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
雨看著在前面逛得起勁、對什麼都感興趣的李瀛,和身後一直黑著臉的李浲,不由得噗嗤一笑,李浲看著她道:「你笑什麼?」
雨忍著笑說:「我還記得上次跟您第一次逛街的時候,以為您就夠難伺候的了,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她比我還要難伺候?」李浲一臉的僵笑,「原來你把陪我逛街,當成是伺候,我可從沒想過要你伺候。」
「不是不是,小女絕對心甘情願。」
「噢?當真?和我在一起,你心甘情願?」李浲猛地轉過身,停在了雨的面前。
「我不是……」雨扭過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尷尬了片刻,抬起頭向他身後看了看,忙道,「公……公子呢?」
李浲回過身,四處環視了一圈,挑眉道:「喏,在那兒看捏麵人呢。」
雨忙向李瀛的方向疾走了幾步:「我們可得跟好公子,這兒人太多了。」李浲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雨沒有聽清,轉過頭問:「什麼?」
李浲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笑著道:「沒什麼,走,我們找她去吧。」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雨怕遇到貴族世家子弟,認出李瀛,不敢去那些有名的大飯館,便選了一家頗有特色的小飯館,這還是當年雨在安王府時,聽安王的某個幕僚提起過的一家飯館,因當時安王聽著感興趣,雨便記下了名字,只是後來因為各種耽擱一直未曾去成,慢慢的也便忘記了在哪裡,此時跟著李瀛四處亂逛,竟忽然路過,腦中一陣紛亂,便提議去裡面用飯。李浲欣然應允,李瀛自然也沒有意見,這家飯館門面雖小,卻收拾得十分乾淨雅緻,門前屋內都種植、擺放著許多鮮花,青石板地面沖洗得錚亮,讓人一見便覺得心下歡喜。李瀛喜歡得不得了,拉著李浲便往裡走,雨看著李浲的背影,內心閃過一種荒誕的感覺,當時記下這個飯館,是為了陪安王過來用飯,卻不曾想,今日竟是和另外一個男子前來。
飯館內的每一處座位都有屏風隔開,因他們來的早,小二便將他們徑直引到了最後一張桌子上,李浲點了幾個菜,小二記下后,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李瀛笑道:「想不到,民間的飯館竟然如此有趣,這下人也很懂禮數。」
李浲輕聲斥道:「說話小心些,什麼民間不民間的,當心隔牆有耳。」
李瀛不以為意:「方才你也看到了,時候還早,這店內空無一人,我們是唯一的一桌,就你謹慎,怕什麼!」
李浲對她無語,想著她還肯聽幾句雨的話,便看向雨道:「語小姐,你說她幾句吧,她對我早已經是油鹽不進了。」卻見雨只恍恍惚惚地盯著那屏風發獃,又喚了她幾聲,雨才回過神來,抬頭看著李浲。
李瀛說:「語妹妹,你怎麼了?從剛剛進了飯館就有些神不守舍的。」
雨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李瀛說:「都怪哥哥,沒有照顧好你,要不,一會兒我們別玩兒了,送你回府休息吧?」
李浲哭笑不得:「怪我?怎麼又怪我?若不是你剛才一個勁兒地到處亂逛,語小姐怎會如此疲累?」
「我早說了,你去照顧語妹妹,不用管我,你就是不聽,看吧,如今怠慢了語妹妹,可怎麼是好?」
「我不管你?我若是不管你,此時你早就不知到哪裡去了。」
雨笑著說:「二位請放心,我沒那麼虛弱,只要二位公子能盡興,我肯定奉陪到底。」
李浲嘆氣道:「只要她這位『公子』盡興了就行!」
李瀛沖他做了個鬼臉,把茶杯拿起給雨:「語妹妹,快喝點茶,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還要去那個什麼雅敘玩呢。」
雨接過茶杯,點頭示謝,李浲說:「一會兒我著人送你回去吧,天香雅敘你就別跟著去了,當心給人認出來。」
「為什麼?」李瀛不服地反駁,「你和語妹妹都能去,我怎麼不能去?你們怎麼不怕被人認出來?」
「我和語小姐都謹言慎行,低調得很,怎會被人認出來?倒是你,張揚的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來了,那種地方,貴族世家子弟多得很,若是引人耳目了,我們都跟著你倒霉。」
「我曉得了曉得了,你不就是怕我亂說話嘛,最多我答應你,到了那裡以後,我一句話也不說,你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扮安靜嫻雅這回事,我在……我在家裡都扮了多少年了,這還不簡單?」
李浲苦笑著看著雨:「我今日帶她出門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今晚怕是清凈不了了。」
