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回
?宗彩訂立的分成方式,顯然極大地討好了皇帝舅舅,不過也把一直以來都跟聖上明爭暗鬥的宗室王爺們得罪到底。
這一個多月的經歷,讓宗彩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輕視了這些王爺們的決心和手段。當然,有失也有得:得到好處的那幾個「相好」也自發維護起他們的切身利益。
韓熙和韓匯之也許沒有韓烈那樣戰鬥力直追聖上精銳的侍衛,但二人總不缺通風報信兒的耳目,更不少敢下黑手不介意背黑鍋的「狐朋狗友」。
眼前有具呼呼冒著血的屍首,韓匯之還能調侃一下,「你倒好,也不憐香惜玉。」
韓熙道:「她家走了我母妃的門路。我那個好母妃就要死要活地求父皇把這丫頭指給我,父皇都想把母妃圈起來,我就說父皇不如依她的意思,兒子自有辦法應對。」
「合著你就沒打算讓她活著?無毒不丈夫啊。」
「黃拂,就瑞宣王那個私生女,在她家裡算計嬌嬌的時候,」韓熙望著地上的屍首搖頭道,「這丫頭也牽了頭,她兩個哥哥都順勢推了一把。」
那次出手逼得瑞宣王把自己的老情人都開除了,但利益驚人,這家人自然不肯收手,而是前些日子威逼利誘了一位匠人,拼湊出了點精鋼煉製的心得。
就這麼點破玩意兒,這一家子都打算奇貨可居了。
韓匯之見韓熙似乎不想再多說,便叫來了扶搖居的幾位股東之一兼熟人,老趙。
趙大少進門便道:「我跟你們說,你們想得到是誰出手弄死這丫頭的?」
韓熙動都沒動,「她哥哥吧?」
趙大少「咳」了一聲,「沒意思,你就不能容我賣個關子。」
韓匯之笑著拍了拍趙大少肉呼呼的肩膀,「行了老趙,以後麻煩你的時候還多著呢,賣關子的機會也不會少啊。」
趙大少早就入了伙,眼睛一眯,「放心。」
扶搖居幾個老闆之間也不是一條心。不過這裡面的事兒,韓匯之和韓熙都不會過問。
這會兒韓匯之的侍衛忽然出現在門口,低聲稟報,「王爺,咬鉤了。」
韓匯之起身沖著韓熙一招手,「咱們走了!」
話說,指婚聖旨到手,韓烈就更肆無忌憚地留宿。
知道自己有了「毛病」,他就更黏糊了。宗彩攢個新計劃,他也不放心非得在書房裡守著,硬說要跟她一起辦公,實則給她磨墨打下手——現在要是真沒韓烈該忙活的事情,宗彩一點都不介意這麼拉近感情。
須知冬天那是練兵的好時候啊!她爹傷了只能在家養著,可兩個哥哥全帶著自家侍衛在郊外乃至邊關內外拉練。
宗彩放下筆就調侃他,「就你這樣還讓我找隔壁老王呢?誰信啊。」
「我就是擔心,」韓烈趴在案上眼巴巴地望著她,「怕你一怒之下不要寶寶了。」
「那我也沒甩韓熙!」宗彩捏了捏韓烈的臉,「我就是誠實可靠小娘子,再說你怎麼也比韓熙強一點啊。」你總算能生……
「這安慰……我就更痛心了。」
韓烈一撒起嬌就有沒完沒了地趨勢。宗彩真吃不住這個,於是她也趕緊說正事,「倒是沒想到皇帝舅舅這次這麼偏心。」
韓烈把肅安王的兒子砸斷腿,之前更狠揍了韓元符一次,聖上也什麼都沒說。這份沉默本身就是在偏袒韓烈。
等太子跑去找聖上旁敲側擊的時候,聖上就說手下不得放縱。被父皇噴回東宮,皇后又把太子叫到跟前,提醒他:親疏遠近可得細思量。
帝后教導太子自然不會外傳,但誰讓韓烈的耳報神神通廣大呢。韓烈知道了,那還能瞞得住宗彩嗎?
韓烈卻覺得理應如此,「父皇不偏心你,未免太讓人寒心。老爺子有點愧疚,當初就該好好護住你的。」
給了皇家——這裡真的專指皇帝一家,這麼多好處,聖上沒有所回報,將來給還肯跟他混?
