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南燕歸時,此情不待
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們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了,對於先生雖然稱不上看透,但也了解一些表面,他連對我們發脾氣都不曾,更別說是真的對你發脾氣了。就算有時候鬧點情緒,也基本就是耍耍小孩子脾氣,看著很兇,實際上也沒什麼,你放下面子去安慰一下,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她這樣說,也是有心撮合他們倆,季子期哪會看不出來。
……
入夜,華燈初上。
尊爵。
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靜,廳內卻是一陣又一陣的喧囂勁爆。
半小時前,她去了鍾氏總部,卻沒見到他的人,而是得到了他的助理的這樣一句話,「總監在尊爵跟林總談生意。」
於是,她又從大老遠的從公司開車到了這裡。
這段時間,鍾守衡玩的很瘋,外面早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得到了他的默許,各大媒體也開始競相報道出他的緋聞,為了賺錢,哪怕是一點點的小事,也能被無限擴大化。
今晚,同樣不例外。
季子期剛進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裡面進了很多記者,就等著挖他今晚上的緋聞,期待著明天弄上頭條好讓自己的公司大賺一筆。
其實夜場她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涉足了,跟他在一起之後,她連應酬都很少出席,除非是不得已,否則基本就是向峰幫她處理好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再次踏入這種聲色場合的時候,她的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舊時場景,總能輕而易舉的勾起舊時回憶,她看著周遭的一切,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了這裡跑那裡的,就是想主動跟他認個錯道個歉,當初每次吵架之後,哪次不是他粘著她先說好話先道歉,當初的情景與如今的情景一對比,當真是那句,十年漢晉十年唐。
她無心戀場,直接朝著某個樓層走去,腳步匆匆,走至樓梯拐角處的時候沒注意,被忽然從拐角處竄出來的人給撞了一下,她一時沒防備,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她閉了閉眼睛,認命般的。
只是,下一秒,預想中的疼痛感,卻遲遲沒有到來,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腰上驟然多了一雙手,然後用力一帶,阻止了她身子下墜的勢頭,將她整個人給攬入懷裡。
溫柔依舊。
溫度依然。
讓她的心,在那雙手接住她的身子的那一刻,疼的緊縮了起來。
季子期甚至都不用睜開眼睛去看,在他扶住她的那一瞬間,就瞭然了扶住她的人是誰,於是下一秒,腦海中閃過一張專屬於他的臉。
昔日溫柔,昔日寵溺,在這一刻,如漲潮之水。
鍾守衡。
——原來,總有那種宿命,在別離很久之後,又遇到最初的那個人。不斷的憶起,巧合的重逢,針鋒相對的矛盾,日漸加深的依戀,她無法逃開,終於明白,今生,只能是這個人,再多的錯誤也無怨無悔。
南燕歸時,此情不待。
待她站穩,他抽離手心,彼此身上的溫度,被空氣隔開。
季子期穩了穩自己的身體,抬眸看向他。
這是他們在吵架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她心裡明明是歡悅的,明明是高興的,而且這一次過來,她也明明就是主動找他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能說人的情緒大多身體的反應快過理智,還不等她跟他服個軟的,嘴上已經說了這樣一句話:「好巧,你也在這裡啊?」
故作巧合的偶遇,是她精心設計的一場戲,但是因為他那雙冰冷無溫的目光,她終究無法一個人自導自演下去。
「嗯。」他應一聲,點點頭,聲音毫無溫度。
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生氣,不讓她來這種地方,退一步來說,他應該也會說一句「好巧」。
可他並沒有。
他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就再無其他。
然後程碩從後面跟上來,鍾守衡沒再理會她,跟程碩一起朝著前面走去,問著一些商場上的話,全然與她無關。
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程碩朝著她使了個眼神,但是季子期卻已經看不明白,他那個眼神的意思是什麼。
然後,她抬了抬眼,就看到了他。
一群人過來迎他,他站在中央,姿態猶如眾星捧月,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冷漠氣質,無形當中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個男人,收了自己的心,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得到他。
哪怕是她。
他一旦對她心灰意冷了,一旦不再疼她了,連同昔日里的情分,都一併給抹去了。
這一生,除了因為一個叫「唐依心」的女人之外,他從沒有受過傷,而當唐依心也再傷不了他的時候,他就不會再被世間任何一個人所傷到,過去、現在、甚至於未來。
萬丈榮光太刺眼,他走得急,看不見她眼中的淚光。
季子期低了低頭,斂了自己的眼神,低低嘆息一聲。
命運就是如此弄人,他愛她的時候,她不愛;她愛他的時候,他卻已經收了心。
一場錯過。
她轉身,走向另外一個方向,與他背道而馳。
季子期沒有回頭。
所以,她沒有看見,在她轉了身走了沒幾步之後,他回了頭。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鍾守衡眼角的餘光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傷與痛,好似受了多麼嚴重的情傷一般。
為誰呢?
呵為誰呢,他笑笑,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因為不管是為誰,都不會是為他。
心抽疼的厲害,絲毫不遜色於肉身受的傷,他往前走著,感受著左胸處傳來的不舒服,劍眉擰出道道褶痕。
過來迎他的保鏢見他劍眉緊蹙,似不舒服的樣子,連忙異口同聲的關切詢問是否有事。
「沒事。」他沉沉的應了聲,只覺得剛才的那陣心痛和身邊無數人的詢問都好像是一句句殘忍的提醒。
提醒他,他到底是因為剛才的那個女人而卑微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地步。
曾,卑微到了塵埃,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他就要這樣放棄她?
從此,看著她遠離自己的視線,遠離自己的世界?
捫心自問,他做得到嗎?
一想到此後人生或許不再有她,鍾守衡就沒由來的一陣心慌,臉上的神情涌動上濃烈的傷,忽然停下了自己腳下的步伐。
「衡少怎麼了?」又是好多人出聲詢問。
他連回答一聲都覺得無力,只是朝著程碩使了個眼神,便折身返了回去。
「程助理……」剩下的人,一臉茫然的看向程碩,不明白眼前的局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程碩看著那男人匆匆忙忙的腳步,無奈的勾了勾唇,留下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季子期臉色蒼白的往回走,忍受著小腹處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那疼痛當真強烈,讓很少再喊痛的她都忍不住想要呻|吟,疼的額上滲出一層薄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麼了。
不是生理期,但是,卻不知為何,小腹總是時不時的湧上疼痛感。
有侍應生見她臉色蒼白,走上前來關切的詢問:「小姐,您的臉色不太好,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她聲音微弱的回應,疼的有些齒寒,「我休息一會兒就沒事……」
話未說完,已被人打橫抱起。
徹頭徹尾,這次不再是扶她,而是,將她整個人都抱在了自己懷裡,不再讓剛才那一場令人心碎的錯過重新上演。
溫柔從頭。
他終於忍不住對她妥協。
即便心裡明明知道這樣做有多可笑,卻還是,遵循著身體的本能反應,下意識的去做了。
就是這種溫柔,讓一個受過太多傷害的女孩子,終於忍不住對他動了心,生了情。
人心都是肉長的。
她再狠心、再絕情,說到底,也終歸是個人,是個害怕受傷的女孩子。
在經歷過那麼嚴重的一場吵架之後,他再用這麼溫柔的動作來對待她,讓季子期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伸手推他。
「別亂動。」他沉聲說,聲音猶若封喉的利劍,撕裂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