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又一個美人

63.又一個美人

成貴見林杏盯著劉美人眼裡那賊亮的光,忍不住顫了顫兒,這小子的色心還真是藏都不藏,就這麼大咧咧的盯著瞅。

顯然,林杏的目光驚住了美人,美人停住腳兒蹙了蹙眉,看了林杏兩眼,一個奴才這般大膽盯著自己,論理打死都活該,卻見她一身總管太監的服飾,又有些遲疑。

而且,御前大總管成貴並未出聲,可見這奴才是個有來頭的,最後決定略過這奴才放肆的目光,對著成貴微微躬身:「凝雪見過大總管。」

成貴忙一側身:「老奴可當不得娘娘的禮。」

劉凝雪笑道:「論長幼凝雪是小輩兒,給大總管見禮是該著的。」說著往檻窗里掃了掃,小聲道:「聞聽今日恩榮宴萬歲爺吃了酒,凝雪沒別的手藝,倒是常在家給爹爹做醒酒湯,便做了一盞送來,萬歲爺可是睡下了?」

成貴看了林杏一眼,林杏嘿嘿笑道:「萬歲爺剛正叫渴呢,奴才留了兩個小宮女伺候,正擔心她們手腳粗苯,伺候的不妥帖,可巧娘娘就來了,娘娘快請進吧。」說著,伸手打起團花福壽簾。

劉凝雪愣了愣:「這位公公是……」

成貴咳嗽了一聲:「回娘娘話,這是林公公,萬歲爺欽點的御前副總管。」

御前副總管?林公公?劉凝雪臉色一變,一雙剪水雙眸定定落在林杏身上,這就是宮裡傳的沸沸揚揚奴才,萬歲爺瞧上的太監。

在他臉上瞧了又瞧,眼裡劃過一絲輕蔑:「我當是誰生的這般清俊個模樣,原來是林公公,怪不得外頭人都說林公公生的好看呢,今兒這一瞧方知道真是個美人兒。」

成貴心裡咯噔一下,這劉凝雪年紀不大,之前說話做事兒倒極穩妥,侍郎大人一再相托,成貴也就暗裡照顧了些,可沒想到這丫頭今兒一抽風直接就跟林杏對上了。

成貴冷汗都冒出來了,瑞兒的例子可還在前頭擺著呢,林杏是奴才,可這奴才是萬歲爺心尖子上的人兒,誰碰誰倒霉。

更何況,劉凝雪雖侍寢過兩回,卻沒成真事兒,他在外頭聽得真真兒,萬歲爺就跟她談論詩詞歌賦來著,這劉凝雪是京里有名兒才女。

說起來,也真拿不準萬歲爺的性子,萬歲爺愛才惜才,又是這麼個玉雕兒樣兒的美人,在跟前兒談詩論詞,紅袖添香,怎麼末了就沒成事呢。

這也是讓成貴憂心不已,萬歲爺心裡再惦記林杏,即便將來想通了,幸了林杏,林杏可生不出皇子來,這大齊國的皇嗣還得指望別人。

而且,皇上如今過不去自己那一關,也不能總這麼憋著不是,憋得日子長了可傷身,後宮嬪妃著了太后的暗招兒,大多有體寒之症,這幾個新選進來的秀女,就成了成貴心裡的救世主,尤其最看好劉凝雪,出身好,模樣也好,性子也明白,瞧著是個能成氣候的,卻不想自己看走了眼,這位也是個蠢人,竟跟林杏過不去。

林杏的性子成貴最清楚不過,別看面兒上嘻嘻哈哈,最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一點兒虧都不吃,跟萬歲爺都敢招呼刀子,就甭提別人了,得罪了他,失寵那都是好的,這小子出個招兒就能整死劉凝雪。