宗彩笑道:「給到我爹娘那兒也是一樣的。」
剛開始聖上並沒給宗彩指派暗衛,而是直接給妹妹妹夫加兵權,這才惹出後來肅安王與隆平王聯手暗算宗鐸這一出。
聖上不介意臣子宗親掌兵或者有糧,只有兵或者只有糧他都不會忌憚。
如果宗彩一心強化自己家,打破朝局的平衡,聖上說不得出手干預,但練兵計劃和精鋼冶鍊好比升級換裝備,聖上怎麼算都是自己得了最大的一份好處。
妹妹一家子變強沒關係,因為他比妹妹家裡強大得更多,當然就默許妹妹他們回敬肅安王和隆平王的挑釁。
結果妹妹妹夫還沒動手,暴脾氣的小九先跳出來了。別說高皇后,就連聖上也有點哭笑不得。不過跳出來那就跳出來唄……誰讓小九樂意。
再說有小九在,嬌嬌應該不至於總是因為惱火就生了別的心思。
韓烈把自己爹媽的意思說給嬌嬌,「父皇還說,你哪裡不開心就跟小九說,小九一定讓你開心。其實,」韓烈也笑了,「就是說,我們把兒子賠給你,你看著辦吧。」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宗彩順著韓烈的頭毛,「我跟我爹娘說了,明年咱們就成婚去你封地逛一逛。」
韓烈連忙點頭,「在京城縛手縛腳的,在我的老巢你儘管放心。老子前……以前,」這屋裡青巒和聽濤還在伺候,「聲名可是殺殺殺出來的。」
你殺多了我就麻煩了。宗彩說什麼也得正一正他的三觀,可惜剛要開口,韓匯之和韓熙結伴前來拜訪。
她歪頭一瞧:案上的座鐘剛好指向十一……
這哥倆專程過來「報喜」:鍊鋼心得讓他們追回一部分,順便告訴宗彩,韓熙那位預定的皇子妃已死。
這哥倆一路追趕,把韓熙那位未婚妻的哥哥扣住,又拷問了一陣,終於拿到了部分鍊鋼心得,他們不好判斷泄露的有多嚴重,也不管時候合不合適,先找上門讓嬌嬌判斷再說。
宗彩一目三行,直接道,「不怎麼樣,拿回去他們也弄不出像樣的東西。」又好奇道,「怎麼就死了?」
韓熙無動於衷就罷了,韓烈也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
韓匯之忙道:「她哥哥派人弄死的,想把這盆污水扣在咱們頭上。不過那兒有老趙善後,不用擔心再有什麼意外。」
韓烈對這一家子顯然很有心得,「他家啊,向來利益至上……用銀子動搖了安妃母,換了個攀上皇子的機會。但即使是將來的皇子妃,該舍還是會舍。這姑娘跟三哥有首尾,七哥你知道嗎?」
韓熙點了點頭,「知道啊。」
這哥幾個都覺得嬌嬌心善,於是砍人之後一定會解釋一下。韓匯之也道:「她也勾搭過我。大約是堅信自己在皇子親王之間也能遊刃有餘。」
韓熙笑著接話,「只是她哥哥並沒妹子這麼有信心。」
宗彩點了頭,「周慈裙下臣遍京城,跟四表哥好上之後也照樣收心。我都沒想著左擁右抱,這姑娘也是心大。」
韓匯之輕咳一聲,「我們不介意的。」
韓熙居然也應了一聲,「嗯。」
韓烈猛地坐直身子,「你們當我死人啊。」自從知道自己子嗣有礙,他都沒什麼好氣兒。
宗彩大笑,捏著韓烈的手背,「瞧瞧備選都不止一個。」
韓熙忽然又笑道:「這個死了,你們說我該娶誰?」
宗彩一怔,旋即問道,「值得嗎?」
為了跟生母安妃打擂台,特地答應了這門婚事,扭頭就聯合自己的小夥伴,推了一把,讓結婚對象死於親哥哥手下,魂歸天外。
京里從來不缺心明眼亮之輩,這姑娘的死因大家也能猜出幾分……只是死了未婚妻終究不算好事兒。
韓熙道:「值得。你跟她好好說話絕對不管用。」
宗彩挺不放心,「舅舅那邊沒說法?」
「只怕他還得誇我幹得好。」
聖上怎麼會誇他?聖上向來希望兒子裡子面子全都占上,除非好處超大。宗彩不置可否,「你也上點心。」
這氣氛不對!韓烈忙道:「你別替他操心,他有備選。」
韓熙也不否認,「確實是。」
韓匯之也道:「皇後娘娘是個公道人。」
婚事上,不管是聖上還是皇后,都會徵求韓熙和韓匯之本人的意見。尤其是韓熙有個不省心的生母,韓匯之還有盼著他過不好的親爹。
沒道理讓自己人吃虧不是?皇后給韓熙和韓匯之挑媳婦,實在是誠意滿滿。
閑扯了好一會兒,韓熙和韓匯之告辭時,韓熙忽然按住韓烈的肩膀,「要是有心事不如再去找國師聊聊,那老爺子說是等了你好久,可就見了你一次還沒說上幾句話。他有真本事,我的疑惑還是他幫我解開的。」
