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學來的招兒

67.學來的招兒

寢殿里的帳幔放了下來,遮住了外頭的光亮,顯得暗沉沉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成貴搗的鬼,估摸是怕皇上不喜劉凝雪,成不了事,才這般安排。

真是想多了,馬元之這個葯極烈性,只要吃了沒有能挺住的,旺財是個太監,還泡了大半天冷水呢,有劉凝雪這個現成的解藥,皇上自然不會受旺財的罪。

林杏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雲散雨收,皇上去了燥性,方看清身下人是劉凝雪,一愣之餘,不禁道:「怎麼是你?」

劉凝雪初次承歡,就趕上皇上憋了這麼久,又吃了如此烈的葯,差點兒沒給折騰死,哪還有力氣說話,都快翻白眼了。

皇上剛要叫人,床賬刷的扯開了:「放肆,敢是忘了死……」皇上話未說完就看見了林杏:「小林子……」

想起之前的事兒,皇上目光落在小几上的琉璃盞上,臉色陰了下來:「這碗冰糖雪梨是誰送過來的?」

成貴知道瞞不住,忙道:「是美人娘娘親手做的。」

劉凝雪這會兒終於緩了過來,聽見皇上的話,嚇得魂兒都沒了,馬元之一再說這葯無色無味能神不知鬼不覺,怎麼這一下就露餡兒了,又想自己如今已經得了幸,萬歲爺怎麼也得念點兒情份,便柔柔切切叫了聲:「萬歲爺,奴婢是聽說萬歲爺近日有些咳嗽,便親手做了冰糖雪梨。」

皇上臉都青了:「好大膽的賤人,竟敢給朕下藥,速把這賤人拖去慎刑司嚴刑拷問,寒霜院一應奴才杖斃。」

「萬歲爺奴婢冤枉啊,萬歲爺這是有人故意陷害奴婢的,奴婢並不知情……」皇上見林杏臉上冷冷,眼裡儘是諷刺之色,一腳把她踢開:「還不堵了嘴拖出去,差事都不會當了。」

急忙上來兩個太監,也不管劉凝雪光著身子,被子一蒙,嘴一堵拖了出去。

成貴忙道:「萬歲爺,劉美人剛承了幸,說不準肚子里已有龍胎,且,此事並未查清,如此發落,只怕不妥,不如先查問清楚,若果真是美人娘娘善用禁藥,再嚴懲不遲。」

皇上皺了皺眉:「劉美人禁足在寒霜院,待查清此事再行發落。」

成貴鬆了口氣,好歹的先拖住了,能不能保住命就看劉美人的肚子爭不爭氣了。

料理了劉凝雪,皇上伸手來拉林杏,卻被林杏一把甩開:「萬歲爺防賊似的防著奴才,奴才跟郡王殿下不過說了兩句閑話,萬歲爺都惱了半日,萬歲爺自己倒是自在。」

這話可不中聽。

成貴咳嗽了一聲:「小林子,萬歲爺跟前不可妄言。」

妄言?林杏笑了:「是啊奴才妄言了,萬歲爺是萬乘之尊,內廷三宮六院的美人都是萬歲爺的,萬歲爺想幸誰就幸誰,誰管得著,劉美人才貌雙全,晌午頭上過來伺候,紅袖添香,萬歲爺一時意動,春宵帳暖也尋常。」

皇上臉色都變了,平常小林子挺懂事兒的,就不明白,這會兒怎麼說出話來夾槍帶棒的不中聽。

到底是皇上龍性難定,本來這事兒就烏糟不受用,如今哪聽得林杏這些連諷帶譏的話,額角的青筋直蹦:「放肆。」

林杏臉上的嘲諷之意退了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冷,跪在地上:「奴才冒犯聖顏,罪該萬死,請萬歲爺降罪賜死,奴才甘願領受。」

皇上給她一堵,氣的直哆嗦,指著她:「你還別動不動就用死嚇唬朕,哪天把朕惹惱了,看不真要了你的腦袋。」

見林杏不吭聲衣服萬念俱灰的樣兒,想起今兒的事兒的確對不住她,前頭剛應了她,後頭就幸了劉凝雪,還讓她撞個正著,這事兒怎麼說也有些過,心裡一愧,氣便消了一些,有心說兩句軟話,卻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到嘴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說到底皇上也是天子,何曾跟誰服過軟,更何況林杏如今還不過一個奴才,覺著她也是激怒之下糊塗了,才敢跟自己這般發性子,便揮揮手:「回去歇著吧。」

