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指尖的光芒

浮空島移動起來困難，但下落就容易得多。放走了幾個系在主島上提供浮力的小飛島之後，主島很快就漸漸落下去，成了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島。主島尖錐形的下半部分浸沒入海水中，同時拋錨到了海底，免得浮島因為上重下輕不穩定而翻覆。

用霧氣和幻影來遮蔽視線的招數，上一次金鑽王冠軍隊追擊浮空島的時候已經用過，對方吸取過一次教訓，肯定有了應對的策略。所以夏然沒打算同一招還要用第二次。

降落下去之後，浮空島再想升空，就得花一段時間來培養新的小飛島了。但是這都是後事，眼下還是先應付了這場火燒眉毛的戰局再說。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金鑽王冠的海軍艦隊已經距離浮空島的位置不到五十公里。那些為了節省燃料沒有放上海面，而是被裝在空間容器裡面一起帶來的小型軍艦，這時候也已經被放了出來，海面上浩浩蕩蕩形成一隻足有上百艘艦艇的艦隊。

五十公里的距離，本來已經是在地空導彈攻擊範圍內了，但是艦隊到了近處，還沒來得及開始發動進攻，就發現浮空島竟然從天空中落下去，降落到了海面上。

地空武器本來就是專門用來從低處打擊空中目標的，和地對地武器有著明顯的差別。這一來，浮空島落到了跟他們高度一樣的海平面上，就意味著地空導彈即便不能說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但作用也會大打折扣，命中率至少要減少百分之五十以上。而艦隊上面裝載的武器，有三分之二全都是地空武器。

艦隊中央一艘指揮艦上，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子站在最高層的指揮室裡面，透過玻璃窗望著前方遠處海面上漂浮的那個巨大島嶼。海風從窗外吹進來，揚起她利落的短髮，站在那裡的身影筆直挺拔，帶著一股一眼望去便能給人以巨大壓力的冷峻和威嚴。

「徐總，是否開始進攻？」

一位軍官站在後面小心翼翼地向徐游請示。這一次的海軍最高指揮官就是徐游，以前大大小小的戰役，徐游本來一般都只在金鑽王冠總部，極少親征，現在卻親自上了戰場，足見她對朝臨基地這場戰鬥的重視程度。

金鑽王冠將陸軍兵力全部集中到了陸地戰線上，果然騙得朝臨基地將大部分軍隊都派了出去，本來以為一支海軍艦隊足以碾壓對方，結果現在朝臨基地只用了這麼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方法，就讓他們最精良的武器裝備失去了最大的威脅性。

「開始進攻。」徐游語氣平淡，神情看不到多少波動。

金鑽王冠並不知道浮空島的升空原理，也不知道它落下去之後很容易就能夠再次升起來，徐游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讓浮空島降落到海面上。但並不如何驚訝意外，對方要是沒有這點手段，也不足以讓她費了這麼大的工夫來對付，甚至是第一次親自上戰場。

然而就在這時，整艘指揮艦突然像是如遭重擊，船艙下面一陣震動和巨響，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報告！海水中出現異常情況！」外面的甲板上傳來士兵驚恐的喊聲，「有大批巨型變異動物正在攻擊艦隊！」

艦隊所在的海面上，整片海水劇烈地動蕩了起來，巨浪衝天而起，將一艘艘體型稍小的艦船都拋上了高高的浪尖。

一艘大型驅逐艦的下方，突然出現了一張足以吞下整艘艦船的血盆大口，就那麼在海面上一張。嘩啦一聲巨響，數十萬噸的海水往下流去，在海面上形成一個黑洞一般的漩渦，將驅逐艦生生地卷了下去，隨著傾瀉的海水一起落入那張巨口之中。

巨口在海水中合上，咀嚼了兩下，能聽見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碎裂聲和扭曲聲從中隱隱傳來。然後它彷彿是覺得不太好吃，噗一聲像吐口香糖一樣，將那艘驅逐艦給吐了出來。原本威風凜凜的驅逐艦，這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塊變形扭曲碎裂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樣的廢鐵，直接就往海底沉去。