大晉的國師都很有本事,絕非裝神弄鬼,沽名釣譽之輩。
韓烈也不矯情,「找個好日子,我就跟嬌嬌一起去拜訪他。」
「明年咱們幾個都要成婚,除了太子,都要到自己的地盤轉轉,將近一年不在京城,咱們須得好生安排。」
韓烈都笑了,「你怎麼越發嘮叨上了。」
「嬌嬌上輩子沒準兒是我閨女,你當然就是女婿……」話沒說完,胸口就讓弟弟捶了一記,韓熙撫胸道,「好狠的心!」
韓烈佯怒道:「佔便宜還沒完了?」
他也是沒想到,大家都喜歡一個姑娘,結果依舊能做兄弟。這會兒他徹底感受到七哥的魅力,也服了氣:難怪嬌嬌念念不忘。
韓匯之則直接對宗彩道:「缺情人一定考慮我啊。我保准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愛好,真打起來我也不虛九皇子。」
宗彩微微一笑。
韓匯之盯著宗彩,片刻后才輕咳一聲,「嬌嬌你別總是對人笑。雖然我知道你是在拒絕,但看著你的臉,就總覺得……你是在默許。」
宗彩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對,我的意思是不行。快走吧你。」
韓匯之摸著肩膀,「你看,你這樣我就想得更多了。」話剛說完,臉上吃了一刀鞘。
其實是匕首的刀鞘,輕且小,砸臉上也不痛。也是韓烈留面子,沒把靴子扔過來。他喝道:「敢挖老子牆角!」
他也不是真生氣,甚至他都知道韓匯之在哄嬌嬌開心。
雖然嬌嬌沒提,但親眼看見他坑殺了幾十人,多少還是不大舒服。於是比較熟悉嬌嬌的人都感覺得到,嬌嬌這幾天不大高興得起來。
這麼一想,找國師聊聊沒準兒真是個好主意,能安撫嬌嬌也行啊。
撿日不如撞日,第二天他倆便離京奔向郊外的太平觀。
一般來說,縱然是皇子想見國師也得「預約」一下,不過國師似乎早就知道韓烈和宗彩今日到來,直接讓小道士把兩人引進大殿中。
見禮后,國師先笑道,「老道等二位許久了,可二位總也不來。」
這語氣未免太活潑了。
宗彩知道韓烈不願意來,那是怕這老道士看出什麼,最後向父皇「多嘴」。話說回來,宗彩也相信國師已然看出她和韓烈的來路。
國師接著道:「在這大殿里說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傳不進第七隻耳朵。老道這一脈若是連保守秘密都做不到,哪裡能傳承至今?」
韓烈冷笑了一聲。
國師這一脈早在輔佐~太~祖~爺的時候,便定下了章程:天災*要及時提醒,事關國祚更不在話下。
然而前世,嬌嬌身死,這老道士裝聾作啞;他咽氣之後十弟和他的好兒子矯詔,把他的陵墓埋成那個糟心的樣子,這老道士的徒子徒孫似乎依舊是一聲沒吭。
國師這一脈靠不住,這就是韓烈的看法。
韓烈的這番態度都明晃晃寫在臉上,國師哪裡瞧不出?
他收了笑容,低聲道,「七皇子與郡主註定無子,但殿下與郡主……卻未必。」
自打進門,韓烈注意力基本都在宗彩身上,聞言后終於把目光釘到老道身上。
宗彩扶額道:「了不起。您簡直洞悉人心。」
國師笑道:「郡主謬讚。」
真鳳金光熠熠,身周瑞氣千條,不比身邊的金龍差上什麼。
宗彩頓時感慨上了:韓烈在遊戲里沒有親生子女長大,對此他有些遺憾,依舊挺想得開。但是聽說他們兄弟,甚至包括父皇都不知什麼時候中了暗算,他就淡定不了。
韓烈天天都守著她,生怕誰偷偷挖牆腳的韓烈連許她找隔壁老王都說出口了……可見刺激之大。
國師一會兒不管要說些什麼,有子嗣一事打底,韓烈定能用心聽下去。
她知道國師已經看出韓烈才是真龍天子。
國師依舊不急不緩,「聖上沒事。殿下要是想出口氣,還是多多積攢實力,否則貿然報復,怕有傾國之禍。」
宗彩拍了下韓烈的手背。韓烈便點了點頭。
國師從袖中摸出了個信封,雙手遞了過來。
韓烈接過,展開一看,是個藥方。
宗彩也側頭看了過去,頓感坑爹:她白從眼鏡小哥那兒用一萬人吃飽的名額換解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