹自己那一腳時的神情,明顯的厭煩,不禁惱恨起來:「這狗奴才是得受點教訓,看他以後還跟朕梗脖子。」接過成貴手裡的茶喝了一口,放下,半晌兒又問了句:「洒掃處都做些什麼差事?」
成貴一愣:「洒掃處當的是宮裡最下等的差事,各宮的馬桶都歸洒掃處刷,好一些的差事就是掃掃院子之類的,不過,之前的管事方大壽杖斃之後,如今的管事太監吳二狗跟小林子一起當過差,聽說頗有些交情。」
皇上彷彿放了心,卻咳嗽了一聲:「你去知會一聲,別以為他是御前出去的,就給他好差事,朕就是讓她知道,離了朕甭想過好日子。」
成貴心說這不掩耳盜鈴多此一舉嗎,自己若照著萬歲爺說的去交代,估計洒掃處能把林杏供起來當佛爺,見萬歲爺盯著自己,忙道:「老奴這就去。」出了暖閣奔著洒掃處去了。
洒掃處今兒晚上格外熱鬧,林杏來的時候二狗子都睡了,硬是讓李玉貴給推醒了:「吳管事您快醒醒,林公公回來了。」
「誰?」二狗子蹭的坐了起來:「你說誰回來了?」
李玉貴忙道:「林興林公公啊,聽說是惹怒了萬歲爺,給發落到咱們洒掃處來了,您說這可怎麼話說得,前兒些日子,還聽說林公公當上了御藥房的大總管呢,怎麼一轉眼又回咱這洒掃處了,還真是禍福難料。」
話音未落,二狗子已經套上衣服跑了出去,見了林杏,目光閃了閃:「你,你回來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記憶中那張憨傻的臉,更覺厭憎:「吳管事安排個住處吧,往後我林杏就在你吳管事手下討生活了,吳管事可得高抬貴手,看在咱們過去的情分上照顧一二。」
二狗子愣了半天:「,要不你先跟我住一屋吧。」
林杏本來就是這個意思,想他也不會再讓自己去刷馬桶,提著包袱進了屋,大搖大擺的往炕上一坐,看見李玉貴,笑了一聲:「李公公好久不見啊,看起來李公公在洒掃處混的不錯,這都混到大管事身邊來了。」
李玉貴嘿嘿一笑:「是吳管事瞧得起奴才。」有點兒不明白,這位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雖說當過御藥房的大總管,可到一時說一時的話,鳳凰落架了還不如雞呢,李長生不就是例子,那可是成大總管的徒弟,如今怎麼著,不一樣起早貪黑的刷馬桶嗎。
有心給她來兩句,卻想起過去他跟吳管事的交情,說白了,吳二狗能當上洒掃處的管事,還是因林杏的關係,才被提拔上來的,便訕訕的道:「我給林公公倒茶去。」扭臉出去了。
屋裡就剩下了林杏跟二狗子,二狗子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包藥丸子來遞給她:「這是下個月的葯,你別忘了吃。」
林杏掂了掂,看向二狗子:「你也是劉玉那個什麼狗屁組織的?」
二狗子:「不是。」
林杏挑了挑眉:「你們還有別的組織?」
吳二狗搖搖頭:「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組織,是當初我娘病的狠了,家裡沒錢治病,我就去藥鋪子門口磕頭,磕了半天也沒用,只能回家,路上遇上一位貴人,說能給我錢治我娘的病,只要我答應進宮當差,按照月份給你送葯就成,我娘病的那樣兒,別說當太監,就是要我的命,我也願意。」
林杏倒不想二狗子是這個來歷,盯著他看了一陣兒,不像說謊,卻也不會輕易相信他:「那個人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樣兒?穿的什麼?」
二狗子道:「是一位公子,年紀有二十上下,穿著一身讀書人的袍子,手裡還拿著一把扇子,長的什麼樣兒,記不住了,就記得格外好看,是我見過人里最好看的一個。」
林杏嗤一聲,心說,你才見過幾個男的,倒越發想不明白,這些人千方百計,費了這麼大勁兒把自己弄進宮,還派了這麼多人各司其職的監視著自己,這絕不是一個腦袋一熱的計劃,肯定是有詳細策略,放長線釣大魚,而且,這裡還有好些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來做什麼?