想到此,忙道:「萬歲爺剛睡下,娘娘快些進去伺候吧。」

劉凝雪瞥了林杏一眼,剛要往裡走,忽聽林杏呵呵笑了一聲:「美人娘娘才是美人,小林子算的什麼,瞧這一雙玉手青蔥似的,望一眼就叫人喜歡,奴才略通醫術,不如奴才給美人娘娘瞧瞧脈吧。」說著,手伸過去在劉凝雪的手腕子上摸了一遍。

劉凝雪大怒,何曾想過一個奴才敢跟自己動手動腳,一抽手指著他:「大膽的狗奴才,敢調戲後宮嬪妃,活膩了不成。」跟左右殿前的太監吩咐:「還不把這膽大包天的奴才拖出去。」

劉凝雪話音一落,卻見殿前的太監沒一個動的,不禁不動,還都別開頭當沒瞧見,氣得渾身發抖:「真是反了反了,今兒我就不信,沒說理兒地兒了,我這就進去回了萬歲爺給我做主。」

話音剛落就聽裡頭咳嗽了一聲:「誰在外頭吵吵呢?」

聽見皇上的話,劉凝雪狠狠瞪了林杏一眼,快步走了進去。

成貴低聲道:「劉美人是工部侍郎劉大人的愛女,林公公留些人情的好。」

林杏笑了:「大總管這話說的,咱家這是幫美人娘娘呢,讓她在萬歲爺跟前好好露露臉,這麼個美人兒,粉面含嗔,梨花帶雨才美,說不準萬歲爺見了,心一軟就幸了,如此一來,皇嗣不就有著落了嗎,總管大人也不用天天發愁了。」

成貴:「劉美人不過年紀小,一時言語冒犯,林公公大人大量,今兒瞧在咱家這張老臉兒上抬抬手,咱家知林公公這個人情,如何?」

兩人正說著,忽聽殿內傳來一陣哭聲,接著便是皇上的聲兒:「小林子進來。」

林杏沖成貴擺擺手:「大總管可聽見了,劉美人這又哭又求的,在萬歲爺跟前告奴才的狀呢,這可不是咱家不抬手,是美人娘娘要奴才的小命呢奴才總得自保不是。」抬腳進去了。

成貴嘆了口氣忙跟了進去。

林杏進去的時候,帳子已經攏了起來,皇上大馬金刀的坐在龍床上,劉美人跪在床邊兒的腳踏上,一張桃花臉貼著皇上的大腿,正在那兒抹眼淚呢,瞧著可憐非常:「萬歲爺給嬪妾做主,這狗奴才竟敢調戲嬪妾。」

皇上皺眉看著林杏:「小林子你可聽見了,有何話講?」

劉美人愣了愣,以她想,皇上即便瞧上太監,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玩意罷了,平常圖個樂子,調戲嬪妃這樣的大罪,按在頭上,必然活不了,皇上的女人豈是太監能碰的,而且,聽說這奴才前些日子失寵了,這忽然又回了御前,不定是使喚了什麼手段,有這麼個人在御前勾著萬歲爺,他們這些嬪妃往哪兒擺,正趕上這奴才色膽包天,對自己下手,就借著這個機會鬧了出來,想料理了這奴才,省的礙眼。

不想萬歲爺卻沒叫立即打死,聽話音兒,反倒是讓這奴才分辨,心裡暗驚,莫非自己這一招棋走差了?

不禁看向成貴,成貴這會兒低著頭,一個眼色都沒有,從劉凝雪那幾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成貴就知道完了,林杏絕不會給自己樹這麼個敵人。

林杏跪下磕頭:「回萬歲爺,奴才哪敢調戲美人娘娘,是瞧美人娘娘臉色不郁,彷彿積有內火,只怕要有癥候,這才想著給娘娘瞧瞧脈,也好及早治療,免得將來釀成大病,可就不好治了。」

