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直播
視頻結束之後,房間就陷入死寂。
秦揚風看了眼腕錶,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他們也不知道之前昏睡了多久。
「還差三個人。」蘇黎歌點了點人頭,打破了沉寂。
沒人回答她。
「哪裡有什麼兇手?肖童明明是自殺,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難道還能有假不成?就算算賬,要找的人也是沈束,為什麼把我們都抓來這裡?CAO!」門口的男人忽然暴怒,他幾步衝到書桌邊上,指了沈束朝大家開口,「把他交出去就可以了,都是因為他,肖童才會死!」
「趙銘安,你閉嘴!那天要不是你半路攔住了沈束,他怎麼可能來不及救肖童?說起來你嫌疑更大。」扶著許荔香的安凌厲喝出聲,讓趙銘安瞪眼沉臉,直接朝她們沖了過去。
趙銘安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生得壯實粗勇,方臉闊額,穿了件花T恤和牛仔褲,發怒時有些橫樣,把看著嬌柔的許荔香嚇得臉一白。
「啊。」許荔香捂緊了肚子,不安地朝後退了一步,被安凌護到身後。
許荔香個子不高,哪怕懷了孕四肢也纖細無肉,看得出來她從前很瘦,模樣也長得好,五官清秀,巴掌錐子臉加上大眼睛,受驚嚇時眼眸一張,無辜可憐得讓人想保護她,把站在她身邊的安凌襯得像個女漢子。
其實安凌長得也不差,她個子比許荔香高了大半個頭,及肩長發,穿著職業化的白襯衫黑長褲,眉眼間有些英氣,五官頗為硬朗,像個漂亮男生,一舉一動都透著股強勢的作風。
「你少TMD胡說八道!我那是……」趙銘安說了半句,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閉嘴。
……
眼見情況都沒摸清,可這些人就已經吵開了,蘇黎歌只覺得腦袋都要炸開。
「能告訴我這什麼情況嗎?以及你剛剛說的『還差三個人』,是什麼意思?」秦揚風俯到她耳邊。
他對這事情一無所知,是在場最大寫的懵逼。
暖暖氣息拂耳而過,蘇黎歌不自在地撇頭。
她想了想,沒回答秦揚風,而是對著房中幾人大聲道:
「別吵了。你們說的這些情況,當初警方調查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了,既然肖童的父親時隔四年將你們都抓到這裡,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就算將沈束交出去,如果我們不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你覺得肖童的父親能接受?」
一句話,讓正在爭執中的人都閉嘴。
「肖童的自殺案,當時涉案的人有兩個宿舍共七人,現在出現的只有你們四個,還少了三人。我懷疑他們在這幢樓的其他房間,先把人全都找出來再說。」蘇黎歌說著,也不管這些人的反應,徑直扯了秦揚風的衣袖朝外走去。
既然不是真的兇殺現場,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
「走,我們去找人。我邊走邊告訴你。」她頭也不回地和秦揚風說道。
秦揚風捏捏鼻頭,緊隨其後。
……
「四年前,我剛到A市就進了《都市晨報》做實習記者,跑社會新聞。實習沒兩個月,帶我的老師就注意到一起網路熱議的『自殺直播』話題。當時他帶著我一起去採訪了這個事件的女主角。」蘇黎歌與秦揚風並肩而行,開始說起四年前發生的事。
她言語沒有波瀾,簡單交代著事情的前因後果。
目前情況只有她和秦揚風真正置身事外,同坐一條船,她沒辦法再與他保持陌生的距離。
他們不得不成為搭檔。
木樓梯被踩出「嘎吱」聲,秦揚風盯著她白皙的腳,忽然悶悶開口:「老師?姓杜?」
他想起自己拿到的關於蘇黎歌的詳細資料里,有很多關於這個男人的信息。
這四年……不,應該說兩年半時間蘇黎歌都跟著他學習,直到一年半以前,他死了。
蘇黎歌的敘述被打斷,頓了頓,沒有隱瞞。
