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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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新葯之後,只半日過去,聞人詣身上的疹子便有了消退的趨勢,即便還是痛癢難耐,可比之前已然好了許多,喬氏見兒子好轉起來,這才放下心來,命下人去請聞人哲過來。聽完喬氏哭哭啼啼的敘述,聞人哲的臉陰了下來,看著雨說:「你再把那日的情形說一遍給我聽。」

雨垂下眼眸,低聲道:「那日,二哥和三哥來找大哥下棋,棋是大哥與二哥下的,我和三哥在一旁看著,我記得那日二哥落子很慢,每一子都在手上握了很久,後來還是大哥贏了。之後我們一起用了飯,二哥三哥走了以後,我就發現大哥會時不時去撓一撓右手的手背,我當時還問了他,他說大約是冬日乾燥,擦一點膏脂便沒事了。」

喬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爺聽聽,這蕁麻葉粉怎會無端端地落在了棋子之上?定是諍兒在手上反覆摩挲之時留在了上面,他與誥兒年紀都還小,妾身不相信他們能主動做出這等大逆不道謀害兄長之事,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唆,可憐詣兒此番遭此橫禍,當真受了不少罪!」

聞人哲陰沉著臉,命人去請何姨娘和雙胞胎兄弟過來,為了不打擾聞人詣,一行人都坐在外間,何蘭煙帶著兩個兒子姍姍來遲,一進門便笑吟吟地向聞人哲和喬氏請了安,喬氏轉過身去,冷聲道:「收起你的禮吧,我可受不起。」

何蘭煙帶著一絲委屈和驚疑說:「姐姐,這是怎麼了?」

喬氏哭著質問:「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詣兒才十五歲,你也下得去手!」

何蘭煙像是被問懵住了一般,一時沒有說話,聞人諍行了一禮:「父親,母親,可是有什麼誤會?」

喬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對聞人哲道:「爺做主吧,只還詣兒一個公道便是。」

聞人哲冷聲道:「諍兒,誥兒,你們大哥棋子上的蕁麻葉粉,可是你們所為?」

聞人誥奇怪地與聞人諍對看了一眼,有些莫名道:「什麼蕁麻葉粉?孩兒不知道啊!」

聞人哲盯著聞人諍:「你也不知道嗎?」

聞人諍不卑不亢地說:「孩兒也不知道。」

何蘭煙嬌弱地捂著心口說:「爺,究竟是何事?為何無緣無故要問是不是諍兒誥兒所為?」

喬氏冷笑:「無緣無故?你的兒子來找詣兒下過棋之後,詣兒就得了風疹之症,大夫發現棋子上被人下了蕁麻葉粉,詣兒的病正是因此而起,你說,這怎麼叫做無緣無故?」

何蘭煙一副震驚的表情,一個趔趄向後一退,差點沒有站穩,聞人諍與聞人誥忙扶住了她,何蘭煙轉過身子,抓著他們的胳膊道:「怎麼回事?你們有沒有做過?」

雙胞胎兄弟忙跪了下來,聞人誥大聲道:「怎麼可能?娘,父親,母親,我和哥哥壓根就不知道什麼蕁麻葉粉,再說,我們怎麼可能會去謀害大哥?」

聞人諍說:「是啊,那日我與大哥對弈,若棋子上真被下了什麼粉,大哥因此而得了風疹,我怎會不得?」

何蘭煙跪倒在地上,抽泣著道:「爺,姐姐,這兩兄弟平日里對他們的大哥最為敬服,絕不可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還請二位明察,莫要冤枉了他們!」

喬氏冷哼一聲:「真是做的一手好戲,冤枉?大夫說了,這蕁麻葉粉接觸肌膚之後,只會起些紅疹,只要不吃發物,並無大礙,可如今年下時節,餐桌上必擺風鵝咸雞,詣兒不知情吃下,才險些要了性命,說來那日諍兒也接觸到了棋子上蕁麻葉粉,若不是刻意不吃這些發物,怎會一點事也沒有?這一樁樁事實擺在面前,究竟是誰想冤枉誰?誰想害誰?」

聞人誥急道:「母親何出此言?我們確實沒有做過此事,連蕁麻葉粉這東西,今日我還是第一次聽聞!我與二哥日日在一起,也沒見二哥這幾日起過什麼紅疹啊。」

何蘭煙哭道:「姐姐,這哥倆聽聞他們大哥病了之後,心急如焚,日日隨我念經誦佛為詣兒祈福,還時不時地來探望,他們是親兄弟啊,手足同心,姐姐怎能這樣懷疑他們?」

「都別說了!」聞人哲重重地將茶杯擱在桌上,低聲怒吼,「吵得頭疼,也不怕吵到詣兒!」

房間內剎那間沉靜了下來,半晌后,何蘭煙斷斷續續地抽泣之聲才又響了起來,她哭得梨花帶雨,柔弱地看著聞人哲:「爺,您可要還諍兒誥兒一個清白啊!」

一直沉默著的雨輕咳了一聲,滿屋子的視線一起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雨的視線一一掃過房中眾人,最終落在聞人諍的身上,她平靜地說:「我有一事不明,當日大哥與二哥都用手碰了棋子,為何只有大哥一人起了疹子?我聽胡大夫說,這蕁麻很是厲害,尋常人和牲畜只要碰到,便會中毒起疹,需用藥來壓制,可三哥方才卻說,沒有見過二哥這幾日起過疹子,莫非二哥天生便不怕蕁麻?」