劉凝雪:「你胡說八道,你一個太監又不是太醫,用得著你來瞧脈嗎,剛你明明摸我的手來著。」

林杏萬分委屈的看著她:「娘娘誤會了,奴才一個沒根兒的太監,便有色膽,也不敢輕薄娘娘啊,這不上趕著找死嗎。」

劉凝雪畢竟年紀小,本來就瞧不上林杏這些奴才,如今給這奴才輕薄了不說,還這般強詞奪理胡攪蠻纏,更氣的頭腦發暈:「你,你,剛成總管跟外頭的奴才都瞧見了,你還敢如此抵賴。」

林杏眨眨眼:「娘娘您真誤會了,奴才的確是給您請脈來著,大總管也瞧著呢,是不是大總管?」

成貴看了劉凝雪一眼,決定還是點撥點撥劉凝雪,也算仁至義盡:「娘娘,林公公雖是太監,卻醫術高明,太醫院的孫大人也甘拜下風,且能望而知其病,既然林公公要給娘娘瞧脈,必是為了娘娘著想。」

劉凝雪一呆,看看林杏,又看看成貴,忽的福靈心至,明白了過來,忙道:「萬歲爺,是凝雪莽撞了,不知林公公精善醫術,誤會了林公公的好意,還請林公公莫怪罪凝雪,凝雪這兒給林公公賠不是了。」說著站起來福了個禮。

林杏倒不避,只道:「娘娘積有內火,若不及早調理,只怕要成癥候,若娘娘不介意,讓奴才仔細給娘娘瞧瞧脈,吃上兩劑葯說不得就好了。」

劉凝雪眼裡的惱恨之意一閃而過,暗道這奴才還真是色膽包天,當著萬歲爺還敢給自己瞧脈,正想找個借口推脫,不想皇上冷聲道:「下去。」

劉凝雪一愣,抬頭見皇上冷冷看著自己,眼裡毫無半分溫存,只剩下厭煩,身子不禁抖了抖。

成貴忙道:「美人娘娘請吧。」

劉凝雪只得退了出去,到了殿外,轉身對成貴微微躬身:「還請公公點撥一二。」

成貴看了她一會兒:「咱家可不敢點撥娘娘,倒是有句話說,娘娘若想為難林公公,不若去瞧瞧瑞美人,咱家言盡於此,娘娘請自便。」說著轉身進了寢殿。

剛進去就聽裡頭皇上冷聲冷氣兒的話:「小林子你還真行啊,朕還當你就喜歡清俊的小廝呢,鬧半天,連朕的嬪妃也惦記上了,合著,朕這後宮佳麗都是給你選的不成。」

成貴摸了摸鼻子,萬歲爺這話都扔出來了,可見氣著了。

林杏本來還挺稀罕美人的,要是美人會看事兒,送自己點兒好處,再讓自己吃兩下豆腐,多往皇上被窩裡送幾回,也不叫事兒,可美人美則美矣,卻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就算是侍郎府的千金又如何,宮裡的嬪妃誰家不是當官的,封疆大吏都不新鮮,在家再嬌縱,心氣兒再高,進了宮也得低頭,奴才怎麼了,奴才使個壞,就能把你嬌縱的千金弄到泥水地裡頭去,心氣再高管什麼用,看不清形勢,也得一輩子坐冷板凳。

劉凝雪那幾句話真捅到了她的腰眼兒上,林杏最煩別人拿皇上跟自己說事兒,本來也不是自己樂意的,即便自己真鑽了皇上的被窩子,也輪不上劉凝雪冷嘲熱諷的,都是鑽皇上的被窩,誰笑話誰啊。

更何況,自己可還沒鑽呢,劉凝雪這一上來就跟自己不對付,要是讓她得了寵,有自己的好兒嗎,有道是先下手為強,趁著如今皇上對這美人還沒太上心,先除了這個後患,省的以後找自己的麻煩。

