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還君明珠奈何雙淚垂【2】

羽天扶額，只覺得眼前一懵「我是耳朵聾了嗎？你剛才說你是什麼？」

「我說，我確實是個負心漢。」清明的表情凄冷，羽天眨了眨眼睛，心口連著聲音，泛出了一大串笑聲「哈哈哈哈哈，清明。。」

「是我對不起清花，老族長，來生我一定會當牛做馬去償還的，只是今生就放過我吧。」

羽天的喉嚨里，還梗著半串笑意，她不知道是要繼續笑出來，還是憋回去。

是啊，怎麼把清花忘記了。

按照清明現在的年紀算，大約十年前，他十六七歲的時候，他在當時的陰陽世家賀茂家族學習陰陽之術。清明的父親，是室朝的貴族，然後清明的母親，只是這位貴族的外室，一個很普通的愛情故事。

凡人救了白狐，那隻狐狸就來報恩，報恩期間的一次外出，被陰陽師認出了真身，誅殺之。那時候的清明才剛剛五歲。

而那些陰陽師們卻不知道這隻白狐已經生下了人之子，所以半妖體的清明才得以活下來。

為了抑制他不斷顯露出來的妖體，比如白髮，比如自帶靈力，比如咬傷自己同父哥哥。

清明的父親，毅然把他拋棄在了賀茂家的門口，完全不會思考，如果被陰陽師們發現他是半妖，會不會還有命活下來。不過，得上天眷戀的是，賀茂家族的家長是個很仁慈的人。

他的兒子跟清明同歲，所以即使一眼就看出了清明的真身，他還是收留了清明，留在身邊，傾盡一生陰陽之力，都傳授給了清明，把他和自己的一雙兒女一樣對待。

清明也終究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被譽為神童，十四歲就能夠召喚羽天，十五歲就可以召喚起整個二十四象神物。

賀茂家有個小女兒，比賀茂家長男賀茂凌策小了三歲。

她陪著清明長大，幾乎是清明生命中，唯一的陽光。一段郎才女貌的愛情，看著就要開花結果、只要清明通過了頂級陰陽師最後一道磨練，賀茂家主就允許清明迎娶賀茂杏影。

只是，如果故事就在這裡結束，清明也不會痛苦了那麼多年。

她，要進宮去。這個宮，並不是平安京的帝宮，而是入祭天宮，天上的天帝，選三妃入祭天劫，需要一位人間的神妃，杏影，是不二的人選。

關於裕盛選三妃這件事情，羽天也是略微知曉一二。人界的女子的保護仙女百花仙女還來找過羽天，可是並沒有打動她。想到這裡，羽天心中也泛出了三分的愧意。

那一年北荒是災孽之年，仙界的災孽之年，可不是簡單的缺衣少食，而是代表著由仙界統管三界同時受災，仙，人，冥，無一會有倖免。

至於為什麼會有災孽之年呢，那是因為在輪迴里，有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有很多仙人為了躲劫，會投胎為人，從冥界的地府那裡開始，投胎為人。

然後肆意的改變本來屬於那個人的命運，一時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可以因緣際會，一隻蝴蝶閃動的翅膀，都有可能引起一場巨大的海嘯。

本來要走的路，出現了一點點的偏差，日積月累，就會出現巨大的災難。

人界的災難，拿羽天來說，當年她為了躲避天劫，下界避災。

投胎在一個世家小姐身上，那位小姐是皇后之命，二十歲會誕育一個名字叫做億緹的皇子，並且被立為太子。

然而這個太子億緹，則會被他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億焰，也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害死。

億焰會成為一代霸主，並且振興那個國家，最終由他的兒子統一整個大陸。

羽天投胎在那個世家小姐身上，為了及早的脫身，她剛剛做上皇后，就毒害皇帝，當然並沒有害死，卻因為弒君，被斬殺與市井。

這樣的話，億緹並沒有出生，億焰本因為嫉妒自己的哥哥，不斷完善自己，卻依然沒有哥哥那般得父皇寵愛，才對億緹起了殺心。

那個皇帝本來就有兩個兒子的命數，即使再有其他的兒子，也斷不會長壽。然而億緹並沒有出生。

億焰就成了最受寵愛的皇子，最終在沒有什麼阻礙下，成功的坐上了皇帝。

庸庸無為而終。那個本應該鼎盛幾百年的國家，在億焰的孫子手裡，滅國。

那一隻結界中的人，戰亂了許多年。亡魂因此堆滿了地府。

這便是災孽。

地府中的亡魂本該還有其他安排好的人生，可是就這樣因為征戰所累死去，一時無處安排，所以就會聚集在一起作孽。

即使沒有它們作孽，天道也自然回示警。

羽天的天劫終究沒有避過去，焚天替了她，才算了結。

而仙界這次的崽孽起源於那裡，羽天也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果不及時想到破解之法，人界少說也會戰亂超過百年，蝗災，洪水，地震也會接踵而至。

