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3章 進城
「周錚!」曹駿嘹亮的嗓音,手起刀落的砍著人,「你個王八兒子,你怎麼才來。」
周錚離的他很遠,在鼓聲和亂糟糟的打鬥聲中,還是把對方的話聽的很清楚,他也啐了一口,滿臉的風雪,「早出來能攔到他們嗎。再說,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居然怕了,也好意思做總兵,你給老子滾下來。」
曹駿沖著他呸了一聲,「誰怕了,我就從來沒怕過。」話落,他殺的越發的起勁兒,朝眾人喊道:「兄弟們,滅了這群人,晚上進城老子請客。」
「將軍,這可您說的。」大家鬨笑著,將趙梁闕用來夾擊的八千人像趕鴨子一樣的攏在了最中間,刀起刀落如同在地里收大白菜。
顏顯策馬到周錚這裡來,喊道:「你留一半給我們,剩下的人你帶走去支援你們爺。」
「爺說了,先清了這邊。」周錚嘿嘿一笑,道:「這裡很快的。」
顏顯哈哈一笑,就在一刻鐘前他還是抱著必死的心,只懊悔沒有給崔婧容留一封信,至少要在死前讓她知道他的心意。
可是一刻鐘后,情形就變了,他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沒有時間讓他激動,若不然他真想此刻坐下來,喝一杯酒,或罪或哭,發泄一下此刻心中的情緒。
「老子告訴你們。」曹駿在那邊吆喝,「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們之間還有許多人,以前都是老子的兵。」曹駿看著剩下的幾千人,且越來越少的人喊道:「你們跟著趙梁闕,就是謀反,現在放下兵器投降,老子保證讓你們哪裡來的回哪裡去,絕對不追究你們今天的事,要不然,你們今天一個都活不了。」
他指著周錚,指著穿著銀色鎧甲的虎賁軍,「你們看看,他們也是八千,可卻是大周最強的虎賁軍。你們掂量掂量,你們打的過嗎。」
那些兵明顯遲疑了下來。
「趙梁闕謀反,你們也跟著謀反,知道什麼罪名嗎。」曹駿喊著,其中有個游擊將軍回擊道:「你不要騙我們,我們得罪了鎮國將軍,他不可能留我們。你說的不算。」
「你找死。」曹駿氣的不得了,「不要和他們廢話,殺了,都殺了!」
周錚哈哈大笑,和曹駿道:「我就說你可以把總兵的職位辭了,跟著我後面常隨吧,以你的能力還是能勝任的。」
曹駿氣的瞪眼。
「你們說的是真的。」方才那個游擊將軍被人踹了一腳又爬了起來,盯著他們三人等回話,曹駿懶得廢話,周錚正殺的起勁兒,唯獨顏顯頷首道:「趙將軍整頓軍務時,也是有獎有罰。你做錯了當然要罰,可你若做對了,他什麼時候苛刻過你們。」
顏顯話落擺了擺手,這邊戰事停頓下來,被包圍的人縮在中間,來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不過一刻鐘而已就變成了喪家之犬,瑟縮著生怕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在趙遠山虎賁營面前,他們所有的反抗都變的毫無意義。
「好……好。」忽然有人喊道:「我……我們投降。」
城牆上,趙梁闕拿著千里眼看著,就看到那邊忽然就停下來不打了,他喊霍繁簍,「小霍,你看他們。」
「怎麼了。」霍繁簍回頭看著,就看見遠處的戰場忽然平靜下來,兩方的兵都停了下來,一切好像靜止了一樣,「他們投降了。」
啪嗒一聲,趙梁闕砸了手裡的千里眼,氣的他臉色發紫,整個人都在抖。
「這般廢物。」他惡狠狠的道:「留著他們何用,這才上戰場就被打的投降了。」
霍繁簍倒是不意外,淡淡的道:「郡王,他們畢竟不是您的兵。」
趙梁闕一愣回頭看著霍繁簍,隨即蹙眉道:「你什麼意思。」
「我在說韓鶴山。」霍繁簍用下巴點了點頭城樓下,就看到韓鶴山和趙勛就打在一起,兩人也是停下來馬來,好像在說話,又好像沒有說,「他們在做什麼。」
「聊天啊。」霍繁簍趴在城牆上往下看,「看樣子,認識的啊。」
趙梁闕頓時眯起了眼睛,很顯然,此時此刻他開始相信霍繁簍的話了。
「說不定一會兒,韓鶴山也會帶著人反衝回來。」霍繁簍輕描淡寫的道:「郡王,您還是先回宮裡吧。」
都到這個地步了,趙梁闕怎麼可能放棄,而且,他也放棄不了,他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了。
「來人。」他喊了侍衛過來,吩咐道:「告訴韓鶴山,這一仗若贏了,鎮國將軍就是他的。」