不過,也真想摸摸那玉雕般的小手,真滑,正想著,聽見皇上的話忙道:「萬歲爺,奴才真沒摸劉美人的手,是真想給她瞧脈來著。」這事兒死也不能承認。

皇上瞪了他一眼:「在外頭廊子上,瞧什麼脈?」

林杏正兒八經的道:「奴才好歹算個郎中,瞧見了病人哪還管在哪兒,別說廊子上就是茅廁奴才也得瞧瞧。」

皇上忍不住嗤一聲樂了:「小林子,你今兒跟朕說句實話,倒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林杏心說,這不廢話嗎,老娘當然喜歡美男了,可這宮裡沒有啊,只能先摸摸美人解饞了。

這話自然不能說,見皇上一臉非要問出答案的表情,林杏:「回萬歲爺,奴才聽過一句話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奴才雖是身殘的太監,卻也是人,故此,奴才也喜歡美人,越美的越喜歡,不過,剛的確是給娘娘瞧脈。」

皇上給他氣樂了:「你這眼光倒是高,專挑著美人瞧病,怎麼不見你主動給朕瞧瞧。」

林杏心說,這不有病嗎,這一個月老娘都在種韭菜,哪有空給你瞧脈,不過,既然皇上提出來了,瞧瞧就瞧瞧,怎麼說,皇上也算頗有姿色,自己不吃虧。

想著便湊了過去:「要不奴才現在給您瞧瞧……」說著一伸手按在皇上的手腕子上。

皇上低頭瞧了她一眼,見她一對眼睛滴溜溜轉著,光華流轉,趁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越發白凈漂亮,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卻忽想起她剛說身殘的太監,忙又縮了回來,在心裡嘆了口氣,這麼漂亮的摸樣兒,怎麼就沒投生個姑娘呢。

見她在自己手腕子上來回摸了幾下,倒不禁笑了一聲:「怎麼,小林子莫不是連朕的脈都尋不見了?」

林杏咳嗽了一聲:「那個,萬歲爺贖罪,奴才久不診脈,有些生疏了,回頭多練練就好了。」別說,皇上的手腕子雖比不上劉美人的細膩滑潤,手感也相當不錯,又摸了兩把才縮回來。

今兒鬧了一場,算是摸到了變態的底線,林杏的膽子更大了,拿準了皇上不會把自己怎麼著,這豆腐不吃白不吃,這可是皇上的豆腐,錯過這個村兒可沒這個店了。

皇上卻也挺享受,雖說過不去自己那關,不能幸了小林子,可這麼在一起倒也不錯,不幸她,只把他擱在身邊兒快快活活的不就得了,自己也不用這樣百般糾結了,說到底,自己稀罕的就是這樣的小林子,要她真變成後宮那些木獃獃的美人,還有什麼意思。

想通了,皇上的心情好了些,只不過一想起林杏直眉瞪眼盯著劉凝雪的眼神,仍有些酸的慌,瞅著旁邊水晶托盤裡的醒酒湯,便也不順眼起來:「把這個拿出去,擱在這兒做什麼。」

成貴暗暗嘆息,這一盞醒酒湯都看不得,就甭提人了,忙叫小太監進來拿了出去。

林杏:「萬歲爺剛吃了那麼些酒,還是早些睡,明兒還得上早朝呢。」扶他躺下,拉了錦被搭在身上,見皇上看過來,裂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嘴小白牙。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聲:「這裡不用你伺候了,回去歇著吧,今兒在你那院子里瞧著那些韭菜倒喜人,明兒給朕嘗嘗你那個韭菜炒雞蛋。」

林興心說賤皮子,那麼多山珍海味不吃,非吃這個,嘴裡應了一聲,見皇上閉了眼,起來把帳子放下,看了邊兒上兩個小宮女一眼,琢磨這倆漂亮丫頭,一個扶龍根,一個捧夜壺,真不知誰更有造化些。

