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為公子點蠟吧

趙景行的目光落在夏然身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正在斟酌考慮。夏然的一顆心都懸到了喉嚨口，司馬恪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就在那裡笑眯眯地等著。

「我也認為我沒有必要插手。」趙景行終於淡淡地開了口，「雖然我知道我會恢復，你死了到時候我會傷心，但是現在我想象不出傷心是什麼樣的概念。而且我不能確定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至少在我保持現狀的這段時間裡，金鑽王冠有很大概率不會把我當做敵人，我有最大的安全性。眼前就有危險和以後會有危險，我還是選擇後者。」

夏然的整顆心臟一下子像是沉進了冰水裡。趙景行現在完全沒有感情，讓他去預想以後的感受，他當然更加想不出來。

「不錯嘛。」司馬恪笑出聲來，「公子的判斷力果然還是準確的。那就請公子稍微退開一點，免得動起手來的時候被波及。不過先別走，我等會兒還有事情要跟公子談。」

趙景行一臉漠然地退到了遠處。司馬恪笑吟吟地轉向夏然：「夏基地長，我們其實也沒必要動手的，要不，你也跟公子一起來金鑽王冠好了，化敵為友不是更好么？」

夏然這時候也已經鎮定下來了，微微一笑：「如果我們歸順的話，不知道金鑽王冠給我們的定位是什麼？聽說以前那些歸順的基地，高層領導者全都被你們壓到了最底層當工人農民，這個可真是沒有什麼誘惑力。」

司馬恪揮揮手：「哎，夏基地長和公子怎麼能跟那些庸才相提並論？……雖然我不插手金鑽王冠的事務，這些事情一般是由徐總來決定的，不過徐總也是把你們當做末世裡面的第一大對手，對你們可是前所未有的重視。我想她應該會……」

他話音未落，夏然所在的地方突然騰起一大片滾滾的灰白色濃煙，一下子瀰漫開來，遮蔽了周圍的所有景物。周圍的一大片空間里，似乎是光線一瞬間被劇烈扭曲，所有景物的影像堆疊糅合在一起，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混亂世界，什麼也看不清。

與此同時，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夏然把空間裡面所有的煙霧彈全都投了出來，同時以氣流來將煙霧瞬間擴散出去，與此同時再改變空氣密度來折射光線，將周圍一大片地方都變成了視覺無效區。然後再借著掩蔽，以最快的速度朝金鑽王冠基地的外面飛去！

她的確是不打算跟司馬恪動手，因為她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金鑽王冠！

然而她終究還是低估了司馬恪。她所在的位置距離金鑽王冠基地的圍牆還有好幾公里，她只往前飛了幾秒鐘，剛剛飛出那片煙霧，還沒來得及看見圍牆，就只聽一陣電流與空氣劇烈摩擦的聲音傳來。

「嗤啦！……」

上空一道白熾的閃電狀電流猶如光芒耀眼的刀鋒一樣，瞬間劈破黑暗的蒼穹，隨著這道電流，司馬恪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懸浮在空中，全身都籠罩著一道道明亮奪目的淡藍色電流，正在圍繞著他高速流動，噼里啪啦地作響。甚至連他自己的皮膚上都有電流不斷流過，無數道隱約浮現出來的電光，在他的全身閃爍流轉，映得整個人像是電影大片裡面的科幻怪人一樣，但是又有一種奇異而魔幻的美感。

司馬恪的異能是最為罕見的電系異能。夏然的前世三年裡金鑽王冠還沒有暴露，這種異能她甚至聽都沒聽說過，更沒有任何應對經驗。

看司馬恪全身都有電流穿梭的樣子，他能夠懸浮在空中，應該是將自己作為了電流的導體，以環繞在他周圍的電流來產生磁場，將電能轉化為動能，用來直接提供他飛行的動力。

空氣是絕緣體，能夠讓電流擊穿空氣，在空中這麼自由地穿梭，圍繞在他周圍的電流至少在百萬甚至千萬伏的級別，光是產生的高溫就足以在接觸到人體的一瞬間，讓整個人飛灰煙滅。即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感覺到可怕的熱浪滾滾逼來。