到時候地府魂滿為患，最嚴重的則是仙界。

怨懟之氣，會融上天來，不在受到信奉的許多仙人，因為無所適應，缺少供奉，而一個個的羽化。到最後，就連裕盛，也很有可能。。。

想了許久，祭娶三妃，來平衡天道，是最好的辦法。

天地自形成，天地接壤處，就有一處天坑。每當天道示警的時候，天坑就會湧出水火，水可以滅頂天地，火亦是燒的焚天連渣兒都沒有留下。

就是這樣，應了懲罰，天道才會繼續恢復正常。所以，天界，需要三界各選出一名神妃，代替三界，跳入天坑，替三界受了這災孽的懲罰。

與神明對過話以後，人界選中的，就是賀茂家族的這位小姐，她印石三脈，化鈍而遏災，是為不二的人選。

仙界和冥界選的誰，羽天並不清楚，只恍惚的記得這個叫杏影的天妃。

最後一樣的陰陽師的磨練，是入虛妄之界，找到傳說中的陰陽湖，並在其中脫身而出。

所謂虛妄之界，就是人的心中，最醜惡的地方被放大數倍，如果你喜歡財富，但是你僅僅是做著白日夢，有萬貫的家財，那麼在虛妄之界中，你就又可能殺人越貨，無所不用其極的滿足你心中的慾望。

焚天就曾經折在裡面過，羽天硬是砸碎了虛妄之鏡，才救他出來，羽天特別好奇焚天回什麼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這個好奇，一直好奇至今。

虛妄之鏡碎了以後，鏡片散落七界，其中落在人界中的片兒最大，所以陰陽師們重新做了虛妄之界，成了考驗頂級陰陽師的最後一道題目。

超脫出來的，高山如賀茂家主，不成者，如流水一般就永遠的消失在了陰陽師這條長河中了。

清明的試煉是什麼，羽天也沒有開口問過他，總之他到最後一刻，才超脫出來，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杏影已經飲鴆毒而死，靈魂被仙界的大祭司親自取走。清明在見到杏影的時候，就只剩下了她的屍體，一具冰冷的屍體。

入祭很成功，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天地相合，孽火也終究收回了它的那隻火焰舌頭。

只是，清明和杏影，兩處相思，最終一方死去，又一方只得是，生尋碧落。

傳說北海有種玉蚌，她們居於妖界的北海岸邊，在那裡化作人形，世代聚居。這種玉蚌，一生結珠無數，每一顆珠子都是上品中頂珍。只是這些珠子只是俗物。

他們不與外族通婚，只在本族內婚配，因為他們有個秘密。那就是動心被負必死，死前結一枚珠子。這顆珠子，可白骨生肉，美顏護膚，若死去，口中含著此珠，千萬年，肉身可不腐。

為了保杏影屍身不腐，清明幾乎用盡了畢生所學，只是就算是不斷的用靈力保養，也不過是飲鴆止渴。

清明那段時間，幾乎要力竭而死。

他聽說了北海有這種神靈之物，自然不會有一絲的猶豫。

只是妖界的入口難尋，他只能碰運氣，二月依舊寒冷的北地，他躍入了北海中，多處漂泊，最終，被苦命的清花所救。

之後的細節羽天並不是很清楚。但是那日她看到的那隻珠子，清明貼身帶著，現在看來，杏影的肉身。。

「來生？你今生犯下的罪孽，為什麼要來世償還，來世的你就不會埋怨現在的你嗎？只知道用未來來許諾。

你知道清花死的時候，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珠子交給你，你看到珠子的笑容，我到現在可還記得。」老魷魚梗著脖子，渾濁的眼睛里，恨意深重。

「老魷魚，我說句公道話，你覺得清明對不起清花，可是天道，又何嘗對得起他過。清花等這件事情結了以後，她的血珠在我身邊養養，我保證，一百年後換你們一個叫清花的小殼蚌。」

「當真。。」清明本來低著頭十分低落，但是聽到羽天這麼一說，一灘死水樣的眸子里，突然好像放晴了似的。那股光線來意為何，羽天怎會不知。

「血珠內住的就是玉蚌的靈魂，它們只有心甘情願，才會自願被禁錮，住在珠子里，其實清花靈魂並沒有死去，只是心和肉身死了而已。」

羽天的手伸入袖子中，那出一顆珠子，這顆珠子跟之前清花的那一顆也差不多，這是羽天多年前在北海撿到的。她遞給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