照二狗子的話,他極可能連自己是個冒牌的太監都不知道,想到此,眼珠轉了轉:「二狗子,你想不想出宮回家看你娘去?」
二狗子急忙搖頭:「那人說我進了宮就一輩子不能出去,只要我按時給你送葯,我娘在外頭就會好好地,如果我不聽話,他們就會殺死我娘跟我的弟弟,我見過那位公子的手下殺人,一刀就把人的腦袋砍下來了,血噴出去老遠。」
林杏深覺那個什麼公子不是好東西,不過,眼前這貌似憨傻的二狗子,也不可信,便道:「你給我的葯是從哪兒來的?總不會是你一起帶進宮的吧。」
二狗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每個月到時候就會有人放在我包袱里,我只知道劉玉跟我一樣是為你進的宮,其他就不知道了。」
兩人正說著,李玉貴又跑了進來:「御,御前的成大總管來了。」
二狗子急忙迎了出去,林杏卻動都不動,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一是變態皇上,二就是成貴,一個死變態,一個拉皮條的,沒一個好東西。
成貴卻不嫌,直接進了屋。
林杏看見他,不禁道:「這大晚上的,大總管貴腳踏賤地,所為何來?莫不是萬歲爺覺著洒掃處便宜我了,又想把我發落到別的地去。」
成貴咳嗽了一聲:「小林子,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清楚,萬歲爺就是一時之氣罷了,只你肯說兩句軟話兒,立馬就能回乾清宮,不管是回御前還是回御藥房,都由著你,何必非要逆著萬歲爺呢。」
林杏:「奴才覺著這兒挺好,這地兒腌臢,總管還是回吧,別髒了大總管的衣裳。」
成貴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便看向二狗子:「吳管事,萬歲爺特意交代,別以為小林子是御前下來的,就給他好差事,萬歲爺就是讓她知道,在宮裡離了萬歲爺甭想有舒坦日子。」
李玉貴都聽傻了,雖說也聽了一些影兒,說萬歲爺瞧上了林興,他可沒信過,後宮多少美人啊,不都是萬歲爺的嗎,用得著看上一太監嗎,這簡直就是笑話,可如今聽大總管這話音兒,莫非竟是真事兒。
成貴交代完,看了林杏一眼邁腳走了。
李玉貴立馬就湊了過來:「林公公,您這是跟萬歲爺鬧彆扭了啊。」
林杏瞥了他一眼:「這話說得,咱們當奴才的誰敢跟萬歲爺鬧彆扭啊,又不是活膩了,有熱水嗎,我得洗澡,不然睡不著。」
李玉貴心說,這才離開洒掃處幾天啊,倒是緊著添了毛病,之前一年一年的不洗澡,也沒見睡不著,卻知道這位得巴結著,不能得罪,忙叫了兩個小太監過來燒水。
林杏把二狗子趕出去,在屋裡洗了個熱水澡,剛把頭髮擦乾了,李玉貴就抱來了新的鋪蓋,給她收拾好,林杏一咕嚕躺在炕上睡了,根本不管二狗子跟李玉貴。
說起來,三人以前就當過舍友,早習慣了,更何況,成貴剛才那些話一說,自己基本就成了供在洒掃處的佛爺,沒人敢跟自己過不去。
果然,她一睡下,二狗子就把東西收拾收拾,搬旁邊屋去了。
林杏這才睜開眼看著房梁,琢磨這宮裡真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哪天變態皇上忍不住來個霸王硬上弓,可就露餡兒了,自己得儘快出去,這想出去還真的受點兒罪。
祭天之後又落了一場雪,等到雪後放晴,也是除夕了,夜裡小北風一弔,冷的呵氣成冰,在外頭站一會兒,就能凍成冰人,今兒前頭除夕宮宴,正趕上張三當值。
這個天兒只要有間屋,誰也不樂意在外頭挨凍,張三正在值房裡頭吃烤山芋呢,從炭灰里扒拉出來,拍乾淨了,剝了外頭的一層黑皮,裡頭就是紅彤彤的瓤,秋天曬的透,這會兒正甜,一塊山芋沒吃完,外頭的小太監就進來道:「張三哥,外頭來了個小太監說要找大總管。」
張三罵了句娘的,這天兒不在屋裡冒著,窮溜達什麼,只得套了棉襖出去:「往哪兒闖呢,不知道這是乾清宮啊,活膩了不成。」
那太監正是李玉貴忙道:「這位哥哥,奴才是洒掃處當差的李玉貴,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敢來攪擾,只因林公公病的厲害,瞧著人都不大成了,才來回大總管。」
張三一愣,半天才回過味來,這小子嘴裡的林公公是林杏,自然知道皇上把林杏發落到洒掃處的事兒,先頭還有以為是林公公跟萬歲爺鬧彆扭呢,可這一晃都半個月了,不見提,加上瑞兒近日又重新得了寵,真就沒人再提林杏了,都說失了寵。
張三到底念著林杏的情分,進去拽了個宮宴上伺候的小太監,去回了大總管。
成貴一聽,先是疑心是林杏自己搗鬼,心知她一直想出宮,想了瑞兒,心裡真拿不準萬歲爺倒是怎麼個意思,要是還惦記著這半個月可一個字都沒提,若不念著了,瑞兒又算怎麼回事兒。
思來想去這事兒還是別回了,萬歲爺好容易丟下林杏,自己也別上趕著提醒,就這麼了了倒好,尤其今兒正是除夕宮宴,也不得機會。
不過,這件事兒自己還得親自去瞅瞅,等宮宴散了,服侍著皇上睡下,才出乾清宮去了洒掃處。
這一進屋,真把成貴嚇了一跳,這才半個月都瘦的沒人樣兒了,燒的小臉通紅,嘴裡嘀嘀咕咕說著胡話,人都糊塗了,忙道:「怎麼不請太醫……」
話未說完就收住了,哪個太醫能來洒掃處啊,走到跟前叫她:「小林子,咱家來瞧你了。」
叫了半天眼睛才睜開:「哦,大總管來了……」
成貴略斟酌片刻道:「小林子,宮裡的規矩你可是知道的,你這病成這樣,便不能再宮裡待著了。」
林杏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雖有些疑心,但人卻真是病了:「既如此,你們倆把他的東西收拾收拾,就著宮門沒下鑰,送他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