「連一聲招呼都不打，走得這麼急？」

司馬恪似笑非笑，面容在淡藍色的電光映照下，更是詭譎陰森如鬼魅。他的右手中聚集起一大束亮紫色的電流，下面像是樹枝一樣分叉開來，上面卻是近似於橢球狀，像是沒有一顆緊緊閉合起來的花苞。隨著一陣電流的滋滋輕響，那顆「花苞」竟然在他手中緩緩地分裂打開，由艷麗的紫色光芒組成的花瓣片片分明，成了一朵盛放的電光之花。

電本來是這世間最恐怖的力量之一，在他的掌中卻溫順乖巧，操控自如，直如真正的拈花飛葉般輕巧隨意。彷彿只是從雲端之上雷神的花園中，信手採擷下了這一朵絢麗奪目的鮮花，讓它在人間帶著熠熠光輝綻放開來。

「鮮花贈美人，還望夏基地長不要嫌棄。」

司馬恪優雅地張開手掌，手中那朵電光耀眼的「花」朝著夏然飛了過來。夏然只感覺一股比任何火系異能都要可怕百倍的熱度直逼到面前，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膚一瞬間都燙得隱隱作痛了起來，立刻以最高速度後退的同時，在身前喀喇喇一聲升起一道巨大的防禦性冰層！

「嗤……」

那層足有數十米高一米多厚的冰層，一遇上那束小小的電流，卻像是一一粒冰砂落入一個燒得紅熱的烤爐里一樣，連融化的過程都沒有，一瞬間就被極度的高溫化成了白汽。

亮紫色的電流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帶著劇烈而刺耳的空氣摩擦聲，繼續朝夏然劈了過來。樹枝狀的電流一道道清晰無比，儘管只是像一朵真正的鮮花那麼大，在夏然的眼中，卻彷彿鋪天蓋地都籠罩著雪亮的電光！

突然，那道電流彷彿是受到另一股巨大力量的阻攔，在她面前硬生生地瞬間扭轉了九十度的方向，朝左邊遠處農田上的一座倉庫擊去！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小小的電流所到之處，整棟倉庫在一瞬間化作氣體和灰燼，消失無蹤。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猶如隕石坑一般的巨大天坑，足有數十米寬，裡面一片漆黑的焦土。巨坑邊緣大片大片長滿了農作物的農田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頃刻間便燒成一片滔天的火海。

什麼情況？

夏然睜大了眼睛，朝司馬恪的方向望去，這一望，險些將她嚇了一跳。

就在那道電流折轉方向的一瞬間，司馬恪的右邊肩膀上同時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撕裂，彷彿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撕扯開來的。整條右臂都不見了，連帶著胸腔部分也嚴重塌陷下去，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捏得完全變了形。

「要送花也是我來送，輪得到你？」

清朗而略帶磁性的聲音，從一片電流的閃爍聲和大火的嗶啵聲中遙遙傳來。夏然猛然一震，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感覺身邊的空氣微微一動，身後就多了一個人影，一把從後面攬住她的腰。

那熟悉的觸感，微涼的氣息，讓夏然整個人一瞬間僵在了原地。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後的人就緊緊抱著她，瞬間移動到了相距近千米的遠處。因為這時另一道更大更耀眼的電流，又以震耳欲聾的聲勢轟然破空而來，到達了他們之前所在的位置。

這幾個回合下來，是真正只能用電光石火來形容，所用的時間不超過一秒鐘。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遠遠超過了夏然的實力級別，她甚至連反應都只能勉勉強強跟上。