兩個小宮女見他盯著自己看,聯想剛劉美人那檔子事兒,頓時臉色有些白,心說林公公不是瞧上自己了吧,美人娘娘都敢伸手了,她們這樣的小宮女又算什麼,聽那些跟太監結了對食的大宮女說過,這些公公雖幹不成真事兒,卻最喜歡在炕上折騰人,不把人折騰的半死不活是不算完的。

一想到此,嚇得往後縮了縮。

林杏倒樂了,伸手在兩人臉上摸了一把:「好好伺候萬歲爺。」抬腳走了。

兩個小宮女彼此看了看,終於鬆了口氣。

林杏出來的時候就見奉茶的小太監正要把劉美人那碗醒酒湯倒外頭去,忙招了招手:「這個給咱家吧。」小太監雖不知林杏要醒酒湯做什麼,卻也不敢問,忙遞了過來。

林杏接過來端著走了。

等他沒影兒了,小太監才道:「大總管,您說林公公要這醒酒湯做什麼?難不成自己吃?」

成貴看了他一眼:「那醒酒湯尋常,倒是那個琉璃碗水晶盤是件難得物件兒。」

小太監這才明白,鬧半天,林公公是看上這套傢伙什了。

林杏的確是瞧上這盤子碗了,剔透不說做工也好,雖不是內造的卻也值不少銀子,丟出去不定便宜了誰呢,倒不如落自己手裡,過兩天暑熱的時候,用這個裝刨冰倒正好。

拿著進了自己的小院,見已經收拾的妥帖乾淨,旺財忙跑過來:「晚飯奴才預備下了。」接他手裡的東西。

林杏遞給他吩咐了一句:「你把這裡的醒酒湯倒了,刷乾淨放到我屋裡去。」自己進屋吃飯,開春菜就多了,見桌上的拌萵筍青嫩好看,多吃了幾口,越發想起安然來了。

這宮裡的御廚比起安然的手藝可差遠了,往年這時候安然都會去郊外親自采嫩嫩的苜蓿芽,回來做苜蓿餅,淡淡的鹽醋拌一盆野菠菜,自己也有任務,爬到她家院子里那顆老高的香椿樹上,掐香椿的嫩根兒嫩葉,剁碎了炒雞蛋,可比韭菜好吃多了。想著,不禁嘆了口氣,也不知那丫頭到底在不在這兒。

撤了桌子,旺財蹲著洗腳水進來,林杏不禁看了他一眼:「這春天還沒出去呢,至於這麼熱嗎?」

旺財抹了把汗:「奴才見公公拿回來的那碗醒酒湯,聞著香,想著倒了可惜,就自己吃了,不想,就渾身冒汗,總覺著燥得慌。」

林杏心裡一動:「那碗呢你可刷了?」

旺財忙道:「還沒來得及呢,這就去。」

林杏道先別刷了拿來我看看,旺財忙出去,不一會兒拿了碗進來,林杏湊近聞了聞放到一邊兒,見旺財臉色潮紅,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旺財想涼快嗎?」

旺財忙點頭,林杏指了指院子里的接雨瓮:「去那瓮里泡一會兒就涼快了,快去啊,愣什麼神呢。」

旺財急忙跑出去,一下跳進了瓮里,被冷水一激,果然舒服了許多,林杏走出來圍著他轉了兩圈:「旺財,今兒這個教訓告訴你,不明來路的東西不能瞎吃知不知道?」

見旺財點頭,林杏從懷裡掏出一丸左歸丸來塞進他嘴裡:「吃了這個再泡一會兒,估摸就差不多了。」

旺財也不怕苦,啪嗒啪嗒把藥丸子嚼著吞了,覺得舒坦了點兒,人也清明了許多:「公公是說那醒酒湯里加了什麼東西?」

林杏看了他一眼:「那醒酒湯可不是給你受用的,誰讓你嘴饞來著,泡著吧。」轉身進屋洗腳去了。

泡著腳林杏還琢磨這醒酒湯里的葯,加的很有水平啊,不是一種,而是幾種,混合在一起,既有催。情的作用,又不易被人分辨出來,能調出這種葯的人可不多。

轉過天一早起來,林杏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只當健身了,剛打完張三就來了,後頭還跟著個眼生的小太監,進來嘿嘿一笑:「奴才這兒恭喜副總管高升了,就知道林哥哥得東山再起,拿些等著瞧笑話說風涼話兒的,如今可都蔫了,心裡頭怕林哥哥尋他們麻煩呢。」

