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聞人詣的身上起了大片的紅疹快,痛癢難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喬氏和聞人哲在一旁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夫很快趕了過來,查看之後道:「大少爺這是過敏引起的風疹症,不知大少爺之前吃了什麼,接觸過什麼?」
雨忙說:「哥哥方才吃了容興記的芝麻酥糖。」
喬氏急問:「是吃這個引起的過敏嗎?」
「這……」胡大夫沉吟了片刻,「回夫人的話,極少有人對芝麻過敏,不過也不排除個例,說到底還是各人體質的關係,我這就去給大少爺開一些治過敏的葯。」
喬氏道:「那有勞胡大夫了!」
聞人哲皺著眉道:「眼見著就是元宵節了,怎麼在這節骨眼上得了這症?」
喬氏著急地問:「是啊,胡大夫,這風疹多久能好?」
胡大夫回道:「世子、夫人,大少爺是吃食引起的過敏,吃幾帖葯,再用藥擦洗身子,約莫兩、三日這疹子就能消去了。」
喬氏鬆了一口氣:「那還好,不會耽誤元宵進宮。」
聞人哲點了點頭:「趕緊去開藥吧。」
雨看著聞人詣痛苦的模樣,心頭忽然掠過一絲不安的感覺。
轉眼三日過去,聞人詣疹子沒有下去分毫,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喬氏看見兒子每日痛苦不堪,急怒攻心,向胡大夫質問道:「不是說兩三日就能好么?如今三日過去,這疹子怎麼越來越多了?」
胡大夫急的直冒汗:「回夫人,這,這……按理早應該下去了……」
「別跟我說什麼按理,按理按理,為什麼到了詣兒就按不了理?!」喬氏急得眼淚直掉。
雨忙勸道:「娘先別急,讓大夫再好好看看。」她看向胡大夫,「大夫,哥哥這情形,是否用藥不對?」
胡大夫平靜下來,沉聲道:「怕是過敏的病因不對,二小姐再仔細回想一下,大少爺在出疹子前接觸過什麼,要找准病因才可對症下藥。」
雨仔細回想:「我們那日在茶館,哥哥除了喝茶,就只吃了芝麻酥糖,之前我們在集市之上,也沒有吃什麼接觸什麼,再之前……早飯!早飯吃的是風鵝,還有咸雞,喝了粟米粥,豆沙包子,小腌菜,蝦仁雞蛋……就這些了!」
胡大夫沉思了片刻:「鵝、蝦仁、雞蛋這些都是發物,只怕是這些誘發了大少爺的風疹,可這卻不是大少爺過敏的病因,只是刺激了病因從而出疹。」
喬氏泣不成聲地說:「語兒,你倆時常在一起,你快想想,詣兒還曾吃了什麼,還有你們!」喬氏伸手指向貼身伺候聞人詣的幾個丫鬟,「你們都來說,大少爺吃過什麼,做過什麼,一個也不準落下!」
聞人詣的大丫頭紅箋忙跪下,將聞人詣那幾日吃過的食物和做過的事一一說了出來,雨和胡大夫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出什麼不妥來。聞人詣死死抓著床沿,痛苦地哀嚎,喬氏也不敢碰他,只陪著一起流淚,胡大夫無奈道:「夫人,二小姐,我去換幾味葯試試。」
雨站起來道:「我跟您一起去。」
雨隨胡大夫走到門外才問道:「胡大夫,您跟我說句實話,我哥哥這疹子究竟能不能好?」
胡大夫嘆了口氣:「二小姐,老夫從醫數十載,解過無數疑難雜症,可這過敏之症,非是老夫醫術不精,而是必須對症下藥,若是找不到過敏的症因,無論換哪一位醫師,也是無可奈何啊!」
「那……那若一直找不到症因,會怎麼樣?」
胡大夫搖搖頭,低聲道:「恐怕……恐怕大少爺性命堪憂。」
雨倒吸了一口涼氣,聞人詣是喬氏唯一的兒子,也是護國公府唯一的嫡孫,如果他死了,待聞人哲繼承護國公的爵位之後,世子之位就將會落在其他房所生的兒子身上,這對雨的計劃來說,將會是大大的不利,雨呆了半晌,脫口而出:「怎麼會這樣?」
胡大夫一躬身:「二小姐,老夫定當會竭盡所能醫治大少爺。」
雨握了握拳頭,點頭道:「事不宜遲,快去抓藥吧。」
雨和胡大夫一起走出院子,正好撞見了來探望聞人詣的雙胞胎兄弟,雨對胡大夫說:「胡大夫,您先去抓藥,我隨後就到。」胡大夫匆匆行了一禮,忙下去了。
聞人誥問道:「妹妹,聽說大哥得了風疹,已經過去幾日了,還沒有好轉么?」
雨搖了搖頭:「大夫已經重新開藥去了。」
聞人誥擔憂地問:「大夫有說究竟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嗎?」
雨嘆氣:「還不知道。」
聞人諍探身向院子里看了看:「母親在裡面嗎?我們想去看看大哥,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在的,我去看看大哥的葯煎的如何,就不陪你們進去了。」
聞人誥點頭道:「你快去吧,我們自己進去就好了。」
雨來到藥房,胡大夫已經把新配的葯抓來了,聞人詣的兩個丫鬟正在小爐子前煎藥,其中一個小聲道:「大少爺這次可真是遭罪了,滿身的疹子,又疼又癢,偏偏大夫還不讓抓,只能幹忍著……」
另一個嘆道:「是啊,只有每日泡葯澡的時候才能緩解一些,可又不能整日泡著,真是不知怎麼才好。」
