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似曾相識是故人

金鑽王冠的西北面城牆外，一片黑暗的地平線上遙遙地出現了無數正在移動的黑影，那是正在迅速接近城牆的聯盟陸軍。坦克、火炮和導彈系統在空地上一一排開，黑夜裡沒有反射出一點光芒，像是幽靈一樣無聲而又飛快地逼近。

「轟！」

第一枚炮彈落到了城牆上，炸起一團火光，緊接著便是暴雨一般的炮火密密麻麻地落下，地面彷彿都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震顫，城牆上瞬間便成了一片火海。

前鋒軍隊的進攻迅捷而猛烈，勢如破竹，城牆上駐守的軍隊很快便低擋不住，有限的異能者士兵根本就無法截下那鋪天蓋地襲來的炮火。金鑽王冠基地的城牆分為兩重，較低矮的外城牆很快就被打破，駐守軍隊不得不往後節節潰退。

「援軍呢？！還沒有援軍過來？」

「敵情報告到底發上去了沒有！」

「確實報告到上頭了！只讓我們全力抵擋不得撤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是沒有援軍過來！」

「該死……這是在搞什麼？放敵軍進來嗎？」

轟隆一聲巨響，高聳厚重的內城牆，終於在聯盟軍隊的炮火轟炸和異能攻擊下轟然倒塌，開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聯盟的前鋒軍隊從缺口處湧進，城牆內就是廣闊的農田，大片大片的農作物在炮火下已經燃燒起來，火焰連天。

趙景行這時候剛剛趕到金鑽王冠基地西北邊。本來以為以金鑽王冠的兵力來看，攻破城牆至少也要好幾個小時的一番苦戰，沒想到金鑽王冠根本就沒有派軍隊過來，輕而易舉就讓前鋒軍隊攻進了城牆內。他立刻憑直覺感到了不對勁，聯繫城牆外在空中飛機上進行指揮的洛星闌：

「洛司令，情況有異，金鑽王冠基地裡面恐怕有埋伏，讓前鋒軍隊停止進攻。」

洛星闌憑著在無數次戰鬥中鍛鍊出的敏銳性，也發現了異樣，立刻下令前鋒軍隊往城牆外面撤退。

這時候湧進城牆內的軍隊已經有上百車輛，數千軍士，並不是那麼容易說退就退的。在最外圍的軍隊剛剛開始後撤，沿著兩邊城牆的牆腳下方，竟突然出現了兩批金鑽王冠的軍隊，顯然是一早就等在那裡，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異能隱藏起來的。

那些士兵們奇形怪狀，猙獰恐怖，並不是人類，而是司馬恪以前培養完成卻一直放在那裡沒有使用的喪屍軍隊。數量不多，兩隊加起來只有大概兩三千隻，但明顯都是經過挑選的最高等級的喪屍。

「果然有埋伏！快退！」

這兩支喪屍軍隊就像一把鉗子一樣，在城牆處的位置從兩邊夾合過來，從半中間把猝不及防的前鋒軍隊給截斷了。城牆外的軍隊趕緊後撤，而被困在城牆內的已經無法衝出去，沒有退路，只能被逼向了金鑽王冠基地的內部。

「可惜退得太快了點。」

金鑽王冠的指揮大廳里，屏幕上的畫面已經切換到了城牆處，司馬恪站在屏幕前望著那一片烈火熊熊的農田區，淡淡地繼續下令：「加派兵力到西北邊城牆，抵禦城外的進攻，封堵城牆缺口，包圍城內的敵軍，加大力度搜捕還在城內的第一批入侵者。」

這時候所有軍官都明白過來，司馬恪是早就知道了聯盟軍隊要發起進攻，甚至對於進攻的細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只是他既然已經得知了這麼多的信息，為什麼不通知基地軍隊，也沒有預先讓防禦系統做好準備？

司馬恪的心思比以前的徐游更深沉更詭譎，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猜得清楚，周圍的軍官們也不敢問，只能按著他的命令照辦。