何蘭煙說:「這哥倆從未見過蕁麻,哪知道是不是天生怕不怕?語姐兒一口咬定,這蕁麻葉粉是在詣兒與諍兒對弈之時就已經撒在棋子之上了,可如果不是這樣的呢?也許是諍兒走了以後,才有什麼人撒上去的,諍兒根本沒有接觸過,又怎會起疹子?又何須用什麼葯來壓制?」

雨搖頭道:「這點我倒是可以作證,當日二哥三哥離開之後,我還留在大哥房內,大哥一直在與我說話,未曾碰過那棋子,當時大哥的右手就已經開始出了些細小的紅疹,只不過當時我倆都未當回事,所以我敢肯定,在大哥與二哥對弈之時,那棋子上便已經有了蕁麻葉粉。」她轉過臉,對站在喬氏身邊的春桃吩咐,「去請胡大夫進來。」

春桃忙將胡大夫請了進來,雨說:「胡大夫,請拿一些蕁麻葉子給我。」

胡大夫從藥箱里拿出一塊白布包裹的東西遞給了雨,雨看著聞人諍說:「事到如今,只有委屈二哥了,這裡是幾片蕁麻葉子,若二哥碰過之後沒有起疹子,便證明二哥確實是對蕁麻不過敏,也好還二哥一個清白。」

何蘭煙厲聲道:「不行!你剛剛還說這東西碰了便會中毒,現在又要讓諍兒以身試毒?」

雨淡淡一笑:「姨娘,我怎會不知輕重害二哥呢?您方才也聽到了,這蕁麻葉子碰一下,只不過是會起疹子而已,大哥是因為不知道,又吃了些發物,才會生出風疹,大夫說了,尋常的蕁麻疹子,甚至無需用藥,一兩日便可自行消除了,若是用藥,不出半日便可下去。」

喬氏輕哼一聲:「怎麼,你們不敢試嗎?」

何蘭煙怒目瞪著雨,卻找不到話來反駁,聞人諍默默地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蕁麻葉子,面色蒼白地說:「好,我來一試。」

何蘭煙猛地抓住他,哀聲喊道:「諍兒!」

聞人諍慘淡地一笑:「娘,我沒有事。」

聞人哲鐵青著臉,斬釘截鐵地說:「就依語兒所言。」

何蘭煙聞言搖搖欲墜,春桃接過雨手中的帕子,送到了聞人諍的面前,何蘭煙死死盯著那幾片蕁麻葉子,面色如土,聞人諍顫抖著伸出手,剛要去抓,內間的房門忽地被打開,紅盞扶著看上去還有些憔悴的聞人詣站在門口,喬氏忙起身沖了過去,嗔怪道:「詣兒!你不在榻上好好休息,到這裡來做什麼?」

聞人詣虛弱地一笑:「辛虧我來了,否則今日這裡真要唱一出竇娥冤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喬氏詫異地問:「詣兒,你在胡說些什麼?」

聞人詣搖搖頭:「娘,我不是胡說。」他低頭看了一眼紅盞,紅盞會意,忙將手上拿著的一個小瓶子送到胡大夫的面前,聞人詣說,「胡大夫,麻煩你看一下,你們所說的蕁麻葉粉,是不是這個。」

胡大夫看了聞人詣一眼,謹慎地接過,打開蓋子聞了聞,又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沒錯,這確實是蕁麻葉粉。」

聞人哲皺著眉問:「詣兒,怎麼回事?」

聞人詣說:「爹,娘,請聽我說,此事完全是個誤會。老師的住所依山而建,因擔心有蛇出沒,老師便讓我們將蛇葯帶在身上,以防萬一,這瓶蕁麻葉粉,便是老師給我的蛇葯。那日弟妹們都回去之後,我才開始收拾棋盤,一不小心這瓶蛇葯從懷中掉了出來,正巧掉在棋盤之上,撒了一點出來,我當時也沒在意,也不知道這東西碰了之後會如此厲害,連累二弟受委屈了。」

何蘭煙一聲嗚咽,緊繃的身子瞬間癱軟了下來,聞人諍怔怔地看著聞人詣,半晌后才道:「不……不委屈,大哥沒事就好。」

喬氏的表情有些尬尷,喃喃地問:「詣兒,當真如此嗎?」

聞人詣坦然地說:「娘,難道我還會騙您?」

聞人哲嘆了口氣:「既是誤會,說開了便好,都是一家人,以後事情要查明之後才能下定論,以免錯冤無辜。」

雨狐疑地看著聞人詣道:「哥哥,可那日明明二哥三哥走後,你的右手背上就起了些小紅疹,我親眼所見的!」

聞人詣笑著道:「語兒,你大約是記錯了吧。」

雨還想說什麼,卻被聞人詣用眼神制止住了,雨想了想,不禁搖頭一嘆,遂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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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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