而另一艘艦船船邊的海水裡，則是嘩啦一聲伸出一根足有卡車那麼粗大，幾十米長的鰲足，外面包裹著鋒利堅硬的甲殼，像是一柄巨大的利劍，當空朝著艦船的半中央斬了下來。

艦船在這破天般的一斬之下，轟然攔腰斷成了兩截，中間一部分全部變為粉碎。海水中隨即伸出更多鉗子一樣的鰲足，將艦船的殘骸一塊塊拖到了海底。

翻湧的海水中，像是崛起一座座山巒一般，出現了一隻只彷彿遠古神話中魔物般的巨大海怪，頂天立地地矗立在海面上。幾乎每一隻都能頂得上幾十艘艦船的體積，就連那艘排水量四五萬噸的中型航空母艦，在它們面前都顯得像是一隻小舢板一般。

這些海怪出現得猝不及防，艦隊根本就沒有防備，在它們剛出現的第一瞬間，就有好幾艘艦船被直接毀滅。

「快開炮！」

「艦船速度提到最高！」

「艦隊迅速分散！異能者隊伍斷後！」

……

海面上響起一片槍炮聲，無數大團大團的火光在那些變異海怪的身上轟然綻開，海軍艦隊原本還是有陣型的，現在一下子全都被海怪們衝散了，上百艘艦船不得不分散開來，紛紛朝遠處駛去，否則聚在一起的話，只會被這些恐怖的巨型海怪一鍋端了。

航空母艦自然是最需要重點保護的對象，上面停放的戰鬥機紛紛升空，開始攻擊這些海怪。金鑽王冠誰也沒想到，他們的艦隊剛剛到達目的地，還沒有開始攻打浮空島，倒是對上了這麼一群棘手的敵人。

「這不可能是變異海生動物自己發起的攻擊。」徐游微微眯著眼睛，望著海面上一片混亂的戰況，「肯定有異能者在附近控制這些海怪，派出小船和潛艇去周圍的水面水底搜索。」

這些海怪的體型太過龐大，而且種類又各不相同，一般來說這種大型動物，都是有自己的領地，單獨生活的。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在一個地點同時出現數量這麼多的巨型海怪，突然全部都開始攻擊他們艦隊。

夏然在浮空島上也早就注意到了海面上的這些巨型海怪，知道又是泠袂在幫她。他本身沒有一點戰鬥力，但是控制的這些變異動物，強大程度簡直足以與任何一支軍隊匹敵。

浮空島上面的空軍隊伍也飛了下來，開始參戰。因為基地在空中，這幾年來一直很重視飛行技術的發展，再加上有異能的幫助，飛行器製造成本大大降低，很多實力強大生活富足的異能者都擁有了私人飛行器。

這時候這些飛行器全部飛了出來，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飛蠅一般在空中穿梭，與金鑽王冠的空軍展開激烈的戰鬥。

趙景行還沒有出戰，因為基地里的異能者臨時軍隊不像常規軍隊那麼訓練有素，仍然需要高度嚴謹的調控指揮，他一時走不開。

夏然看著底下的戰況太過激烈，炮火連天，巨浪迭起，海面上就猶如一鍋滾沸的開水一般。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淋漓盡致地動過手，終於還是沒有那個定力安安穩穩地坐在指揮室裡面，把指揮的事情丟給趙景行，自己先飛了下去。

金鑽王冠這一次的真正目標是朝臨基地，自然把大多數異能者精銳都連著海軍一起帶來了。當初夏然在南海上，以四級的雙重異能，能夠連殺四隻泠袂控制的巨型海怪，眼下這些異能者裡面，當然也不乏戰鬥力不比她當時差的高手。再加上重型武器，除了剛開始時猝不及防，被巨型海怪毀了好幾艘艦船以外，倒也不至於不足以與這些海怪抗衡。