林杏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當自己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呢,不抓住這個機會,自己哪百年才能出去。

想到此,開口道:「若萬歲爺不降罪奴才,奴才尚有一事相求,豫州大疫,奴才雖是太監卻也是家傳的醫術,家父也教過奴才醫者當以濟世救人為先,奴才懇請萬歲爺,准許奴才前去豫州治療疫病。」

皇上一呆愣愣看著他:「你這是跟朕賭氣嗎?」

林杏搖搖頭:「奴才並非賭氣,奴才剛才的確失儀,萬歲爺招寢娘娘們本就是應該的,大齊至今無有皇嗣,朝廷百姓也不能安定,奴才不過微賤之身,若攔著萬歲爺招寢,豈不成了大齊的罪人。」

皇上坐在炕上看了他許久:「容朕好好思量思量。」

林杏退了出去,回自己的小院,急忙做準備,銀票該縫的也都縫到了衣服的夾層里,屋裡的擺件兒是帶不走的,怎麼也得留下當幌子,至於回春堂,有張思成這個東家,應該會長長久久的做下去,自己只等著年年拿分紅就成了。

不過,這戲才演了一半,想讓變態答應,還得演完另一半才行。

林杏早就想好了,裝病從安樂堂出去這條道,早被變態堵得死死,而且,想從京城偷跑出去,太難了,京城守衛森嚴,自己即便出了皇宮,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城也絕無可能。

故此,豫州瘟疫是最好的機會,孫濟世已經帶著人趕過去了,臨行一再奏請讓自己隨行,皇上始終沒應,借著這次機會,必須讓他答應,先來硬的再來軟的,威逼不行就得利誘,這一套自己還是跟變態學的。

如果自己估計不錯,晚上變態就得過來,今兒的事兒,他對自己心懷愧疚,剛當著成貴他們,說不出軟話兒,自然得找個說軟話的機會,變態的確是很喜歡自己,這點兒林杏還是知道的。

果然,林杏剛吃了晚上飯,皇上就來了,旺財上了茶就退了下去,出去前還沒忘把門帶上,屋裡就剩下了林杏跟皇上。

皇上半日無語,良久方道:「今兒晌午是朕的不是,不想會出這種事兒,慎刑司已經審問清楚,那冰糖雪梨里的確下了葯,是劉凝雪找馬元之配的,馬元之如今已經拖出去斬了,劉凝雪也囚進了冷宮,小林子就別跟朕生氣了。」

說著伸手來摟她,林杏沒反抗,反到靠進他懷裡:「萬歲爺,奴才要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蒙萬歲爺垂愛,奴才心裡自然也有了萬歲爺,萬歲爺前頭應了奴才,後腳便幸了旁人,奴才心裡自然不舒坦,只是,奴才也不是不理事的人,皇嗣干係大齊國運,非同小可,萬歲爺當多招寢嬪妃,早日產下皇子才是正理,奴才豈有不知的,晌午不過是奴才一時嫉心罷作祟,回來想了半日就想明白了。」

皇上聽了,心裡更是愧疚,只覺懷中人兒,即便還不知男女,卻如此善解人意的招人疼,低頭親了她的髮鬢一下:「朕若心裡沒你,也不會折騰這麼久了,今兒晌午錯過了好時辰,如今夜闌人靜,不若讓朕……」

皇上剛開口,林杏蹭的推開他站了起來:「萬歲爺當奴才是什麼,晌午剛幸了劉美人,晚上就要幸奴才,萬歲爺好脾胃,什麼都吃得下,奴才可不成。」

皇上知她又想起來晌午的事兒,也覺自己這麼干有些過,忙拉著她的手:「朕不動你,咱們就坐著說說話兒。」林杏這才坐在他身邊。

皇上摸了摸她的臉:「即便你心裡不受用,也不用跟朕賭氣去豫州吧。」

林杏卻道:「萬歲爺,奴才真不是賭氣,豫州大疫,即便萬歲爺賜下神仙粥,也不一定能控制的住,不怕萬歲爺著惱,您遣過去的那幾塊料,也就孫濟世有真本事,其他幾個都是混吃等死的,指望他們破解疫情,只怕不易,奴才雖是太監卻精通醫術,去了說不定能儘快找到法子,也可跟孫濟世商量研究,奴才雖是太監,卻也是個大夫,哪能眼看著疫情蔓延,卻袖手旁觀呢,更何況,這是萬歲爺的江山,豫州的百姓更是萬歲爺的子民,為了百姓,為了大齊為了萬歲爺,奴才也該去。」