來人眼睛一亮,頓時應是跑下了城樓。
「小霍。」趙梁闕道:「讓你回來不是給我分析誰是內應是叛徒,我要讓你給我出謀劃策,是要讓你領兵和趙遠山決一死戰。」
霍繁簍點了點頭,「我正在想呢。」
趙梁闕很奇怪的打量了一眼霍繁簍,覺得霍繁簍這幾天說話陰陽怪氣的,問道:「你……是不是對本王有不滿的地方?」
因為韓鶴山的事,霍繁簍確實直接表現過抵觸和厭惡的情緒。
「沒有,沒有。」霍繁簍一口否決了,「郡王您想多了!」
趙梁闕又打量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回頭去吩咐手下的人事情,袁偉昌和宋己站在一邊,頭上的汗猶如三伏天似的,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城樓下,韓鶴山戒備的看著趙勛,咬牙切齒的道:「那又如何,這天下遲早是郡王的。」
趙勛懶得和他廢話,提刀拍馬,韓鶴山瞳孔一縮人迅速往後躲了幾步,險險避開趙勛手裡的刀,但是一縷頭髮生生被他削了下來……
趙梁闕的兵節節敗退,原是一干豪氣的衝出來決一死戰,打到現在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因為虎賁營的救援,趙勛這裡的士氣更旺,兩萬人逼著三萬人無路可走。
這也是史上絕無僅有的。
「將軍……將軍啊!」忽然,一片有人站在馬車的車轅上搖臂吶喊,「我好想你啊。」
趙勛間隙掃了一眼,就看到吳孝之站在車上堆著一臉的笑正揮著手,一身純白的直白故意打扮成仙風道骨的樣子,不過,一年多沒見他的頭髮到是花白了不少,他頷首道:「去後面待著去。」
「好叻!」吳孝之應著,「老夫去找縣主去,老夫也想縣主啊。」
他一路從京城到嶺南,從嶺南趕回京城,路上還要躲著藏著,吃沒吃好,睡也不敢睡客棧,可真是比黃連還苦……
「嗯。」趙勛嗯了一聲,也不管吳孝之聽得見,聽不見……吳孝之催著車夫往後走,就見他馬車的車壁上叮叮噹噹的響著,一會兒功夫馬車就成了刺蝟一般。
他也不驚,那褥墊擋著腦袋縮在車裡往後面去,忽然馬車就和一匹馬撞在了一起,吳孝之哎呀一聲爬了下來,就聽到外頭有人笑呵呵的道:「對不住啊,我生手!」
「嘿!」吳孝之眼睛一亮刷的一下掀開帘子,「張丙中。」
張丙中一愣看向吳孝之,就指著他,「你……你……老頭兒,好久不見啊。」
「誰老頭。」吳孝之臉一沉,「你不是縣主的徒弟嗎,在這裡做什麼。」
張丙中嘿嘿笑著,一身的臟污和血跡,「剛才我以為我們要輸了呢,心想做大夫也沒有用了,就拿著刀也來了。」
「然後呢,殺人了嗎。」吳孝之問道,張丙中一副當然了的表情,「我殺了好幾個。」
他是跟在別人後面補刀,瞧著沒死透的就衝上去補一刀。
吳孝之一眼就看出來他的心思,笑眯眯的道:「走吧,現在這裡用不著你這樣的大夫了,快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我正要回去呢。」張丙中喊著齊戎,「齊大夫,回去嘍。」
齊戎遠遠的抬頭應了一聲,道:「知道了,來了!」
張丙中回頭看了一眼,喊殺聲中,趙勛的人開始搭梯子,架著木樁開始撞城門,京城的城門不好撞開著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只要是門,一次不成十次不成,百次之後總有成的時候。
韓鶴山帶著人攔著,趙勛踏著人的肩膀落在木樁上,木樁撞開阻攔的人群,轟的一聲砸在了城門上,秦大同道:「要不,撞城牆。」
「城牆不行。」趙勛回道:「這裡的城牆你撞不開。」
忽然,有人自側面沖了過來,去砍推著木樁的士兵,趙勛目光一厲反身後下,將那人踹到在地,隨即刀刃一劃那人頸口的血噴濺了出來,他踏著數層的屍體,穩穩站著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對面的人。
不會兒功夫,他四周就被人包圍起來。
就在這是,京城上空又傳來那道歌聲,回蕩著讓著修羅場一般的戰場顯得越發的血腥殘暴,吧知道是誰在哭,風吹著哭聲像是冬夜山裡孤寂的風,嗚嗚咽咽的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又極度的惆悵。
他們打仗是為了什麼,目的是什麼。
此時此刻他們連誰是逆賊都不清楚,怎麼就打成了這樣……昔日的朋友,兄弟就冷冰冰的躺在自己腳邊,丟了性命,而下一個就會他們自己。
保家衛國,他們在保家嗎,他們是在衛國嗎。