一時間，下方的海面上血肉橫飛炮火交織地廝殺成一片，周圍數十公里的海水中，頃刻間都被染成了一片濃濃的血色，到處都漂浮著殘骸，比她當初在南海上的一場惡戰還要慘烈百倍。空中全是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煙味，無數異能的強大力量交織疊加在一起，連空氣彷彿都被劇烈地扭曲。

海面下的深海中，泠袂正在水光已經照射不到的暗處，抬頭淡淡仰望著上面海水裡正在搜尋他的潛艇，周圍圍護著好幾隻顏色灰黑不易被發現的海怪。

這附近的海域中，攻擊力較大的海生動物全都被他調集到這裡來了。他異於人類而更接近魚類的身體內部結構，使得他可以潛到近千米的深海處，而金鑽王冠這些潛水艇的最大下潛深度只有四五百米，所以不用擔心會被找到。

但是，片刻之後，上方的水中突然天光一暗，有大片大片黑色的顆粒從一艘潛艇裡面撒出，一到水裡就融化成絲絲縷縷的黑色物質，但密度似乎要比海水高得多，像是一張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黑色大網般，往水底沉了下來。

泠袂邊上的一條海蛇，身體一接觸到那黑色的不明物質，竟然一瞬間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在水中化為一縷黑紅色的膿水，飄散開去。

他微微一驚，一看前後左右的海水中都籠罩了這層毫無孔隙的黑色物質，無法游到上面，只得繼續往深海中潛下去。但那層黑色大網也跟著沉了下來，所到之處，海水中所有的活物全都被瞬間融化殆盡。他讓周圍的一隻巨型海怪拍擊海水，想要將這層大網衝散，但那大網也不知道是什麼構造，聯繫似乎極為緊密，在水波下只是擺動晃蕩了一下，根本沒有要散開的意思。

就在這時，嘩啦啦一陣水響，一條極長的水柱突然從上方的海面上垂直地插了下來，猶如一條潛淵之龍般，貫穿整片海底，一直到達他的身邊。

確切地說那不是水柱，而是周圍水流急劇旋轉形成的一條中空通道，那層黑色大網終於被這道猛然而至的水流和氣流衝散。空柱當中一個人影隨之而下，伸出手一把拉住泠袂，隨即便往上疾飛而去。

「到空中去，對方有生命體液化異能，水裡不安全！」

夏然拉著泠袂，剛剛衝出水面，上空就是一道猶如小山一般的百米巨浪迎頭向她打下來。她揮手以水異能將那道巨浪擋回去，然而隨即就憑著直覺感到，有一股巨大而無形的力量，憑空朝著她的身體襲來！

「嗤啦！」

夏然猛然往後一退，身上的單衣從前面被撕裂了開來，露出的胸口和腹部上一陣隱隱作痛。如果她剛才退晚了半步，現在被生生撕成兩半的就是她的身體！

「哇，好身材！」

對面傳來一個讚歎的聲音。夏然抬頭望去，半空中懸浮著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古怪少年，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普通，就是臉色蒼白得出奇，近乎病態，簡直就像是身體裡面沒有一滴血一樣。那件黑色衣服也稱不上是衣服，簡直就像是一塊黑色的裹屍布，草草地披在他瘦弱得像是竹架子一樣的身上，飄飄蕩蕩的。

夏然微微眯起眼睛。剛才出手襲擊她的，顯然就是這個蒼白少年了，看他膚色雖然不像正常人，但瞳色還是黑的，應該不是喪屍。

剛才她並沒有感覺到氣流的流動，想要撕裂她的那股力道，就是直接出現的。也就是說，對方的異能恐怕是和趙景行類似的念動力，而且能夠掀起上百米高的巨浪，異能等級絕不會低，應該是金鑽王冠裡面的第一流高手。

