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死?

呼嘯的北風吹在臉上,帶來刀割般的疼痛,但是這一切都比不過宮晟天心底的恐慌。坐下的馬匹這已經是第三匹,他本人三天來也不過休息了兩個時辰。墨白和墨羽求這讓他停下來休息,可是他卻不敢,因為他怕自己去晚了,就會發生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儘管,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即便是他想瞬間飛到公子言身邊,但是當他們邁進西元的領地,舉步維艱都難以形容他們的處境。非常時期他們又都是傲雪人,儘管外形上做了改變,但是仍難以讓西元人放下戒心。層層嚴查,多次詢問,每過一個城池,都像是打仗一般讓人提心弔膽,雖然最後終於成功地抵達西元皇城,但是時間上已經比預估的晚了近五天。而這五天的功夫,宮晟天不敢想象都發生了什麼。

想要見到那個人,必須要進皇宮,而想要進皇宮,必須要稟明身份。宮晟天做好了被敵人囚禁的準備,但結果卻是,他安然無恙的被西元人迎進了皇宮。

「攝政王說了雪皇在聽到消息后一定會趕會來,因此我們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前來迎接的人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只是眼角卻蔓延著止不住的悲傷與迷茫。宮晟天握拳,看著前方巍峨的宮殿,心底依舊難以相信。

「你們的攝政王難道真的···」

「嗯。」那人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徹底被哀傷所覆蓋,但隨之就露出一抹希望的微笑「不過宇皇來了,宇皇醫術高超,攝政王一定沒事的。聽侍藍大人說,攝政王氣色已經好多了,照這樣下去,一定會好起來的!」

宇皇···「她···宇皇來了多久了?」宮晟天語氣有些遲疑。

「來了七八天了吧,宇皇當時像是瘋了一般直接騎著馬衝進了皇城,要不是我們認出了她又事先得到了攝政王的叮囑,還以為宇皇是來攻城的呢!」年輕的官員說到這唇角止不住微微揚起,看著頭頂純凈的天空,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王爺真的交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宮晟天不想再聽下去,沉默的隨著那年輕人往前走去。而那年輕的官員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冒犯,將他們帶到攝政王所在的院子前就停下腳步。

「抱歉雪皇,因為宇皇有令,王爺的院子閑雜人等不得擅自進入,所以只能麻煩您自己進去了。」

宮晟天點了點頭,然後抬腳邁進院子,濃重的草藥味兒隨著風撲面而來,他剛抬手捂鼻,一聲熟悉的爆吼突然從前方的傳來——

「媽的!老子不是說了閑雜人等不得進來嗎!難道你們非要累死他才心甘情願!」一身戾氣的少女一身青色衣袍從走廊拐角處走過來,憤怒的眼眸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猛地一怔,隨後就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你···你怎麼來了?」公子言看著站在院子中風塵僕僕面色憔悴的宮晟天,驚訝地瞪大眼睛。

宮晟天藏在披風裡的手慢慢的緊握成拳,但是對上她的眼睛時嘴角還是勾出一抹弧度:「他畢竟也是我的朋友。」她剛才···竟然沒有認出他。

公子言默了一下,一雙眼睛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直到墨白墨羽快按不住心底的怒火要爆發時,才聽到她用一種平穩的語氣說:「你梳洗一下在進去看他吧。他現在受不了涼氣。」

他們爺辛辛苦苦跑來,公子就是這態度?墨羽按捺不住性子想要上前理論,卻被宮晟天抬手擋住:「···好。」

「我讓小虎帶你——」

「言姐姐,皇叔他···」小小的身子抹著眼淚從屋裡跑出來,徑直往公子言身上撲去。

「他怎麼了!」公子言神色一變,不等赫連宇哲說話,人就如離弦的箭一般衝進了屋內。而那小皇帝也哭哭啼啼的跟著她跑進了屋子。

風平地而起,吹在臉上,很冷。

宮晟天握了握拳,看著眼前偌大而又安靜的院子,想讓小虎去尋個人問問哪裡可以讓他梳洗一下,畢竟混蛋剛才說了,那個人受不了涼氣。可是剛剛轉過頭,眼角間就飄過一抹紅。回身一看,卻見祁悅正斜靠在門扉上,雙手抱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怎麼在這裡?」宮晟天微微有些驚訝。仔細想想,開戰之後他就沒再見過這個人。

「小言兒在哪裡,本樓主自然就會在哪裡。雪皇問的這個問題不免有些奇怪么?」涼風拂來,祁玥攏了攏身上的火紅披風,見宮晟天蹙著眉頭看著他,唇角一勾「雪皇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本樓主?難道許久不見雪皇就不認識本樓主了么?不過也怪不得雪皇你,雪皇整日忙著南北征戰的,忘記我這小人物也純屬正常。」