眼角餘光瞥見遠處的司馬恪似乎絲毫沒有理會自己身上的重傷，隨後追了上來，而他們的上方突然熾白光芒驟亮，出現了幾道通天貫地的電流光芒，猶如從雲端擊落下來的巨大閃電，伴隨著響徹天際的雷鳴。

「小心！」

夏然脫口驚叫出聲，隨即便看見身後之人朝著天空虛虛抬起一隻手，像是要以這隻手之力對抗天地之怒神祇之威。修長的五指張開，正對著那幾道巨大的雷電，耀眼的電光彷彿直透過玉白肌膚，將那隻手照成了晶瑩透明的質地。

「轟隆隆……」

幾道閃電在空中對著他們當頭劈落下來，然而在那隻抬起的手上方，竟然一瞬間就朝四面八方分散開去。猶如半空中綻開一朵龐大無比的煙花，又猶如沿水平方向飛出去的千萬顆流星，無數道耀眼的電光拉出上千米長的光芒軌跡，飛向遙遠的天際，將整個蒼穹照耀得更甚於白晝。

這絢麗奪目得難以形容的景象，只持續了一瞬間，在這震撼人心的一眼之後，隨即便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之中，轉瞬即逝。

只有強光照射在視網膜上留下的影像久久不去，那恢宏壯觀的漫天光芒，彷彿也一直停留在視野之中，令人眼前一片片地眼花繚亂。

「閉上眼睛。」一隻沒有溫度的手遮上了夏然的眼睛，「人類的視網膜太脆弱，很容易被強光燒傷。」

夏然的眼睛這時候正被刺得一陣酸痛，就像是對著正午的太陽看久了一樣，不得不順勢閉上了眼睛，耳畔也被那過於巨大的聲音給震得嗡嗡作響，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聽不清。

這之後的數秒之中再發生了什麼，她就沒有概念了，這種級別的戰鬥，她光是在一邊旁觀都旁觀不了。緊接著，她就感覺到自己又被帶著連續進行了好幾次的瞬間移動，最後才停下來，落到地面上。

耳邊的嗡嗡聲很快就退去，第一個聽清的，是一個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沒事了，我們已經在金鑽王冠基地外面，可以睜開眼睛了。」

夏然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是一片繚亂晃動的光影，她眨了半天的眼睛，直到最後都眨出了眼淚，那種酸痛感漸漸緩和，這才漸漸地能夠看到影像。

「對不起。」有一隻手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幫她擦掉了眼角的眼淚，聲音里滿是心疼，「剛才的閃電來得太快，我沒來得及提前讓你閉上眼睛。」

夏然怔怔地看著她眼前一點點地清晰起來的那張面容，在閃爍的淚光裡面還是不太分明，但已經可以看見，那上面不再是一片冷淡漠然，而全是歉疚和疼惜。

趙景行升級所用的時間，其實也就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而已，然而現在再看見他這樣的神情，她卻感覺彷彿漫長得已是隔世。

「小然……」

趙景行望著淚眼朦朧獃獃看著他，不動也不說話的夏然，簡直一顆心都要被她看顫了。

他也沒有預料到他升到九級竟然會是這種障礙性反應。相對以前的昏睡、疼痛和癱瘓，感性思維缺失其實已經算是最輕的一種癥狀了，但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可怕更糟糕的併發症。

失去感情那段時間的記憶，完完整整地一點都不少，即使並非他所願，他也知道自己之前都做了什麼樣的事情。現在想起，讓他后怕得幾乎全身都顫抖起來。

現在的他還是不能想象……不，應該說是不敢去想象。要是他真的在一旁袖手旁觀，看著司馬恪殺了夏然，在他恢復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

但是，即便是沒有了感情和情緒，他的潛意識裡極深的地方，仍然存留著對於夏然的執念，幾乎就等同於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這種潛意識太過強烈，在司馬恪的電流擊向夏然的那一瞬間，他終於以比以往任何一次升級都要快的速度，突破到了九級。