張平仍然坐在指揮大廳的角落裡，跟她平時的習慣一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被炸開的城牆缺口處，這時候緩緩地升起了一面長長的白色弧形光幕，足有近千米的長度。就是以前夏然和趙景行潛入金鑽王冠基地時在科研區遇到的那一種，能夠毀滅穿過它的一切物體。

這種能量光幕是由異能者創造出來的，雖然開啟的時候不再需要精神力來維持，但是卻要消耗大量的能源，所以只會在最重要的地方使用。金鑽王冠基地的城牆長達上百公里，以前自然是不可能把能量光幕使用在這種地方，這一道光幕顯然是後來建起來的。

有了這一道光幕作為防禦屏障，城牆外面的聯盟陸軍已經無法再從這片區域攻入，就連飛進來的炮彈在穿過光幕的一瞬間也會飛灰煙滅。光幕高達百米，只有空軍才能越過它飛進來。

洛星闌知道己方的行動早已在金鑽王冠的掌握之中，對方做好了準備，再從這裡進攻也沒有意義。立刻命令大部隊沿著城牆往北移動，直接開始強攻。儘管這樣一來情況會嚴峻艱難得多，但是大軍既然都已經開到了金鑽王冠基地的前面，這時候自然沒有道理再退回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金鑽王冠基地裡面的特攻隊，本來是打算在做了一定的破壞之後，等大軍攻進來時和大軍會合的，所以也並沒有做逃離的準備。此時基地裡面驟然加大了對於特攻隊的搜捕力度，隊員們正被逼得到處東躲西藏，情況十分危急。

而且被喪屍軍隊截留在基地內的那批聯盟軍，現在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在農田區裡面就遭到了包圍。前有金鑽王冠的人類軍隊正在趕來，後有喪屍軍隊，城牆上還豎立著一道百米高千米長的能量光幕，兩頭都無處可退。

趙景行正要從天空中飛下去幫忙，下方一個黑衣人影飛了上來，另外還有一架直升飛機，一前一後地截住了他。借著地面上燃燒的熊熊火光，可以看到前面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人臉上，帶著一種熟悉的茫然獃滯的表情，雙眼虹膜呈現出霧蒙蒙的一片灰白色，顯然是人性化喪屍。

司馬恪對人性化喪屍的操控和使用，顯然是越來越熟練頻繁了。喪屍在智力上自然遠不如人類，但其他方面的實力卻比人類強得多，難以殺死，無痛無懼，利用得好的話，同樣是一把利刃。

趙景行一道念動力朝著那隻喪屍卷過去，對方的異能居然也是和他一樣的念動力，只是等級沒有他這麼高。這股巨大的力道被對方一擋，在空中撞在一起，空氣劇烈波動摩擦，儘管眼睛看過去什麼也看不見，卻撞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猶如天雷般的轟然巨響。

被捲起的颶風從半空中直掃下來，將下面農田中的大片大片的農作物颳得盡數貼地折斷，連著泥土一起旋轉著飛向空中，露出下面黑色的土地，彷彿是地面被生生剝去了一層皮。農田裡正在燃燒的火焰在這狂風之下，也順著風勢衝天而起，金紅的火舌和火星漫天瘋狂飛舞。

那隻喪屍的異能終究還是比趙景行弱了許多，在這一撞之下，整個人在半空中飛了出去。趙景行沒有去追，剛要回頭先對付背後的那架直升飛機，突然感覺全身一涼，腦子裡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先是一片白茫茫的麻木感，緊接著又像是沉進了一片漆黑的無底深淵，天旋地轉，周圍的景象一下子就什麼也看不見，耳邊也什麼都聽不清了。

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漸漸出現了閃爍的火光和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又像是近在眼前。他一眼就看出來，那個女子的身影正是夏然，她並不是一個人，而是雙手各自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背後還背著一個，被困在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

趙景行驟然睜大了眼睛，想要飛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陷在一片冰冷的血紅色沼澤裡面，周圍有無數雙或是渾濁或是幽冷的灰白色喪屍眼珠子，從虛空中浮出來，正在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四肢彷彿都有千斤重，只能艱難地一點一點挪動……