宮晟天知道祁玥對自己有敵意,所以對他說話總是綿里藏針已經習以為常,但是不知為什麼,他覺得今天的祁玥和往常的祁玥又有所不同。

「可有空餘的房間?」宮晟天不想再和他多做糾纏,而且他這一路奔波,也沒有精力和他耍嘴皮子了。

「有是有,只是···」直起身子,修長的手指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祁玥踱著優雅的步子走到宮晟天身前,一邊上下打量著他,一邊不贊同的搖頭。

「只是什麼?」宮晟天雙拳緊握,少有的耐性如今也快被這個人磨光了。

「只是你確定要留下來么?」微垂的眼眸慢慢抬起,薔薇色的眸子亮若寶石,閃著探究深邃的光芒,一下子看到了宮晟天的心底「如今那小子病者,小言兒一門心思要救活他,這麼大好的時機···你不準備好好把握么?」

意味深長的停頓,飽含深意的眼神···宮晟天深吸一口氣,才壓制住心底那叫囂的殺意,只是看向祁玥的眼神卻冰冷如刀:「我宮晟天沒你想的那麼不堪!勝之不武的勝利本皇不稀罕!」

「可你想贏啊!」祁玥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一甩,轉身離開「房間左邊長廊走到盡頭右拐第二間就是了。真不知道小言兒究竟看上了你什麼···」

最後一句話是祁玥懊惱的輕聲嘀咕,但依舊被宮晟天聽得清清楚楚,看著那大紅的身影在走廊拐角消失,宮晟天深吸一口氣才帶著墨羽二人朝著祁玥剛才指明的房間走去。

院子里發生的一切,儘管隔著厚厚的門帘,屋裡的二人依舊聽了個大概。赫連澈披著厚重披風斜靠在軟榻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往日水波蕩漾,清澈純凈的眼眸此時也因為病重失去了那一層耀眼的光輝,如同蒙了灰塵的寶石,讓人心生惋惜。只是在看到屋裡另外一人時,眼眸還是止不住一亮。

「言兒,你和他——」

「閉嘴!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冷冰冰的打斷他,公子言略有些急躁的翻閱著手中的醫書。上面的蒙古文因為許久沒有接觸的緣故再加上西元特有的文化風俗,讓她看的頗為吃力,但是依舊調動著她腦子裡的一切知識,一字一句的看著。

自從她知曉自己隱瞞病情,就一直沒和他講過話。這幾日雖然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床邊,但大多時候都是她看醫術,他看她。偶爾只有吃藥的時候,才會冷冰冰的說上幾句話。她在惱他,他心裡清楚,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只是···

「言兒,你別看了,沒用了···」

「老子讓你閉嘴你特么的聽不見嗎!」一腳踹翻腳邊的凳子,巨大的聲響讓剛剛掀簾進來的侍藍瞬間愣住,驚愕的眼眸看著公子言一臉憤恨的看著自家主子。勸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公子言突然起身,朝那軟塌走去。

「宇皇,你——」

「赫連澈!」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公子言像是領麻袋一般把他從軟榻上拎了起來。粗魯的行為讓赫連澈眉頭不自然的一皺,身上的披風順著黑色的長發滑落到軟榻上,侍藍一臉心疼的看著自家主子那蒼白如紙的面容,可是又不敢去觸犯脾氣越來越暴躁的某公子。

「從七天前爺把你救過來開始,你這條命就是爺的!爺讓你活,你就給爺活著,要是沒經爺的允許你就給爺死了,那爺就把你的屍首拖出去,找二十個大漢給輪了!」

「公···公子!」侍藍被公子言身上散發出的戾氣給驚到了,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讓侍藍絲毫不懷疑她說這話的真偽。心底的不安與忐忑讓他試探性的往前邁出一步,可是腳還沒落下,一道冰冷無情的視線就朝她看了過來。

「公···公子···」侍藍被公子言的眼神嚇得腿腳一哆嗦。

「滾出去!」

「公子!」

「滾——!」

公子言憤怒的大吼,眼眸也因為極度的憤怒浮現出抹抹搖曳的鮮紅。看著梗著脖子站在那裡頑強的同她對視的侍藍,垂在身側的拳頭嘎吱嘎吱的直響,憤怒的火花也看就要化作實體朝那人燒去,一隻冰涼的手突然蓋住她的手背。那沁涼的感覺猶如融化后的雪水,順著她的四肢經脈流淌至全身,將她血液中沸騰的戾氣一點點撫平。

「言兒。」儘管依舊被她抓著衣領,看上去毫無形象可言,但是他卻如懸崖邊隨風搖曳的梔子花一般美得驚心動魄。泉水般的眸子看著她時,似有溫暖的流光從中溢出,唇邊淺淡如水霧的微笑,如天邊的浮雲一般縹緲。

「我冷。」

輕柔的聲音如雛鳥身上的羽毛,公子言看他這幅模樣,儘管依舊氣的咬牙,但是手上卻快速地把他放回軟榻,並把滑落的披風重新嚴嚴實實的給他裹上。

「真想就這麼凍死你!」心底雖然已經軟的一塌糊塗,但是嘴上卻依舊狠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特別是在赫連澈用那種柔柔若水的眼神看過來時,更是鬱悶的她恨不得抽他一耳光。

