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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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咬了咬下唇,強做平靜地說:「我看大娘時常眯眼,便這樣揣測了,還請大娘原諒。」

母親笑著說:「怎麼要原諒呢,小姐是好意,我感謝還來不及。」她嘆了口氣,繼續說,「其實不瞞小姐,這房子原也不是我們家的,是受了我女兒主家的恩惠,才能住在這裡,可是我女兒不久前……過世了,雖然主家慷慨,許我們繼續住著,又送了銀錢,可我們怎麼好意思總是白用人家的呢?我和他爹都是鄉下人,沒有什麼擅長的,幹些粗活而已,不打緊的。」

雨垂下眼睛:「原來是這樣,是我不好,提到了大娘的傷心事,還請節哀順變。」

母親低著頭沒有說話,片刻后,用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何順變呢,我的女兒……女兒……」

雨解下身上的手帕給她遞上,柔聲說:「大娘,今日是二月二,龍雲寺里香火鼎盛,不知您可拜佛?佛家裡講究因果輪迴,您的女兒現在定已投在了一戶好人家,過著舒心的生活,您不要太過傷心。」

母親抹了抹眼淚:「多謝小姐好心勸解,若能如小姐所言,我寧願餘生吃素禮佛,為我女兒祈禱。」

雨點頭道:「也好,禮佛心靜,對您是有益處的。」

二人又絮絮說了一會兒,雨仔細問了她身體可好,父親身體可好,生活得如何,缺不缺什麼,母親雖有些奇怪,但也覺得眼前的少女十分親切,便都一一如實說了,雨明白父母生活的尚算舒適,也放下心來。過了一會兒,看天色不早,雨起身告辭,臨走時拿出了兩錠銀子塞進母親的手裡,母親大驚失色,連連推辭道:「這如何使得?」

雨道:「大娘的水甘甜溫暖,有家的味道,這些銀錢是我的謝意,還請大娘收下。」

「一碗水哪裡值錢了?更何況小姐陪著我說了這許多話,又是勸慰開解,我如何還能再收小姐的錢?」母親說什麼也不肯收下。

雨見母親執意不收,也不再堅持,殷殷告辭后便出了門。迎春說:「真奇怪,感覺二小姐像是認識這家人似的。」

雨淡淡地說:「我只是覺得這位大娘很親切,感覺有緣而已。」

迎春也不做他想:「是啊,我有時也會在街上碰見覺得面善的人,其實我時常在府里,難得出去,這些人又如何會認識呢?大約是上輩子的熟人吧!」

雨回過頭,默默凝視著青石板巷的那頭自己家的大門,眼神哀戚:「是啊,上輩子的熟人……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待雨回到龍雲寺,老夫人已經起身了,供修行的居士住宿的客房裡有些忙亂,幾個丫頭進進出出的,喬氏看見雨,忙把不明就裡的她拉倒一邊:「你可算回來了,你奶奶醒了已有些時候了,怕是過一會子就要找你。」

雨問:「奶奶怎麼醒的這樣早?」

喬氏翻了個眼睛:「還不是那個何蘭煙,竟然暈倒了,不知又作什麼幺蛾子,你奶奶被攪了午睡,很是不高興呢,問她為何身子不適也不說,強撐著出來做什麼。」

雨哦了一聲,問道:「可請大夫了嗎?」

「她房裡的丫鬟下去請了,就在附近鎮上先隨便找一個,看看有無大礙,一會兒回府後再正經找個大夫來給她瞧瞧罷。」

「好端端的怎麼會暈倒?」

「誰知道她,一天到晚花樣最多,之前害你哥哥那一出,你爺爺奶奶雖然不予追究,心裡卻都跟明鏡兒似的,她大概深怕自己討了嫌,想來博同情吧,可剛看你奶奶的樣子,她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呢。」

雨低頭思索一陣,搖搖頭道:「何姨娘心機深沉,絕不是這樣草率的人,娘還是留心一些為好。」

喬氏聞言,也細細思考了起來,正說話間,何姨娘的丫鬟已將大夫請了回來,大夫給何姨娘仔細搭了脈,抬頭笑著對老夫人說:「這位夫人沒有大礙,是有喜了。」

老夫人聞言大喜:「可是當真?」

大夫點頭道:「千真萬確。」

喬氏怔愣了片刻,問道:「當真有孕了么?可要再診診看?」

大夫不悅地看了喬氏一眼:「這位夫人,在下雖不是什麼名醫,但也行醫數十載了,這附近村鎮上的孕婦幾乎都是由我診斷出來的,絕不會診錯,是滑脈,不會有誤。」

喬氏被他沖了一頓,又不好發作,只得悶悶不言,老夫人喜不自勝,吩咐下人趕緊備車回府,何姨娘悠悠轉醒,得知自己再度有孕了之後,竟是喜極而泣。老夫人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喬氏雖心中恨恨,也少不得上前關懷兩句。

回府的時候,何姨娘一掃來時的頹廢,坐在了老夫人的馬車上,喬氏則和雨坐在後面一輛,喬氏咬著牙道:「小人得志!」

「娘何必這麼在意?生出來也不過是個庶子而已。」

「我就是見不慣她一有身孕便無比託大的那副嘴臉,當年她生那對雙胞胎時,可沒少給我氣受,連累你在我肚子里也遭罪,真是想起來就恨。上回你哥哥那事,你爹到底是對她淡了些日子,我正想著機會來了,竟又被她搬回了局面。」