雨笑道:「反正在天香雅敘,人們關注的都是歌舞,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的,無妨,就讓公子一起去看看吧。」
說話間,小二很快將他們點的菜送了過來,雖都是些普通的菜式,可做法卻很不一樣,樣子也很精緻奇特,和宮裡的御膳是大大的不同,李瀛讚不絕口,連李浲也覺得不錯,雨默默地吃著菜,心中卻想著,若是安王吃到了這些菜式,是否也會誇讚?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苦笑,李浲一直注意著她,看到她嘴邊的苦笑,不禁若有所思。
吃了幾口菜,李浲問道:「對了,語小姐,方才那個雜耍,你怎麼會知道瀛兒的手沾了那些水液遇火便會沒事?」
李瀛也好奇地看著雨,雨垂目不語,當年在山中跟著師傅學習,師傅教給了她許多避險的方法,那種水液,不過是一種用來暫時避火的東西罷了,雨怎會不知?這種水液早些年較為罕見,如今許多江湖人士拿來故弄玄虛,街頭賣藝便也罷了,有些甚至裝神弄鬼,騙人錢財,早已不是什麼秘聞。她抬眼一笑:「之前和我哥哥出來,看過這個雜耍,故而便知道了,只是無論如何,公子您千金之軀,日後萬不可如此冒險。」
李浲瞪了李瀛一眼:「聽見了沒有?」
李瀛哼了一聲:「我早知沒事才會上去的,如今可不是一點事也沒有?」
吃飽喝足之後,三人走出了飯館,迎春已通知馬車在飯館門口候著,雨上車,換上了男裝,李瀛興沖沖地拉著雨:「語妹妹,你換上男裝,還是透著文弱勁兒,像個……像個書生!不過,你要是早點換就好了,這下咱倆可以挽著一塊走了!」
李浲道:「兩個男人當街拉拉扯扯,小心有人說你們斷袖之癖!」
李瀛奇怪地看著李浲:「女裝不行,男裝也不行,哥哥,是不是只要我一跟語妹妹親近,你就不高興?」
李浲窘迫地說:「誰說我不高興了?」
李瀛繞道他面前仔細看了看,拽著他的袖子道:「你沒有不高興,那你臉紅什麼?」
「誰……誰說我臉紅了?」李浲甩開她的手,看了一眼雨,眼神有些閃躲地說,「時候還早,又剛用過飯,反正路也不遠,不如我們不要坐車,走過去吧。」
雨笑著點點頭,李瀛說:「好呀,正好還可以到處逛逛,我還想買些東西呢,今日出門,我特意帶了許多……」她拍了拍腰間,忽地頓住,低下頭一陣翻找,叫道,「我的荷包呢?我的荷包怎麼不見了?」
雨道:「是否落在飯館里了?迎春,快幫公子進去找找。」
迎春聞言忙跑回飯館里去尋找,李浲也命跟著的侍從進去一塊兒找,李瀛皺眉道:「不會呀,我在飯館里,沒有把荷包拿出來啊!」
「定是你到處亂跑,不知在哪裡被竊賊扒去了,那荷包里,可有要緊之物?」李浲問道。
李瀛搖搖頭,欲言又止:「不過是些錢財而已,平日里也用不著,我出門時便多帶了一些,倒也不打緊,只不過……」
雨問:「只不過什麼?」
李瀛嘆了口氣:「只不過,那荷包上,我綉上了一個『瀛』字,你也知道……」她四下看了看,才低聲道,「你也知道,我們的名字都是從水、從陽平,貴族世家、民間百姓都是避諱的,無人敢用,那荷包若是被無知的竊賊扒去倒也罷了,若是被有心人撿到……」
「若是被有心人撿到,那可真是大麻煩!」李浲沒好氣地說。
雨勸道:「公子別急,先看看是不是落在飯館里了。」
話音剛落,迎春從飯館里出來,苦著臉道:「奴婢前前後後都翻找過了,那小二也幫著一起找了,確實沒有。」
李瀛想了想道:「我倒是想起來,在看捏麵人的時候,被人擠了一下,不過我當時也沒在意,也許……也許就是那會兒……」
「也許就是那會兒被竊賊扒了去,」雨搖了搖頭道,「定是咱們在看雜耍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公子賞了那雜耍的人一錠金子,出手如此大方,賊人肯定是看在眼裡了,一路跟著我們,找准了機會下手。」
「語小姐說的有理,如此說來,那竊賊是沖著錢財去的,對那荷包興許不會上心?」李浲看著雨問道。
「這些江湖上的竊賊得手之後,一般都是把銀錢拿走,錢袋隨手就丟了,只是……」
「只是什麼?語妹妹,你快說呀。」李瀛一臉著急。
「只是我聽聞,即便是竊賊這一行當,也是有江湖規矩的,其中有一條,就是不偷婦人。竊賊大多是男人,男女授受不清,偷了婦人,難免毀了人家清譽,且一般女子出門,身上也不會帶許多銀錢。可公子今日身著的是男裝,而竊賊從您身上扒去的,卻是女子的荷包,若是有心些的竊賊,只怕會起疑,那荷包要是被隨手扔了,倒也不怕了,要是……」
李浲蹙眉道:「要是被帶去什麼江湖人聚集的地方細細研究,瀛兒的身份只怕就會暴露了,是不是?」
雨苦笑:「這是最壞的一種可能,一般的竊賊不會想到那麼多,要不,現在就著人去方才那地方找找看,興許會找到呢?」
「著人?著什麼人?你是說,通知哥哥之前支開的那些暗衛去找嗎?那些暗衛都是母親那裡的,讓他們知道了,我的事還能瞞住嗎?」李瀛搖頭道,「不,我自己去找,一定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