「言兒捨不得。」赫連澈歪了歪頭,乖巧的任公子言給他掖好被角,見她凶神惡煞的瞪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剛要綻開,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躍入眼帘。

「蒼···蒼兄。」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後猶如冰雪融化一般綻開,只是那笑容少了份在公子言面前的純粹。

「謝···謝兄?」看著那個躺在榻上,面無血色,唇淡如水,被人裹成粽子一般的纖細男子,宮晟天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呵呵,讓蒼兄見笑了。」赫連澈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狼狽,特別是與宮晟天的健壯高大相比,自己更像是菟絲花一般脆弱。

「不想笑就別笑!」扯過被子蓋住他的嘴巴,無視他看過來略帶委屈的眼神,公子言從地上站起來,轉過身看向來人「你先去爐子旁烤一烤,再過來和他說話。他現在受不了一點兒風寒。」

「我沒那麼——」

「你閉嘴!」

赫連澈乖乖的閉上嘴巴,眼神乖巧的看著公子言離開的後背。見宮晟天對他看了過來,歉意的對他點了點頭。

屋裡生了好幾個爐子,宮晟天坐下沒多久,身子就暖過來了。看了眼趴在桌上專心看書的公子言,掃了眼那上面複雜的文字后,這才踱著步子走到赫連澈身前坐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宮晟天的眼神十分不解。明明一個多月前他們見面時這人還談笑風生健健康康的模樣,怎麼一眨眼就要病危了?要不是當時傳來的消息確定無誤,宮晟天還以為他的消息網被人給劫了。

「蒼兄應該知道。」赫連澈掃了眼公子言,見她依舊安靜的看著醫術,這才小心翼翼的把蓋住嘴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我身子里的毒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我幼時就有醫生給我斷言,說我活不過成年歲,可我家仇未報,怎麼甘心死去。所以我一直在尋找解毒的方法,可一直都是查無所獲。後來我有幸在一名游醫手中得到了一顆丹藥,這丹藥雖然無法解毒,卻可以替我續命,至於活多久又會因人而異。當時的我如現在一般奄奄一息,急著報仇所以不做多想就用了那丹藥,服下後身子果然好多了。游醫說那丹藥是調動我體內器官所有機能來供養我,當我體內的器官能量耗盡時,也就是我燈盡油枯之日了。我那時的夙願就是報仇雪恨,夙願只要了解,活多就對我毫無意義,而且那時的我,也別無選擇。至於言兒一直沒有發現···」

赫連澈扭頭看向那端坐在桌前的身影,見她翻著書頁的手背暴起根根青筋,眼底閃過一絲歉意:「那也是那丹藥的作用,旁人把脈看不出什麼,只會察覺我體內有胎毒,而等到能脈出來的時候,也是我燈盡油枯的那一刻了。」

聽到赫連澈這平靜的自述,宮晟天心頭升起一抹凝重。赫連澈對報仇的執著他能夠理解,因為當時在黔城,他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和那些人背水一戰,猶如公子言最後的逼宮,也是抱著同敵人同歸於盡的心理。

他們三個人身上都背負著血痕,都一樣心狠,可是真的算起來,還是赫連澈最可憐,因為他是真的拿命在報仇。不想他和混蛋,報仇結束后,還可以有新的開始。

「謝兄別灰心,混蛋她···一定會有辦法的!」儘管之前對他心存過怨恨,但是此時此刻,無論是作為敵人還是作為朋友,宮晟天都不想讓赫連澈死去。

聽到宮晟天的安慰,赫連澈唇角勾了勾,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一切都太晚了。當他從去年入冬頻頻受涼,後來又從公子言那裡證實了他自身免疫力在下降時,他就知道他的生命在走向倒計時。按理來說,他早就該魂歸地府了,能活到現在認識了公子言和宮晟天,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他不該奢求太多。可是不知為何,心底依舊有一個地方在訴說著不甘,沉默著後悔。

「謝兄!」宮晟天見他這個樣子,心底十分著急,人若是沒有求生的慾望,那麼沒有人能夠救他。

「混蛋。」宮晟天扭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公子言「謝兄,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公子言沒有回他也沒有看他,只是淡定的又翻了一頁。宮晟天見她這個樣子不知是什麼意思,又要開口時,赫連澈叫住了他:「蒼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其實你來看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宮晟天嘴巴張了張,最後又慢慢抿住。看著這樣的赫連澈,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很想死?」就在屋子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時,一道冰冷的聲音突然低沉的響起。公子言將手中的醫術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然後冰寒著臉走到榻前,看向赫連澈那雪白的面容「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死?」

平靜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感起伏,但是赫連澈和宮晟天同時察覺出公子言的不對勁。見她慢慢的在赫連澈榻前俯下身子,宮晟天不由自主的從座位上站起身,剛想伸出手把她拉過來,就見她雙手快如閃電一般掐住了赫連澈的脖子——

「我他么的問你,你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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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皇上之公子已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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