「砰！」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模糊的槍響，趙景行猛地抬頭，看見夏然的胸口出現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帶著一臉茫然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洞開的胸口，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背後的那個寶寶也被這一槍貫穿，而雙手上抱的那兩個寶寶，則是滾落進了地上的一片火海中，正在火焰中揮舞著胖胖的小手小腳，聲嘶力竭地哭著……

「小然！……」

趙景行看得幾乎要瘋了，這時候卻突然全身一激靈，脊背上傳來了涼颼颼的感覺。因為以前當了太長時間的喪屍，他的直覺要比一般人類遠遠來得強，這種感覺，是有巨大的危險正在接近！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陷入的是精神幻境，但是無法從這可怕的幻境中擺脫出來，閉上眼睛將精神力提到最高，從原地瞬間移動到了另外一個他自己也無法確定位置，但是距離儘可能遠的地方。

這一次瞬移結束，他的耳邊立刻就傳進了現實世界里嘈雜的聲音。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離開那個虛無的幻境，仍然懸浮在金鑽王冠基地的農田區的上空。他以為移動出了很長的距離，但實際上只有一兩公里而已。

一回頭，就看見他剛剛所處位置下方的地面上，已經被轟出了一個黑煙滾滾的大坑。而遠處，那架直升飛機正在朝他追過來。

製造出幻境的精神系異能者估計就在直升機上，這一次趙景行沒給對方任何時間，伸出一隻手朝空中虛虛一抓，那架直升機在半空中猛然一個收縮，機艙的外壁瞬間喀喇喇地坍塌凹陷進去，縮成一個奇形怪狀的實心鋼鐵坨子，從半空中直直墜落了下去。

那隻念動力異能喪屍再次追了過來，在幾個回合之內，也被他乾脆利落地殺死。緊接著，又有一個異能者從地面上飛到空中，甩出一個不知是由什麼東西組成的巨大光球。那光球被他一擋，分成了成千上萬顆流星一樣的細小光點，漫天亂舞，所到之處的空間中似乎都被撕裂出了無數細小的裂縫，裂縫裡全是飛快變幻轉瞬即逝的影像，有點像是電影裡面出現的空間亂流。

趙景行直接瞬移到那個異能者的背後，接近那些空間亂流的時候，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猛烈地朝四面八方撕扯著他的身體，那種力道足以將人的骨肉寸寸扯碎。他將念動力開到最大，用來抗衡這些撕扯的力量，趁著那個異能者沒來得及發動其他進攻，拔出手槍一槍打穿了對方的腦袋。

這時候金鑽王冠顯然是已經把目標鎖定到了趙景行身上，更多的高戰鬥力異能者，或者直接在空中飛行，或者乘坐著飛機飛行器，正在朝他包圍過來。

被困在金鑽王冠基地內部的那一批聯盟軍隊，剛剛勉強從農田區里的包圍圈中衝出來，金鑽王冠的大部隊已經到了，一批趕往城牆處應對聯盟大軍的進攻，另一批則是追向他們這一隊深陷敵人地盤內的孤軍。

「把重型武器全部收進空間容器，往東南方向走，分散開來行動，進入金鑽王冠基地里的廢舊礦區。」

軍隊里軍階最高的一名軍官下令道。金鑽王冠基地是在一片空曠的野地上建立起來的，地下有一個廢舊了足有三十四年的稀有金屬礦礦井，礦井在廢棄之後並沒有被炸塌，只是幾處出入口被掩埋了起來，然後就在上面建起了對於地質強度要求不高的糧食倉儲區。

這片廢舊礦井在當初建設金鑽王冠基地的時候，只是被探測到了而已，因為位於地下很深的地方，並沒有被納入工程裡面考慮，包括那些高層和軍官，都沒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

張平也不知是從哪裡挖出了這麼偏僻的信息，之前專門將這個廢舊礦井傳給朝臨基地，提醒他們如果在金鑽王冠基地裡面情況危急的話，可以進入礦井裡面暫避，警衛和軍隊不會搜索到那個地方去。

雖然廢棄多年的礦井也有坍塌等危險，但是總比在地面上被敵方的大軍包圍要強得多。外面的聯盟軍大部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攻打進來跟他們匯合，他們這上千人的孤零零一批軍隊，在金鑽王冠基地也起不到什麼裡應外合的作用，一旦被包圍的話就是等著全軍覆沒。