林杏笑了:「我是這麼小心眼兒人嗎?」

張三忙道:「我就跟他們說,林哥哥不是小心眼的,哪會跟他們這些小奴才計較啊。」

林杏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指定收了那些人的好處,才跑自己這兒探口風來了,倒也不以為意,這宮裡本就如此,攀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得寵的時候都往跟前湊,失了寵就連洒掃處刷馬桶的都不如,這是人性,都計較,她計較的過來嗎。

看了後頭的小太監一眼:「這小子瞧著眼生,新來的嗎?」

張三目光一閃:「不瞞林公公,這是奴才的一個遠房親戚,如今正在寒霜院當差。」

林杏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寒霜院?聽著可夠涼快了,住的哪位娘娘?」

小太監忙道:「常九給林總管請安了,奴才是伺候劉美人的。」

林杏挑了挑眉,目光在他鼓囊囊的懷裡掃了一眼:「哦,原來是美人娘娘跟前兒的人,那倒是造化了,守著那麼個美人,好好伺候你主子不得了,來咱家這兒做什麼?」

常九也不避諱張三,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來塞到林杏手裡:「昨兒我們娘娘有眼無珠,得罪了公公,這是給公公賠禮的,公公千萬拿著,要是推辭,奴才回去這條小命就沒了。」說著泫然欲泣,可憐非常。

林杏掃了兩眼,一千兩一張的銀票,這一沓怎麼也有七八張了,看來這工部侍郎還真是個肥官兒,而且,美人夠下本的,估計是真怕了。

林杏這話猜的不錯,昨兒劉凝雪從乾清宮出來,想起成貴的話,忙問身邊的嬤嬤:「可知有個瑞美人?」

那嬤嬤哆嗦了一下忙道:「這好好的娘娘提她做什麼,沒得晦氣,。」

劉凝雪:「這麼說的確有這個人了?」

嬤嬤低聲道:「這瑞美人是前幾個月進宮的小宮女,不知怎麼入了御前大總管的眼,要去了乾清宮,得了御前守夜的差事,一來二去的就成了事兒,封了瑞充衣,後來懷了龍胎,進成了美人,先頭就住在乾西的廊院裡頭,後來因護衛龍胎不利,讓萬歲爺打入冷宮幽禁了。」

劉凝雪愣了愣:「萬歲爺並無皇子落生,這懷了胎的嬪妃自然金貴,即便落了胎只怕也不是她的責任,怎會罰的這般重?」

嬤嬤左右看了看,小聲道:「落了龍胎是小事兒,罰的這般重是因她得罪了林公公,宮裡都說她是因得了林公公幾分模樣,才得的寵,她心裡不忿,便恨上了林公公,後來借著落胎的事兒,非說是林公公叫人往她的炭盆子裡頭放了雞血藤,這東西有活血的效用,才落了胎,在萬歲爺跟前兒又哭又鬧的告林公公的狀。」

劉凝雪心裡一跳,這不跟自己今兒有些像嗎,忙道:「干係龍胎想必萬歲爺不會輕忽。」

嬤嬤點頭:「萬歲爺自是要審問清楚,傳了林公公過去問話,誰知人林公公精通藥理,醫術高明,說這雞血藤若想落胎得煎著吃,還得跟別的葯一起配伍才有用,這麼放在炭盆子里燒,只是多冒點兒煙罷了,倒是瑞美人沐浴所用的玫瑰乾花活血散瘀,趕上瑞美人初初坐胎,胎氣不穩,這才沒保住,萬歲爺著令慎刑司嚴查,順著這條線兒,杖斃了十好幾個奴才,此事才消停了,瑞美人這麼一鬧,林公公一點兒事都沒有,倒是她幽禁冷宮,這輩子算是完了。」

