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章 小氣鬼
一切已經就緒,蕭騰這才望著黑沉沉的水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雲暮雪一路上灑下白色的藥粉,這藥粉具有獨特的香氣,他的人,也正是因著這藥粉才追蹤到河邊的。
雖然知道雲暮雪身上帶有金針、藥粉之類的東西,但對於一個出身於武林第一世家的子弟來說,這些算得了什麼?
雲暮雪不過是個一個弱女子,雖然比尋常大家閨秀要機敏靈活,但到底還是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在端木家的人面前,還不是待宰的羔羊?
只希望那個端木少俠不用對她下黑手才好!
看著這無垠的夜色,蕭騰心急如焚,只希望他腳下的這艘官船速度再快一些。
追蹤了一夜,天將黎明時,歸隱來報,「主子,前面一個彎道上發現了一艘小船,上頭還有一堆灰燼,屬下斷定,正是那端木少俠和王妃乘坐的小船……」
面前的王爺,一臉的滄桑,剛毅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看樣子就在甲板上站了一夜。
聽見歸隱的話,硬如石雕般的蕭騰才回過神來,那雙依然犀利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歸隱,「你怎麼知道那是王妃坐過的小船?」
早知道主子會有此一問,歸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畢恭畢敬地攤開掌心,晨曦的曙光中,赫然是一枚金燦燦的細針。
這正是雲暮雪平日里針灸的金針,從來都是裝在她的袖袋裡的,此刻,竟讓他在小船上找到,看來,這是王妃刻意丟下的。
蕭騰看著那枚金針,雙手竟然顫抖起來,他艱難地別開眼,不敢再看下去。
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看向水波蕩漾的河面,冷冷地吩咐,「帶本王去那艘小船!」
歸隱不敢遲疑,趕緊帶著蕭騰坐上小舢板去了那個彎道,上了那艘小船。
蕭騰蹲下身子,細細地查看著那堆灰燼,他兩指捻起一些灰末,在手心裡捻了捻。
這些灰末還帶著餘溫,顯然熄滅沒有多久。裡頭還夾雜著一絲魚香味兒,看來,夜裡,他們吃的是魚。
雲暮雪一個弱女子,自然沒有這個本事跳進河裡捉魚的,那就是端木少俠捉的。
既然還給雲暮雪魚吃,那就意味著端木少俠還沒有對雲暮雪動手。更不像芷蓮郡主說的那般,把雲暮雪殺掉。
只要他不動手,蕭騰就會賣一個面子給端木世家。
上了岸,早就有四個一身黑衣的人候在那兒,身後還跟了噴著響鼻的十幾匹戰馬。
這裡已經到了琅琊地界,這些黑衣人就是蕭騰設在琅琊的暗衛。
他們昨晚就接到了歸隱的飛鴿傳書,知道主子一大早要來,所以,半夜就預備齊全了所有的東西,只等著蕭騰來。
此時,河邊的涼風吹起了蕭騰的衣袂,他已經戴上了那銀光閃閃的骷髏面具,看上去,如暗夜的修羅一樣,煞氣重重。
幾個暗衛忙一起跪下磕頭行大禮,身為暗衛,他們時刻待命,只是主子還從未到過琅琊,這也是他們頭一次見過主子。
幾個人低著頭,結結實實地觸到地面磕著。
蕭騰沒有功夫在這兒耗著,只是淡淡地問著負責琅琊暗衛的頭兒趙武,「今兒一早,有什麼異常沒有?」
趙武見蕭騰發問,忙恭恭敬敬地回道,「主子,我們接到飛鴿傳書,就飛快地預備妥當馬匹,天還未亮就趕了來,並未見著那位端木少俠和王妃!」
蕭騰聽見此話,眉頭不由挑了挑。
按說端木良帶著雲暮雪下了船登岸也沒多久,那堆灰燼還有餘溫,初步斷定,他們離開那艘小船也就一個時辰左右。
這些暗衛在這兒等了也有一個時辰了,那端木良到底用什麼法子瞞天過海的?
他沉吟片刻,環視四周,半晌方慢慢問道,「這兒打漁的人家多嗎?」
這麼一條寬闊的大河,岸邊肯定有不少人打漁為生。
趙武似乎沒有想到主子竟然突然問道打漁的了,他愣了一會兒神,才道,「回主子,這裡打漁的百姓不少。」
說完,他似乎恍然大悟起來,驚叫一聲,「主子,他們,怕是扮成漁民逃走了。」
果然如此!
蕭騰緊了緊隱在袖下的拳頭,頰邊的肌肉跳了跳,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端木良這般狡詐,看樣子,想逮住他還得費些功夫。只是本王不會認輸!」
他的話,聽上去殺氣騰騰,讓人莫名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歸隱的心跟著跳了跳,看一眼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的東方天際,小聲問道,「主子,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先去客棧吃點兒飯再說!」蕭騰吩咐完,就領先上馬,帶著一眾暗衛打馬而去。
這一路,他們追了整整一天了,這些暗衛也不是鐵打的,該吃些東西了。
何況,他現在對端木良的手段也有些了解了,趁著吃飯的功夫,他得好好地梳理梳理思路。
歸隱跟在蕭騰的馬後,一臉忐忑地看著身姿挺拔的蕭騰,輕聲地問道,「主子,您說,端木良會不會帶著王妃住客棧?」
畢竟,他們也走了一夜了,端木良那樣的世家子弟,怎麼會露宿郊外?
王妃的身子畢竟柔弱,他難道就不顧及一下嗎?
