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衰老
墓宮深處的走廊永遠都是筆直、陰暗、寧靜,沒有盡頭的。明榮夏只能安靜地充滿敬意地跟隨占輝的背影,占輝的身體發著光,是這裡唯一的照明。明榮夏突然發現兩側的石壁有了圖畫,這才發覺他們已經進入了那條名為「歷史」的長廊。
又看到這些壁畫,明榮夏沒了上一次的好奇,更多了感觸。畫里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明榮夏已經深信不疑。雖然歷史被神話與圖畫修飾,但真相也隱藏其中。他們現最想見到最後一幅畫,也就是正在發生的事。
當走到那幅畫前時,他不禁停了下來,其他人也停下來了。這幅畫以黑色為主色,黑色的天空佔了畫面九成面積,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一片黑;剩下一成的畫面表示大地,上邊畫滿成堆白骨,沒有一個活物出現在畫中。
「世界毀滅了,萬物死亡了。」占輝解釋說。
「下一幅應該是新世界的誕生。」皮埃爾醫生看著空白的位置樂觀說,「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畫上去。」
「永遠沒人知道。也可能這就是真正的最後一幅畫了,沒有下一幅。」占輝說得非常冷淡。「跟我來吧!」他繼續向前。
明榮夏不舍地再望了眼壁畫,占輝的話令他擔心不已——這真是最後一幅了?在前邊他也看到過展示世界末日的畫面,但那些畫面中總能找到活著的生物:兩隻猴子或一對男女;然而現在這幅畫除了白骨什麼也沒有。
「未來正在創造中,什麼都可能改變。那幅畫還未完成,是會變的。」占輝突然說。明榮夏覺得這些話是在說給他聽。
沉重的宮門自動緩緩開啟,幽冷的風從殿內吹出,垂於殿中的薄紗無聲地輕輕飄動,像霧一般飄渺。占輝帶領他們進入,他們的腳步聲在宮殿中迴響,變得異常突出。一片薄紗被風吹起,大殿的最裡邊斜躺著一位老人,他的身體如枯枝,皮膚乾燥如樹皮,並蒙著層灰暗色調。看起來就快碎斷的手指摸撫著金錢豹的額頭,獅、虎、豹,各類高貴的猛獸圍坐在他身邊。
「來啦?」顫抖的聲音從老人喉中發出。
占輝下跪行禮,皮埃爾醫生深深地鞠躬,小草馬亞維爾跳出花盆,葉片和莖都彎曲了,明榮夏也向他鞠躬。這是三大神中唯一在世的一位,是目前地位最高的神。
「你退下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揮了揮手,占輝倒退著離開宮殿。
「坐吧,都坐。」他又揮了揮手,紗簾后跑出三副骨架,抬出三把椅子放好。他們各坐一把,明榮夏將花盆放在第三把椅子上。
「你們從那麼遠的地方趕來,辛苦了。喝茶吧。」又有骨架端來熱茶侍奉。
「我們為世界的明天而來。」皮埃爾醫生說。
黑暗神緩緩點了頭,像是贊同。「世界的『明天』?哦,也對!人類的世界還是黑暗一片,天還沒亮呢!」
「只要集合眾神的力量就能驅散籠罩地球的月球塵埃。」明榮夏迫不急待地說。黑暗神想做世界的主宰,所以他應該會同意拯救世界,世界毀滅了對他沒有好處。
特斯卡特利波卡還是緩緩點了頭。「是這樣,惠齊羅伯契特利說得沒錯。只有我們才能拯救世界。可是……可是召集眾神,總得有個領袖,對吧?」
「你是三位大中唯一在世的,你就是我們的領袖。」明榮夏說。
皮埃爾和小草同時默默看了眼明榮夏,似乎他說錯了話。
特斯卡特利波卡顫抖的笑聲像是快要斷氣了,迴響在宮殿中。「我不喜歡你的馬屁。」笑過後,他說,「有一種說法,說我老了,該給年輕人讓位了。」
明榮夏不敢亂答話了,選擇了沉默。
「你不說話?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因衰老而消瘦的臉上,他那雙眼睛特別突出,睜大時幾乎快要掉出來,「哼!我知道,你和那個混血小子都盯著我的地位!我還沒老到使不出神力的地步!」他那快成骨架的手突然指住明榮夏。
一股壓迫感襲上心間,明榮夏嚇得從坐椅上跳起來,與此同時,皮埃爾和小草擋在他與黑暗神之間。他知道黑暗神發動神力了,想給他個下馬威嗎?背脊發出寒意,他抽下神力,刀身發出黑光。他想起來,這把刀本是屬於黑暗神的,現在它要聽命於誰?
特斯卡特利波卡突然發出猛烈咳嗽,心間的壓迫感消失了。這個老人趴在長椅上,不斷咳嗽與喘息。明榮夏再看著刀,黑暗神的神力已經散去,它仍有光輝,說明它沒有受從前主人的控制。
「占輝……占輝!占輝在哪兒?」特斯卡特利波卡伏在長椅上,身邊的猛獸已煩躁不安,來回走動,發出「呼嚕」聲。
他不斷呼喊占輝的名字,紅衣青年出現在門前,奔向他的主人。他小心扶起老人,「主上累了,諸位請回吧!」他對客人說。
明榮夏鞠躬告退。
出了宮殿,皮埃爾醫生意外地說:「沒想到他連自己的神刀也控制不住了。剛才他想命令那把刀攻擊你,不過神刀沒有服從他,反而保護你。可能因為他太老了吧,連神器也不願受他支配。」
「以人類的壽命來說,他活得夠長了,聽說他還想延長自己的壽命。但是身體衰弱了,神力也會衰弱,剛才就是個例子。連自己的神器也控制不了,夠丟臉的。」小草對黑暗神充滿了不屑。不過它一會兒后,立刻顯示出擔憂來,「如果其他神發現唯一在世的大神已經衰弱成這個樣子,估計有野心的會造反吧?為了篡奪世界主宰的位子。」
「諸神內訌,對你的計劃太不利了。」皮埃爾看著明榮夏的背影警示,「為了預防這一刻,我們需要惠齊羅伯契特利,只有你覺醒,才能領導我們。」
「我來領導你們?」明榮夏轉身,扶著牆。不確定地看著皮埃爾和皮埃爾抱著的小草。他們給了他肯定的眼神答覆。
明榮夏從來沒想過要做領袖,他還是那麼不確定。扶著牆的手突然放開了,因為他正好按住了那幅最後的壁畫。
正如占輝說的那樣,這幅畫會改變。地平線上升起一團光,不是太陽,光團中有東西,可惜的是線條未完成,看不出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