見娘娘臉色煞白,忙道:「主子這是怎麼了,敢是哪兒不好了嗎?」

劉凝雪一把抓住她:「今兒我做差了一件事兒……」說著把今天的事兒說了一遍。

嬤嬤臉色也變了:「哎呦,我的主子,那位可是最不吃虧的性子,主子去惹那位做什麼?」

劉凝雪咬了咬唇:「我就是氣不過,他一個奴才不守本分勾搭萬歲爺,更何況,這奴才色膽包天,竟敢輕薄於我,故此,一怒之下才鬧將起來,本想萬歲爺會發落了他,不想……」

嬤嬤嘆了口氣:「萬歲爺哪捨得啊,主子進宮的日子短,不知這位的能耐,您別瞧他年紀不大,生的又清俊,卻是最不能惹的,莫說主子您剛進宮,根基未穩,就是太後娘娘,上回打了她兩板子,萬歲爺一心疼,就在這乾清宮外的夾道上,把那倆嬤嬤打了個血肉橫飛,一命嗚呼,那血乎流爛的場面,奴才就瞧了一眼,便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如今想起來心裡還寒呢。」

劉凝雪身子晃了晃:「照這麼說,咱們豈不完了,今日我得罪了他,來日他定會報復。」

嬤嬤想了想:「主子也別擔心,依著奴才不若,娘娘服個軟兒,聽見說林公公最是貪財,娘娘舍些大血本,越性的送他些好處,想來這事兒便過去了。」

劉凝雪暗暗咬牙,如今且便宜這腌貨,以後等得了機會連今兒的仇一塊報,這才派了能說會道的常九來乾清宮疏通。

林杏自然不會拒絕,這銀子都送上門了,不拿白不拿,至於劉美人兒,林杏可不會掉以輕心,年紀是不大,長得也美,只不過那顆心就難說了,笑了一聲:「那咱家就謝美人娘娘的賞了,來,常公公過來坐,我這兒平日沒什麼人來,想找個說話兒的都難,正好今兒常公公來了,咱哥倆兒嘮嘮。」

拉著常九坐葡萄架下,叫旺財送了兩碗茶過來:「常公公喝茶。」

常九低頭一看,差點兒暈了,好傢夥,這小龍團後宮的娘娘們想吃都吃不著,這位當待客的使喚。

林杏笑眯眯的看著他:「常公公幾歲進的宮?進宮幾年了?之前在哪兒當差?家鄉是哪兒的?」

常九忙道:「奴才十二進的宮,進宮三年了,之前在司禮監打雜,後進了寒霜院伺候美人娘娘,家是南邊兒的。」

林杏道:「哎呦,這麼說咱們還是老鄉呢,咱家也是南邊人,就是自打小出來的,都不記得家裡的事兒了。」

常九沒想到林杏這麼好說話,頓時高興了起來:「奴才倒是記得一些,記得奴才家就在河邊兒住兒,若是到了這時候,可有的玩了,折了柳條拴著地蠶,去河裡釣魚,一釣一個準兒,水邊的野芹菜,屋前的灰灰菜,馬蘭頭,用開水汆了麻油一拌,奴才一吃能吃半盆呢,後來發了水,活不下去,才進了宮。」