卻不料前面的蕭騰忽然回過頭來,冷笑一聲,「不會。端木良怕是蓄謀已久,不會不知道本王在各處都有客棧酒樓的。」
別人許是查不出來,但憑著端木世家的名頭,端木良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他算是看出來了,端木良和芷蓮郡主還不是一夥的,要是一夥,端木良當時在芷蓮郡主住的大院子里,就該下手了。
他反而把雲暮雪擄走,真不知道心裡打著什麼算盤!
蕭騰一行人走後,河邊的一處蘆葦叢里,忽然盪起了一陣漣漪,兩個黑乎乎的腦袋,從水裡冒了出來。
那兩個人一旦冒出水面,就呸地吐掉了嘴裡的東西。
其中一個喘了好半天的氣,像是緩了過來,竟然對著另一個破口大罵起來,「端木良,你是不是瘋了?有你這樣的男人嗎?」
聽那聲音,顯然是個女人,那聲音一出口,沙啞粗糲,就跟嗓子被什麼東西給劃過一樣。
這個女子,赫然就是被端木良給擄走的雲暮雪。
原來,端木良帶著她到了琅琊地界,已是天光方亮了。
端木良生怕蕭騰跟在後頭追上來,所以,才來了這一招。
他把雲暮雪拽到水下,嘴裡含著一根蘆葦管。
雲暮雪死活不樂意,可是端木良出手封住了她的啞穴,讓她眼睜睜看著蕭騰來了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她被端木良緊緊地抱著,潛在水裡,嘴裡含著蘆葦管,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蕭騰上了岸,卻無能為力。
等到蕭騰一行人走得沒影了,端木良才把她托上了岸,這才有了她破口大罵的那一幕。
端木良聽了她的罵聲,只是無所謂地笑笑,帶著她游出了蘆葦盪,上了岸。
兩個人跟落湯雞一樣,渾身水淋淋的,臉色泡得發白,在這微亮的天色里,就跟水鬼一樣。
好在這時候天熱,並沒有覺得有多冷。只是天熱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衣衫穿得單薄,在河裡泡了那麼久,此時,全都貼在身上了。
雲暮雪這具身子不過十五六歲,但卻不是一顆豆芽菜。
雖然以前在繼母王氏手裡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但好在後來穿越過來之後,雲暮雪懂得怎麼讓自己舒服了。
吃的喝的都好了,她的身量也長開了。
此時看去,少女的身量纖細高挑,卻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雖然不是那種豐滿型的波霸,但也很耐看。
端木良一時竟然看呆了。
等到雲暮雪擰乾了自己衣擺上的水,就見對面那個少年正火辣辣地看著她,那眼神真是熾熱地一點就著。
而且,他看的地方,正是她的胸。
雲暮雪驚叫一聲,雙手忙不迭地就護住了自己的胸,嘴裡跟著罵起來,「臭流氓,登徒子,沒見過女人啊?」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這個端木良,出身那麼好,功夫那麼高,怎麼就陰魂不散地纏著她不放了?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要說一見鍾情,也沒有這樣的啊?
他不過是見過她一面而已,那時,她還女扮男裝,把自己化成了黃臉的病夫,哪裡好看了?
這一次見面,她依然是男裝,臉上也易了容,絲毫看不出哪裡美了。
他怎麼就喜歡上她了?
可是她哪裡知道,端木良在她背後跟了多少回!
她的真面目,端木良自然見過了。
如今被河水泡了那麼久,她臉上那層易容的藥物早就掉了,露出一張端麗無雙的小臉來。
雖然被河水泡得有些發白,但越發顯得她眉目如畫,婉約如西子一般。
端木良面對心上人,自然看得呆住了。
這要是男人的正常反應!
可是被雲暮雪這麼兇巴巴地一吼,端木良那張白凈的俊臉上,一下子就紅透了,連耳根子都快要燒起來了。
他身為端木世家未來的掌家人,也曾有不少女子對他明裡暗裡送著秋波,但他從未動過心。
誰知道平生頭一次對一個女子動心,卻被人家罵作「臭流氓,登徒子」,他頓時就羞得無地自容了。
「那個,那個,雲小姐,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手足無措地解釋著,誰知卻越描越黑。
雲暮雪哪裡管他有意還是無意的?反正看了就是看了,還能抹掉不成?
「少跟我來這一套!看了就是看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這個神經病少年擄走一天,夜裡宿在小船上也沒歇息好,一大早的又被摁在水裡泡著,換做誰,這會子也炸毛了。
雲暮雪劈頭蓋臉地把端木良給罵了一頓,可是越罵,她卻越發現那少年不僅不惱,反而還笑了起來。
這下子,真是把她給氣瘋了。
見過臉皮厚的,哪裡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這人,真是瘋了。
她這會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罵了那麼久,哪裡還有力氣?
當即也不管端木良是否在看她了,她身子搖晃了一下,趕緊扶住旁邊一棵小樹,哼哼唧唧地,「算了,不跟你計較了,我餓死了累死了,快些到酒樓里吃一頓!」
眼下,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吃上一頓,再美美地洗個熱水澡,睡上一覺!
可是端木良卻為難地抿了抿唇,半日搖搖頭,「不行,我們不能去酒樓!」
這話一出,雲暮雪只覺得渾身的氣都涌到了頭頂,她整個人就像那夜叉一樣,兇狠狠地瞪著端木良,「你還是男人嗎?至於這麼小氣!」
她以為端木良不捨得掏銀子!
端木良苦笑地咧咧嘴。
他身上的確沒有銀子,但有銀票!
只是,他不能把雲暮雪帶去酒樓客棧啊,那裡,可都是蕭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