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一品天師
路寶寶回到桌子前,發現桌上那盤滷味已經不翼而飛了,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丫頭,讓她吃沒讓她連盤端走啊。
嘆了口氣,沉著臉吩咐一旁的人,「再切一盤來。」
「這……一共就帶了那麼點,沒有了。」
路寶寶閉閉眸,無力的揮手,「算了算了,下去罷。」
傍晚時分,大家行至山腳下,巫啼花掀開車簾看了看,前面的馬匹與車輛已開始卸貨,不一會,一個小廝跑過來通知今天晚上就在這裡打尖。
巫啼花從車上下來,看著四處白茫茫的天地,這裡到處銀裝素裹,九夷山就在眼前,高不見頂,周圍是光禿禿的樹木,樹枝被沉甸甸地厚雪壓彎了,壘下雪來。
占映天從車上取出一塊厚氈,帶著青兒去那邊找地方鋪地鋪。
巫啼花沒過去,白妖跟青兒進了山就跟撒了歡似乎,一會功夫就不見了人影,到大家生起篝火,兩人才出現,巫啼花拿了塊烤肉給她們,幾個人圍在一起吃晚飯。
魏勇跟占映天相處幾天下來,已經熟絡了,坐在火的另一旁聊天,占映天話不多,只是專註的聽著,目光偶爾穿過火堆朝這邊看一眼。
晚飯很簡單,來之前宰了只羊,廚子燒了一鍋熱湯,拿竹籤串起羊肉,大家自己烤著吃。
巫啼花沒什麼胃口,竹子上插了饅頭烤給大家吃。
三玄穿過人擠人的過道走過來,「巫姑娘,師傅請您過去。」
「知道了。」巫啼花把手裡沒烤好的饅頭交給青兒,起身過去。
路寶寶已穿上了狐皮大氅,看上去像一隻白棕熊,窩在躺椅上,小紅也穿了一件棉馬甲,看著有些可笑。
巫啼花上前行了個禮,「師叔,您叫我。」
「恩。」
「我跟周大人商量了一下,裡頭形式未明,咱們這一群人進去,萬一迷了路再走出來可就麻煩了,所以,我想叫占映天帶著幾個人進去探探路,明天一早出發,等他們出來,咱們再進去。」
意思就是探路唄,他沒將話挑明了說,可巫啼花卻不能不問,「師叔,萬一他們出不來呢?」
路寶寶臉色僵硬了一下,打著哈哈道:「你這叫什麼話,」十二峰「的入門大弟子,要是連探路這種小活都做不了,那還有臉叫自己天師?」
巫啼花也是一笑,「師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要真是一般的探路,還用得著」十二峰「入門大弟子嗎?」
路寶寶抿抿唇不語。
巫啼花道:「怎麼說占映天他也算是您的徒弟,您就忍心讓他這麼進去白白送死啊?」
路寶寶唉一聲道:「也不用話說得這麼難聽,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就是進去探探路,占映天他有功夫,進去不會有事,但換了別人就難說了。」他看著她正經八百的臉色道:「你說罷,要多少錢。」
「這不是錢的事。」
路寶寶正在說什麼,又聽她說:「占映天這麼給官府辦事,您好歹給他個名分,要不然回頭死了也沒津貼,回去我怎麼跟師尊交待。」
路寶寶點點頭,有點明白過來,原來是想求官啊。
巫啼花道:「您給他個一官半職,以後上頭有什麼事,直接吩咐一聲就行。」
路寶寶摸著下巴,「讓我想想,官職倒是不成問題,可眼下也沒適合的名頭。」
三玄在旁道:「前陣子朝庭不是在找一品天師。」
路寶寶瞪了他一眼,三玄忙退了兩步站在身後,緘口不語。
巫啼花道:「一品天師是一品官嗎?」
路寶寶沒好氣的道:「我才正二品,他倒成了一品,你想美事罷。」
巫啼花被閃了個沒臉,過了一會,又聽他說,「一品天師就一品天師罷,但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事得我回京後奏明皇上再做決定。」
「是是,只要有您一句話,我也好跟師尊交待。」
好容易打發走巫啼花,路寶寶撫著額,一副疲憊的樣子。
三玄過去替他添茶,「師傅,要是您不想給占公子公銜大不了回絕了就是了,再找別人打頭進山也是一樣的。」
路寶寶卻又笑了,喝了口茶潤了潤喉道:「你懂什麼,換別人去,能不能活著回來還另說,就周縣令找的那些人,還沒見著妖就先嚇跑了,回頭誰幫著抬行禮進去,不過給個官銜而已,」他笑了笑,望著茶上氤氳的熱氣,喃喃的道:「說到底是那老東西的徒弟。」
三玄笑著道:「徒弟早看出來,其實師傅一直沒忘了十二峰。」
路寶寶沒搭話,不過也不像是惱怒的樣子,看了他一眼,低著頭喝茶。
小紅抖著羽毛縮在籠子深處,一雙漆黑的眼睛驚恐的看著四周。