「葯喝了那麼多也不見效用,這新換的葯也不知道有用沒用,聞著就很苦。」
「也沒法子呀,不喝葯更好不了。」
「唉,大少爺昨日發作的時候,死死抓著床沿,把手都磨破了,指甲里全是血,我真是不忍心看,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但願這葯有用,能讓大少爺快點好起來。」
「一定有用一定有用,再不好,手指又要遭罪了,這以後可怎麼撥弄棋子呦?」
棋子!雨心中忽地一亮,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便走,剛走出沒兩步,忙又頓住,回身進門拉住正在配藥材的胡大夫:「胡大夫,請跟我來!」
胡大夫遲疑地看著雨:「二小姐,老夫正在配藥……」
「別配了,我忽然想到一事,也許能找出哥哥過敏的症因,事不宜遲,快跟我走!」
胡大夫跟隨她出門,一路徑直來到了聞人詣的房間,聞人詣折騰的累了,終於安靜下來睡了過去,雨左右看了看,已不見了雙胞胎的蹤影,於是輕聲問道:「娘,方才二哥三哥是不是來過?」
喬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說是來看詣兒,詣兒好不容易才睡著,怕他們吵醒他,我就打發他們走了。」
「那……他們有做什麼嗎?拿了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吧,怎麼了?」
雨沒有接話,而是轉向紅盞問道:「哥哥的棋子收在哪裡?」
紅盞指了指桌子後面的架子:「在那個盒子里,二小姐要拿嗎?」
雨點點頭:「去拿過來。」
喬氏皺著眉:「語兒,你拿棋子做什麼,別吵醒你哥哥,他已經兩宿沒睡著過了!」
雨對紅盞說:「你只拿過來便是。」
紅盞依言把棋盒從架子上拿下來,擺在了桌子上面,語又問:「平日里,哥哥下完棋后,棋子是你收拾的嗎?」
紅盞搖頭:「大少爺的棋子向來不允許奴婢們碰,奴婢只是等大少爺收拾好后,再把盒子擺回架子上。」
喬氏生氣地說:「語兒,你到底要做什麼?」
雨轉頭看著胡大夫道:「胡大夫,請您仔細地檢查這些棋子上面有什麼東西,」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別用手直接觸碰棋子。」
喬氏聞言,臉忽地冷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看著胡大夫,胡大夫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包,在左手上攤開一塊帕子,又用鑷子夾起一塊棋子,放在帕子上仔細看了看,又嗅了嗅味道,忽地抬頭對紅盞說:「請倒一杯水給我。」
喬氏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低沉著吩咐:「快倒。」
紅盞大氣也不敢出,忙倒了水遞過去,胡大夫用手指沾了水,滴在棋子之上,又仔細看了會兒,這才如釋重負地嘆息一聲,抬起頭來說:「夫人,二小姐,這上面沾了一些蕁麻葉粉,這恐怕就是引起大少爺風疹的原因所在。」胡大夫將手中的帕子伸給喬氏和雨看,只見棋子周圍的白色帕子上出現了淡淡的綠色水跡。
喬氏難以置信地問:「蕁麻?」
胡大夫點點頭:「蕁麻莖葉上的蜇毛有毒,製成粉末之後,可塗在被毒蛇咬過的傷口之上,以毒攻毒,是治療蛇毒的奇葯,但若尋常人或牲畜接觸到蕁麻,便會引起紅疹,本也沒有什麼大事,過幾天自動便會消除,可大少爺卻吃了一些發物,便引發了風疹。」
雨盯著他問:「可有的治嗎?」
胡大夫總算露了點笑容:「二小姐放心,既已知道了症因,一切便包在老夫身上,老夫這就去重新配藥,治療蕁麻風疹,用徐長卿即可藥到病除。」
雨舒了口氣,吩咐紅盞跟胡大夫一起去抓藥,關上門后,喬氏疾言厲色地問:「是誰?」
雨緩緩說道:「初五那日,二哥和三哥來找大哥下過棋。」
喬氏怒極反笑,邊點頭邊說:「好,好,何蘭煙的好兒子們,何蘭煙!」喬氏恨得幾乎要嘔血,「咔擦」一聲,右手的兩根指甲齊齊斷了下來。
雨安慰道:「娘彆氣壞了身子,還要照顧大哥。」
喬氏閉上眼睛,牙咬切齒地說:「我不氣,我不氣,氣有什麼用?何蘭煙巴不得把我氣死,她好取而代之,她想得美!她要害我兒子,我就要讓她斷子絕孫!」
「不過我們現在沒有證據,不能一口咬定就是二哥三哥做的。」
「除了他們還有誰?之前成日來找你玩耍,結果你就突然病重,如今又來找詣兒下棋,詣兒就得了風疹,這次幸虧你想到了棋子的問題,否則找不到病因,詣兒這疹子下不去,到了元宵節,你爹就得帶他們進宮了。」
雨冷笑:「只怕他們打的不僅僅是元宵節進宮的主意……」
喬氏靜默了片刻,看著雨道:「語兒,你總算懂事起來了,娘很欣慰,這次一定要幫你大哥,不能讓他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人害得這麼慘。」
雨盯著那盤棋子,點頭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