張平給出了廢舊礦井的幾處入口位置，為了不引起注意，一千多人的聯盟軍分成十幾個小隊，分頭趕往廢舊礦井。

除了幾個小隊在路上暴露並被攔截以外，大部分人都順利到達了廢舊礦井的上方地面，打通被封堵起來的礦井入口，躲進地下。這個礦井規模很大，近千人藏在裡面綽綽有餘。

指揮大廳裡面，司馬恪正站在播放著城牆處戰鬥狀況的屏幕前面，看著聯盟軍隊和金鑽王冠軍隊在猛烈地對抗廝殺。

聯盟軍隊有備而來，但是在剛剛的埋伏中損失了一千多的前鋒軍，失了銳氣。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開始時勢如破竹的攻勢打了折扣，跟金鑽王冠軍隊就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這場攻城戰雖然激烈萬分，但看來一時半會兒還見不了分曉，有好一段時間要僵持。

這時，一個身穿黑制服，像是行政樓里職員模樣的人走進指揮大廳，附耳在司馬恪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司馬恪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像是在黑暗夜色下一泓死水幽幽的湖泊，頃刻間被凍成了一湖的寒冰，冰下鬼影憧憧深不見底，千丈沉淵，滅絕生機。

隨即，那一湖黑魆魆的寒冰突然喀喇一聲破碎開來，裡面冒出一縷縷陰冷森然的黑氣，在冰湖的上空劇烈而妖異地縈繞翻滾著。彷彿沉寂千年的邪惡封印被一下子打破，裡面困住的無數惡魔和怨靈衝天而起，在世間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

「動手。」

他沒頭沒腦地壓低聲音說了這麼一句話，那個職員領命而去，出了指揮大廳。不到一分鐘之後，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沉悶而又巨大的爆炸聲！

「轟！……」

這爆炸聲是從金鑽王冠基地的西面傳過來的，似乎是來自於很深的地下，聲音並不算響亮，但是爆炸程度卻十分劇烈，讓整個金鑽王冠基地的地面都微微震顫起來。和爆炸聲混雜在一起的，還有轟隆隆的崩落聲和坍塌聲，像是什麼巨大的構築物在爆炸里倒塌了下來。

「怎麼回事？」

指揮大廳里的軍官被嚇了一跳，立刻讓人去查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很快就傳來了回復。

「報告，是基地西面的糧倉地底深處發生了爆炸，原因不明，現在整片糧倉所在的地面已經全部坍塌……等等！這地下是一片廢舊的礦坑，礦坑下面有人！……是聯盟軍隊！數量還不少！」

那邊的報告還在不斷傳來，眾軍官面面相覷。

被困在金鑽王冠里的那一批聯盟軍隊，之前在逃跑的時候分散開來，後來很快就各自躲藏起來了。他們派兵在那附近進行了大範圍的搜捕，但是沒抓到多少人，原來竟然是躲進了地下。

剛剛發生的這場爆炸，炸塌了整個礦坑，足以將絕大多數藏在礦坑裡的聯盟軍隊士兵砸死或者活埋。這不可能是巧合，只可能是司馬恪就連對方會藏進這個礦坑都已經預料到了，提前在那裡安裝了炸彈，就等著對方自投羅網。

所有人再次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司馬恪。這個男人性情詭異莫測，尤其是在以前，行事風格根本不像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領導者。但是眾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有著遠遠超越常人的能力，只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的不可思議的謀算，就彷彿能讓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但司馬恪沒有理會周圍眾人的目光，他已經轉向了正在指揮大廳角落裡的張平，朝她走去。

張平在那聲爆炸響起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平靜地望著向她走來的司馬恪。那雙眼睛裡面仍然看不到一點波瀾，只是眸光終究是比之前微微暗了一些，像是虛空中懸浮的那一泓清水裡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司馬恪在她面前停下來，盯著她的眼睛，過了很久之後，終於緩緩地露出一個他以前經常對某個人露出的微笑，眉毛不正經地微微挑起，像是溫柔，又像是輕佻。

「徐總，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