林杏:「我也跟你一樣,就是沒你記得清楚,看來真是老鄉了,往後常公公常來乾清宮走走,咱們也好說說話兒。」

常九忙點頭:「林公公不嫌奴才打擾就成。」瞅著來半天了,忙站起來:「娘娘哪兒還等著奴才回話兒呢,不好耽擱,奴才先回了。」

林杏也不留,送他到院門口,狀似無意的道:「昨兒瞧著美人娘娘,有些積火內盛之症,還是儘早尋太醫瞧著吃些葯的好,以免釀成大癥候。」

常九:「剛奴才出來的時候,娘娘正叫人去御藥房請馬太醫呢。」

林杏一挑眉:「馬太醫到底年輕兒了些,不如他師傅孫大人醫術高,還是請孫大人更妥當些。」

常九笑道:「聽我們娘娘說,沒進宮的時候,病過一場,就是馬太醫給瞧好的,馬太醫跟侍郎大人頗有些交情,是個靠得住的。」

林杏點頭:「這就好,那你先替咱家謝美人娘娘,回頭得了閑,咱家再去給娘娘請安。」

常九心滿意足的走了。

林杏暗道,又是馬元之,這小子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是想靠上個新寵飛黃騰達嗎,或者想攀著劉凝雪,找機會報仇雪恨,這事兒只怕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怪不得這麼下本呢,連禁藥都用上了,讓這倆人得了意,自己還混個屁啊。

正想著,就見那邊兒順子探頭探腦的,皺了皺眉,琢磨這一個月沒音兒,估摸那邊兒也等急了。

林杏倒十分好奇,那些人捏在手裡的把柄到底是什麼?

順子見她沒回去,這才慢慢的蹭了過來,把一個荷包塞給林杏掉頭就跑了,彷彿林杏是惡鬼一般。

林杏一看手裡的荷包愣了愣,怎麼瞅著這麼眼熟呢,見那邊兒御前的小太監過來了,忙藏在袖子里。

小太監是來傳話的,成貴讓林杏過去當差,自己這個副總管一上任,成貴倒輕閑了。

林杏收拾了收拾去了南書房,天一暖和,萬歲爺就挪到南書房來,批摺子,召見大臣,兼或跟侍講的翰林們論經文談詩詞。

林杏進來的時候,瞧見杜庭攔擊跟文志達,微有些意外,杜庭蘭在這兒不新鮮,新科狀元,才高八斗,皇上如此看重,入選翰林院也是早晚的事兒,隨侍在南書房也順理成章,倒是文志達,一個吊車尾的進士,能跟杜庭蘭站在這兒,靠的絕對是他在狀元樓那一番高談闊論。

從小太監手裡接過茶,走進去把皇上御案上的茶換了,剛要退出去,忽聽皇上道:「杜愛卿,文愛卿,可還記小林子?」

林杏看向兩人:「奴才給兩位大人請安。」

兩人急忙躬身回禮。

皇上卻笑道:「朕聽說小林子跟文愛卿還吵過架?」

林杏心裡一驚,莫非變態指的是回春堂那次,若連這個都查的一清二楚,那自己在宮外乾的什麼事兒,都甭想瞞過去了,這等於把自己敞開了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啊。

皇上提起這個,是為了警告自己安分點兒,還是想借這件事兒,告訴杜文兩人,自己的一行一動皇上都門清,想讓這倆離自己遠點兒,以免自己對杜庭蘭起色心。

文志達是個直溜腸子,說白了,就是沒腦子,一聽皇上提起這事兒立馬就道:「回皇上話,是微臣不通藥理,以為回春堂的大夫想訛微臣的銀子,這才跟林公公吵了幾句。」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朕可知道小林子是個不吃虧的,尤其嘴頭子最是厲害,想必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

文志達有些囧,半天方道:「林公公金玉良言罵醒了微臣,微臣方知自己愚鈍。」

皇上倒更為好奇:「小林子你倒是說了什麼金玉良言?連朕的臣子都能罵醒。」

林杏咳嗽了一聲:「奴才就是胡說八道,得罪文大人之處,還望莫跟奴才計較。」

杜庭蘭卻道:「林公公那日言道讀熟人當聖賢文章,知孔孟之道,執君子之禮,的確是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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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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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又一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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