皇上心中溫軟一片,緊緊抱住她:「小林子,朕知道你說的有理,可朕怕……朕聽得只是豫州的奏報,底下那些官員朕是知道的,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生怕朕震怒之下,要了他們的腦袋,十分疫情至多就說五六分,豫州的真實疫情肯定要嚴重的多,你去了若有閃失該怎麼辦?朕捨不得你隻身赴險,小林子你說朕是不是成了昏君?明知該把你放出去,卻始終留著私心。」

林杏仰頭看著他:「萬歲爺,奴才不是您後宮里的嬪妃,奴才就是一個命賤的太監,不值得萬歲爺如此,萬歲爺不是昏君,若是昏君根本不會管什麼疫情,萬歲爺是明君,是我大齊的開明聖主,這是百姓的造化,奴才也是大齊的百姓,也是萬歲爺的子民,為萬歲爺分憂解難是奴才應盡的本分,而且,奴才小時候算過命,說奴才的壽數九十有三呢,奴才如今才多大,早著呢,您就應了奴才去吧,最遲一月奴才就返回來,照樣在萬歲爺跟前伺候,到時候,萬歲爺可別嫌奴才厭煩。」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聲:「朕哪會嫌小林子煩,恨不能天天都見著小林子呢。」說著壓低聲兒道:「那你應朕之事,打算何時兌現?」

林杏傾身過去親了一口,摸了摸皇上的臉,能這麼正大光明的吃豆腐的感覺,實在太爽了:「待小林子從豫州歸來,任萬歲爺處置。」這話說的皇上渾身發熱,忍不住扣住她的後腦親了下來,直親的林杏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才放開她:「朕等著小林子回來。」

林杏眼睛都亮了:「萬歲爺是應了。」

皇上嘆了口氣:「孫濟世臨走連著上了三道摺子,讓你隨行豫州,雖被朕擱在一邊兒,卻知他說的是,你的醫術的確可救豫州百姓,朕不能做昏君,小林子,你明天就去吧,朕在京里等著你的好消息。」

林杏眼裡一閃一閃的:「奴才定不負萬歲所望。」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林杏才把依依不捨的皇上推了出去。

一關上門,就想大笑,老娘終於能跑路了,豫州距離京城上千里的路呢,這一趟少說也得的一兩個月,難道自己還找不著機會,簡直笑話。

成貴見皇上滿腹心事的進去,卻眉眼含笑的出來,心裡著實佩服林杏,這麼一會兒就哄好了,忍不住道:「萬歲爺,小林子沒事兒了……」

皇上往後看了一眼,神情溫軟:「他很好,沒生朕的氣,只是心念著豫州的百姓,念著大齊,念著朕,才自請去豫州破疫,朕應了他明日啟程去豫州。」

成貴一愣,怎麼覺著萬歲爺嘴裡說的人不是小林子呢,要說小林子心念著金銀,念著怎麼撈好處,念著怎麼賭錢吃酒,自己倒是信的,心念百姓?念著大齊?念著萬歲爺?就這麼聽著成貴都直起起皮疙瘩。

而且,以自己看,林杏這小子最是怕死,卻巴巴的往疫病流行的豫州跑,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萬歲爺,奴才斗膽說一句,之前小林子可是想出宮的,這豫州遠隔千里,萬一小林子有什麼想法兒,可容易的緊。」

皇上眸光一冷:「她敢……」想到剛才小林子的那些話,臉色又柔和下來:「朕信她,且,這天下都是朕的,即便她跑,能跑哪兒去。」

成貴點點頭,這倒是,小林子如果真敢利用這次逃跑,給萬歲爺逮回來絕對沒好兒,小林子是聰明人,如今在宮裡過的順風順水,跑出去做什麼?

而且,萬歲爺肯定會派人跟著她。

轉天在一早,因擔憂豫州的疫情,皇上即便再不舍,也親自送著林杏出了宮,登上神武門的城樓子,看著馬車一路煙塵漸行漸遠,竟生出想追過去的想法,不禁搖了搖頭,等她歸來就是自己的了,他會好好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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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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