天才多出瘋子，高手多出怪胎。那蒼白少年的念動力撕開了夏然的衣服，就在那裡對著她露出來的一截腰身，嘖嘖地欣賞感嘆，目光里並沒有淫邪猥褻之意，倒像是對著一頭獵物，在考慮著要怎麼骨歸骨肉歸肉地剖解開來才最合適。

泠袂這時候還被夏然拉著，半趴在她的肩膀上，一看見對方這種打量夏然的眼神，雙瞳中霍然寒芒一閃，長長的魚尾往上一擺，擋住了夏然的身子。與此同時，下方的海面上，一大群細小如針的藍色怪魚破水而出，像是無數道極細的藍色閃電，從四面八方朝著那蒼白少年激射而去！

蒼白少年倒是沒料想到海水中也能飛出暗器來，手掌往下一扣，直接擋住了絕大多數飛向他的藍色怪魚，但還是有好幾條沒有被攔下，穿過他身上寬鬆的黑色衣服，頓時嗤啦嗤啦在衣服上腐蝕出幾個大洞，露出裡面乾瘦的身軀。

泠袂極其不屑地冷嗤了一聲：「這身材還真不怎麼樣。」

「美人魚？」蒼白少年這才看到泠袂，頓時睜大了雙眼，半點都不生氣，反而眼中光芒大亮，「好漂亮，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美人魚！……等會兒我把你帶回去吧，保證把你養在最精緻的玻璃缸裡面！」

泠袂瞬間就黑了臉色。夏然嘴角一抽，從空間裡面挪出一架單人飛行器來，把泠袂放到了駕駛座上面，以氣流將飛行器往天空中高高一送：「……駕駛座上只有三個開關一個手柄，傻瓜式操作，自己摸索著開吧。現在海里太危險，你又不適合留在天空中，先到浮空島上面去！」

「喂！別搶走我的美人魚！」對面那蒼白少年直飛上去，要把泠袂乘坐的飛行器拉下來，被夏然一道風刃攔住了：「你的對手是我！」

那蒼白少年反身便是一道念動力朝著她撕過來，夏然往後一個疾退，才勉強避開。不同於大多數異能都是肉眼可見的，她的風系異能就算是看不見氣流，也難免會有聲音，但念動力卻是單純的力量，完全沒有蹤跡可尋，就只能靠著敏銳的直覺來感知，也因此格外兇險。

泠袂的飛行器在夏然的氣流托舉下，在半空中滑翔了一段，很快就發動引擎飛了起來，顯然是他已經學會了怎麼操作。

蒼白少年的注意力似乎是一會兒一變，這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泠袂的存在一般，眼裡又只剩下和夏然的戰鬥。他使用念動力的手段比趙景行還要簡單粗暴，精神力陡然全開，夏然瞬間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鋪天蓋地當頭而下，根本無處可躲，只來得及給自己撐起一圈防禦層，整個人便被籠罩在其中，防禦層上每一寸地方都承受著可怕的力量！

能有這種程度的實力，對方的異能等級至少也在五級，不，六級！

夏然以前看見趙景行使用念動力的時候，只感覺特別牛逼，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對上念動力時會這麼難對付。對方的念動力雖然遠遠沒有達到趙景行的程度，但也足夠形成一個範圍極大的力場，在這個範圍內的所有物質全都受到力場的束縛，處於靜止狀態動彈不得，自然也包括她所能遠程調控的空氣和水。

這就相當於變相封閉了她的兩種異能！

對面那蒼白少年像是在空中閑庭信步般，面帶笑容，一步步地朝著她走過來。

夏然只要戰鬥的時候沒有其他顧忌，基本上是有恃無恐的，反正打不過她也有地方可以躲。正準備進空間裡面去，偶然一低頭，卻突然發現，她右手手指的指尖，竟然像是有著一點置於指尖內部的光源，正在透過肌膚泛出白色的光芒！

－－－－－－題外話－－－－－－

要覺醒第三重異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