「對不起……」他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夏然，「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夏然的臉上仍然帶著一種夢幻一般的表情，還是目光呆愣愣地看著他。趙景行看她始終沒有反應，以為她還是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傷了，頓時恐慌了起來，要去脫她的衣服檢查：「……小然？你沒事吧？」

然後……他的一邊耳朵就被夏然狠狠地揪了起來。

「對不起要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麼！」

震徹九霄的咆哮聲一爆發開來，威力比之前司馬恪從天空中劈落下來的雷電有過之而無不及，連帶著頂上的整片天空彷彿都抖了三抖。隨後劈頭蓋臉而來的，就是一陣狂轟濫炸。

「架子端得挺足，姿態擺得挺高冷，是吧？我想要幫助你，特么還要熱臉貼著你的冷屁股巴巴地追在你後面，你就冷著那一張臭臉甩都不甩我一眼，還沒必要跟著你，還合作，合作個毛線！」

趙景行弱弱的聲音被徹底淹沒在夏然的火山爆發底下：「對不起，那時候我……」

「你還敢頂嘴！」火山爆發得更猛烈了，「……什麼都不準解釋，我不聽你的解釋！不管我說什麼，你只能附和！」

趙景行：「好好，我不解釋……」

「自己瞬移出能量光幕，居然也不帶上我，還要我跟一隻土撥鼠一樣去挖洞！挖洞！要不是我有空間的話，現在已經死在科研大樓裡面了！」

「我錯了……」

「看見我被精神系異能影響那麼難受，你連理都不理我一下！讓你背個幾步路你都不樂意！還說浪費你的體力！特么做床上運動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擔心浪費體力！」

「我沒心沒肺……」

「還有！最令人髮指的一點，你居然還想著要轉投到金鑽王冠那邊去！我都要被人殺了，向你求助你也不理，就站在一旁袖手旁觀！是不是還很遺憾沒有帶一桶爆米花邊看邊吃？」

「我十惡不赦，喪盡天良，百死莫贖……」

「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

「我冷酷，我無情，我無理取鬧……」

「話說，我揪了你半天的耳朵，你就算感覺不到疼，難道不會假裝叫兩聲嗎！一點都不知道配合！」

「疼，饒命……」

……

夏然在那幾個小時里受到的所有冷遇，所有漠視，所有悶氣，這時候一股腦兒全都發泄了出來。當時事態緊急嚴峻，她沒有工夫去感受那麼多，現在再想起那時候趙景行對她的冷漠，頓時覺得格外委屈，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平日里被他寵溺得太深太溫暖，以至於她明知道他並非出於本意，還是連他短短几個小時的冷淡都受不了。

趙景行心疼得都快要化了，把終於忍不住抽噎開來的夏然緊緊抱在懷裡，心裡全是疼痛、自責和歉疚，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即便是他在那段時間裡一直對她甩冷臉，屢次丟下她拋棄她，不管她的死活，甚至還想著背叛她轉投到敵人那一邊去……她也始終沒有棄他於不顧。

就算知道他不是出於本意，對著他那麼混賬的行為，也應該是會心痛難受的吧？……但她還死皮賴臉地跟著他，一直忍受他的冷落，保護他的安全。

兩千多年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早就忘記了落淚是什麼感覺的他，竟然第一次有了眼角酸澀鼻尖發酸的感覺。

然後……另一邊耳朵又被夏然擰了起來。

「回去給我跪十天十夜的鍵盤！」夏然終於想起了她之前給趙景行記下的無數筆惡賬，氣勢洶洶地繼續吼，「打出一個字來加跪一天！」

「好。」

「給我端一年的洗腳水！」

「一輩子都可以。」

「還有，禁慾三個月，睡客廳沙發去！」

「這個……能不能商量一下？」

「那你說多少？」

「……一天。」

「一天禁個P啊！三個月，一天都不能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