「嗯,杜清凡,他是我的良師益友,也是我先生。」
秦揚風攥了攥拳頭,只「哦」了一聲。
她就將這茬揭過,繼續說起四年前的案子。
「她就是肖童,大四學生,在網上做網路主播。她以這個飽受爭議的話題為節目,打算做一場真正的『自殺直播』。」
樓梯狹窄,坡度很陡,光線很暗,兩邊的牆面斑駁殘舊,蘇黎歌很快走出樓梯。
外面陽光刺目,天井是灰泥地面,泥上散落著黃沙,被風一刮就到處亂飛。
「她接受了我們的採訪,但採訪過程並不愉快,不過我們看得出來,她當時對這個節目很滿意,也對自己極有信心,希望能借這個直播策劃拉來粉絲。那時我們都以為這只是噱頭,而事實上她也的確賺足了人氣,她完全不像要自殺,甚至還透露給我們在這檔節目完成後,她的新計劃。因此我和老師都沒太放心上,直到新聞報出后一周。」
蘇黎歌暫時閉上嘴,一樓第一間房的門著,她輕輕推開,裡面空無一人。
「一周后怎麼了?」秦揚風問她。
她停下腳步,轉頭仰臉看他,目光清冽。
「她死了。」
那是蘇黎歌第一次直面鮮血淋漓的現場,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這畫面成了她的噩夢。
直至後來,她見的越來越多,恐懼慢慢被埋藏。不是她勇敢膽大,而是已經習慣。
若說這四年裡有哪些東西讓她徹底放下感情的桎梏,那大概就是跟著杜清凡跑的那一樁樁新聞,從人命官司,到社會醜聞、金錢糾葛,再到小人物的卑微辛酸與歡笑,人間悲苦喜樂、百味俱全,看得多了,她心便漸漸寬敞。
愛情,真的不算什麼。
秦揚風已經看不透這雙眼眸里的故事。
「所謂自殺直播,就是她在視頻直播網站的聊天室里,通過網路向在場所有網民現場直播她的自殺過程。那晚她的直播到達人數超過20萬,創了當年的人氣主播之最,直到現在也無人超越。」想起舊事,她深吸口氣才繼續向他解釋,「本以為是設計好的效果,結果她卻真的死了,死在這20萬人的眼皮子下,就像你剛剛在那屋裡看到的畫面一樣。」
那晚,肖童穿著純黑的真絲睡裙,長發披爻,緩緩坐進鋪滿紅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在眾目睽睽之下往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然後向在線觀眾遙敬一杯紅酒……
蘇黎歌已連續推開兩間房,裡面都沒人。
一樓共有五個房間,前兩間門都虛掩著,中間這房間門卻關著。
她伸轉動門把。
秦揚風還想問話,卻忽然在她才推開一小條門縫裡看到些陰影。
「別進去!」他急吼一聲,把她扯到懷裡護住。
門大開,藏在門后的人朝外揮出拳頭,從她發邊擦過。
蘇黎歌落進他懷中,只覺得鐵鎖似的手臂纏在自己腰間,帶著她往旁邊快速閃去。
暈眩感頓時加重,她的額頭重重砸上他胸膛。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抓我?」陌生聲音響起,房裡的人已從門后竄出。
秦揚風一手抱著她,剩下一手防禦這人揮來的拳。
「不是我們下的手!滾開!」
猝不及防下他手臂吃了兩拳,骨頭鈍痛,他心頭怒起,手虛晃一拳,轉眼就擰住了那人的手腕,向後一折,單手制住了這人。
「啊——疼,疼疼疼,放手!」這人疼得哇哇大叫。
「你沒事吧?」秦揚風低頭看她。
蘇黎歌搖頭,她腦袋暈得想吐,胃裡翻江倒海絞成一團。
「劉文修!」安凌站在樓梯口大叫一聲。
樓上的四個人也已下樓。
「放開他!他是我們同學。」趙銘安沖了過來。
「一場誤會,你們別打了。」沈束跟著跑來,「一休,這先生不是抓我們來的人。」
劉文修掙了掙,道:「我知道了,放開我!」
秦揚風鼻子里「哼」了聲,才甩開他的手。
「剩下兩個人,你們自己找,可別真的死了!」他說著攔腰抱起蘇黎歌。
蘇黎歌臉色很難看,閉眸抿唇,連被他抱起來都沒力氣抗議,只是以手抵著他的胸。
可想而知,她不舒服得很。
秦揚風想想就來氣,連帶著煩透眼前幾人,撂下話就抱了她往回走。
「去……哪裡?」她勉強擠出聲音。
「先去房間休息下。」
他抱著她上樓,回了最開始醒來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