雨搖搖頭:「娘若是氣壞了身子,可不正隨了她的意?如今她既有了身孕,不妨先退讓一步,以免被人嚼了舌根,傳到爹和爺爺奶奶那裡就不好了,來日方長,咱們靜觀其變。」

接連幾日雨都未曾見到聞人哲,聽喬氏派出去打探的丫鬟來報,聞人哲每日一下朝便徑直去了何姨娘處,經常一屋子「歡聲笑語」,喬氏氣的臉都白了,雨和聞人詣只得時不時地跟她說笑,逗她開心,好在聞人詣獲封了正五品僉事道,一家人都皆大歡喜,喬氏也喜不自勝。一般大戶子弟入朝為官,都是先從六、七品做起,而聞人詣是王夬的弟子,獲封五品也是理所應當,以聞人家的如今的地位,皇上即使封得更高也沒什麼,五品的官職確是十分中規中矩,封住了悠悠之口。更何況,僉事道的官職,是別人想也想不來的好差事,雖然看似不大,可卻分巡一定地方,掌理刑名等事,即是掌管了一方律法,非常有實權,也相當鍛煉人。大家心裡都心知肚明,能做僉事道的人,都是皇上寄予了厚望,屬意提拔之人。

初八那日,首飾行的老闆終於將打造好的金釵送了過來,果然如他所言,雖不像藍寶石那樣別緻,可也十分別出心裁,耀眼美麗,喬氏打量之後嘆道:「語兒,你的眼光真是極好,這釵好看極了。」

雨仔細地將金釵收在盒子里,和大學士府上送來的帖子放在了一起,對喬氏說:「娘也說好看,想來衛姰一定會喜歡了。」

「如何不喜歡呢?這紅寶石想來是極難得的,定是價值不菲吧!」

雨抱歉地一笑:「哥哥付的錢,我也不知道,我只顧著選樣式,忘了問價格,下次一定注意。」

喬氏說:「這有什麼,咱們又不是買不起,你便是把整條街買回來又如何?我只是覺得給衛家姑娘的賀禮,尋常一對鐲子、如意什麼的也就夠了,這釵這樣別緻,你何不留著自己戴?」

雨笑著說:「好看的首飾有的是,不差這一件,左右挑了許久也看不上別的。」

喬氏搖搖頭:「隨你吧,衛家竟還真正經送來了帖子,我還擔心你只是一時興起才答應要去,如今見你這麼重視,又是費心選賀禮的,倒是有些樂在其中了,不過那日娘不在你身邊,你一切還是要當心。」

雨抱著手中的首飾盒,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

到了衛姰生辰的那一日,雨午睡醒了之後便動身去了大學士府,因是私宴,賓客並不多,卻都是京城裡名門望族家的子女,因著齊王還未到,大學士沒有在門口迎接,只有衛姰和她的哥哥衛晟在迎客。見雨前來,衛姰忙迎了上來,衛晟也十分客氣地和雨相互見禮。衛姰一改元宵節那日對雨的冷淡,拉著雨說:「聞人妹妹一向是什麼宴請都不參加的,那日我還當你是哄我呢,一直猶豫著要不要給你下帖子,心想若是帖子下了你不來,我該多丟臉呀,還是哥哥說,聞人小姐既說了來,便一定會來,我這才放下心來。」

雨笑看了一眼她身旁站著的衛晟,對衛姰說:「我從前是身子不好,出不了門,不過旁人也就罷了,衛姐姐的生辰宴,我自然一定要到。」說著便從迎春手中接過賀禮送上。

衛姰聽著高興,笑嘻嘻地接過,見那盒子雅緻,不禁好奇道:「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盒子。

「好別緻的釵啊!」

衛姰輕呼一聲,將那金釵拿了出來,伸手放在太陽下細看,在斜陽的映襯下,那顆紅寶石閃爍著攝人心脾的紅光,四周的丫鬟圍了過來,都對這金釵發出了讚歎之聲。衛姰將釵拿給衛晟看:「哥哥你看,這釵美不美?」

衛晟比衛姰大兩歲,兩人長得很像,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衛姰明快嫵媚,衛晟則沉穩幹練。說來也怪,衛家世代從文,可衛晟偏自小好兵,年紀輕輕已經是驍騎副參領,又生的高大威猛,自有一份陽剛的英武俊朗。他笑著對雨點點頭,垂眼看著衛姰道:「很美,聞人小姐一片心意,哥哥替你插上吧。」說著,便接過了金釵插在了衛姰的髮髻上。

衛姰轉身看著雨道:「如何?」

雨稱讚道:「艷麗無雙。」

衛姰笑著說:「多謝聞人妹妹,我很喜歡呢。」她想了想,又把衛晟拉到雨的面前,接著說,「我還要在這裡迎接客人,暫時不能陪妹妹,就由我哥哥代勞,陪你在府里逛逛吧!」

衛晟笑著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雨不便推辭,便淡笑地說:「有勞衛公子了。」

衛晟說:「是在下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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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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