路寶寶道:「這山裡確實古怪,才走到這裡已經妖氣逼人,你叫大家小心點。」
「是。」
巫啼花回到篝火旁,青兒已經吃過飯,給她留了饅頭,巫啼花沒有吃,過去占映天他們那頭,「喂,你過來,我有事找你。」
占映天沒動,她拿腳踢了踢他,「走啊。」
占映天這才不情願的跟著過去。
兩人走一旁的大樹下,離人群有一段安全的距離,四周相較安靜一些。
占映天沒好氣的道:「什麼事?」
巫啼花把事情大致跟他說了一遍,本以為他會很開心,沒想到占映天勃然大怒,「我是」十二峰「的人,讓我背叛師門改投到路寶寶門下,沒門。」
巫啼花撫撫額道:「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不是讓你改投到路寶寶門下,而是朝廷的人,朝廷,路寶寶也是替朝廷辦事,你們頂多算是同事關係。」
「我不管,我不做。」
「你要不要這官銜明天都得進山去,你帶著那幾個人,若是明天在山裡死了,一分錢補帖拿不到,你若出了事,是可以領撫恤金的,吃皇糧比打野雞好罷?」
「你就是看上那些撫恤金。」
占映天說完甩手走了,巫啼花指著自己鼻子站在那裡,一肚子的委屈沒處撒,「我……」
「我也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我這是為了誰啊?」
巫啼花怏怏的,也轉身往回走。
剛走了兩步,聽見身後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本能的定住身子,轉頭看去,身後是一片幽深地不見底的樹林,雪光慘白慘白的。
「是誰?出來。」她叫了一聲,回應她的只有一片冷風。
巫啼花也不敢多留,迅速的跑走了。
這趟出門裝備帶得足,知道要進山,準備了兩條被子,巫啼花一人一條,青兒跟占映天擠一個,魏勇跟其餘天師一樣,每人一條被子。
青妖跟白妖用不著,不過兩人好像也覺得冷,傍晚的時候,巫啼花見白妖把她那件大氅穿上了。
占映天打地地鋪在背風地,巫啼花簡單的拿雪擦了臉,臨睡前看了一眼占映天,想著要不要把剛才的事告訴他,可是他還在生氣,看都不看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睡去了。
巫啼花一氣,也不想主動理他,兩人別彆扭扭的睡去。
路寶寶派了人值夜,兩人一崗,一個時辰換崗,篝火熊熊地燃燒著,不時有柴禾燒著時的蓽剝聲。
巫啼花睡到半夜醒了過來,聽見身後的林子里有野獸的叫聲,嗚嗚咽咽地像是女人哭聲,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的嚇人。
她不敢起來,轉了轉眼珠子,見一旁占映天還在,睡得正沉,而那一頭的篝火旁,兩個值夜的人也都還醒著,正在小聲的說著什麼,一時放下心來,可那聲音斷斷續續的永遠沒有完似的。
眼前一道白影子飄了過來,巫啼花大喜,連忙叫住她,「白妖。」
白妖一臉警惕的樣子,回頭見是她,便轉身飛了回來,落至她身邊的空地上,雙手環胸看著她,「做什麼?」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白妖寧神聽了一會,「沒有啊。」
巫啼花懷疑是自己耳朵有問題,但還是不死心的又說了一次,「你再仔細聽聽,是不是有野獸叫。」
「是女人在哭。」
「啊?」巫啼花沒想到她說話這麼直接,倒被嚇了一跳,白妖笑了笑道:「放心罷,這裡人多,她不敢過來。」
「你見過她了嗎?」
「你知道她是什麼東西?」
白妖搖搖頭,「傍晚的時候,我感覺到有妖靠近,跑過去查看時,她已經跑了,看來她對這片雪山很熟悉,而且功力不在我之下,能御雪的妖想必已有上千年的修為,她在雪地里跑得很快,蹤跡也掩藏得很好。」
巫啼花又朝那邊睡得死沉的占映天瞧了一眼,小聲咕噥道:「號稱能聞見妖的氣味,連白妖都看見了,你怎麼聞不見?」
白妖笑著道:「這片雪山有問題,可以阻斷氣味,人類跟妖到底有體質上的不同,小天是人類,一遇到這種會阻斷氣味的妖就沒有辦法了。」
「就像陸千月是嗎?」
她點點頭,「睡罷,今晚不會出事的。」
巫啼花猶疑的躺下來,還是不敢睡去,不時翻動著身子,崗哨換了兩回,她還是沒睡著,漸漸地,天亮起來。
九夷山腳下的第一個早晨,格外的冷,她身上的那條薄被子似乎被凍住了一樣,一點熱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