趙勛抬頭,看向城樓上,趙梁闕露出的半個腦袋,還有那雙陰鬱的眼睛,他淡淡一笑彎弓搭箭,對著趙梁闕的方向便射了過去。
趙梁闕嚇的蹲下來驚出一身冷汗來,霍繁簍在一邊道:「郡王莫怕,距離太遠他就是大力神轉世,也射不上來。」
「嗯。」趙梁闕驚覺自己丟了風度,忙咳嗽了一聲,看向趙勛。
趙勛舞著刀身姿猶如游龍一般,他派出去的三萬人,此時此刻只剩下一半人不到,從攻打變成了防守……不等他心痛此時此刻下面的情況,就聽到一陣陣的馬蹄聲傳來,隨即他身邊的常隨就喊道:「郡王,虎賁營來了。」
趙梁闕抬頭看去,就看到那邊的戰場已經徹底停歇下來,他的兵都被原地反捆在地上躺著的,而虎賁營已經徹底騰出手來,朝這邊沖了過來。
「爺!」周錚喊著,胡立馬速極快,「爺,我們來了!」
趙勛回頭去看,點了點頭,道:「辛苦了。」
「我們終於可以痛快打一仗了。」周錚笑著,趕到趙勛前面,「爺,您去休息,這裡交給我們。」
趙勛停下來看著周錚,又看看胡立,道:「這裡交給你們,我去攻城!」
「好。」周錚大喝一聲,「駕!」就沖了出去。
趙勛一拍馬,喊道:「沖!」
他很少這樣吆喝,所以他猛然出聲驚了大家一跳,隨即一個個都更加興奮起來,就聽到他接著道:「進城,曹駿請你們吃酒!」
「哈哈。」眾人大笑,回應著道:「爺,我們要將他喝的找不著娘。」
趙勛頷首,道:「儘管喝。」
大笑聲中,哭喊聲中,馬蹄聲中,砰的一聲巨響,木樁撞在了城門上。
城中,百姓的歌聲再次響了起來,「兒郎們,你等殺敵不是保家衛國,而是助紂為孽,天理不容!」
「兒郎們,只有活著才能看清這世間的險惡,只有活著,才能享受世間的美好……投降投降吧,只有趙將軍,只有朝廷才是你們值得去死,值得依賴的。」
歌聲哀怨痛徹,婉轉著飄蕩著進入每個人的耳朵,其中還有女聲,低低的哭訴著,喊著,「兒啊,我的兒……我生你養你不是讓你墮入阿鼻地獄,我是讓你安穩活著,為娘心疼啊。」
女子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就好像自己的娘在遠處召喚著自己,包含了熱淚等著他們回家。
「趙將軍!」忽然,不知從哪裡有人問道:「你是不是叛賊!」
趙勛手中的動作一頓,掃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輕蔑……他要想解釋,當初來京城時就會打了旗號,可是這樣的解釋有什麼意義。
只會去和趙梁闕爭的面紅耳赤,好像兩個跳樑小丑。
這世上,右眼有腦子會相信他的人,自然就會相信。
沒有質疑,也不用回答。
「當然不是。」就在這是,趙安申站了起來,他穿著一件破舊的直裰,收拾的一點都不幹凈,比街上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可是他這麼站著就有一股俯瞰天下的君主之矜貴,「我七叔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救我父皇而來京城勤王的。」
他話落,眾人這才從他話中聽出來,他是太子趙安申。
「是他。」趙安申指著城牆上,「是他關了我的父親,還想逼死我們兄弟姐妹,禍亂朝綱,是他,他才是逆賊!」
太子的指責無異於是此刻最強大的力量……城中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句話,如同回應和驗證一般,「兒郎們,你等殺敵不是保家衛國,而是助紂為孽,天理不容!」
趙勛掃過眾人,視線落在趙安申面前,趙安申朝著他笑笑,眼睛里滿是堅定。
這場戰爭他什麼都沒有做,此時此刻他很想做點什麼。
身為太子,他也覺得他應該做點什麼,好讓天下人知道,大周不是沒有將來。
至少,有他!
「太子!」如同諷刺一般,趙梁闕看著指著趙安申,牙齒氣的咯咯響著,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他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對趙安申怎麼樣,因為他是忠誠,他在殺叛賊啊……
遠處,顧若離和吳孝之站在軍帳之外,吳孝之哈哈笑著,道:「太子不錯,是可塑之才。」這個時候,知道站出來證明自己。
「孫刃。」顧若離指著趙安申,回頭看著孫刃,「箭呢!」
孫刃一愣,吳孝之也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吳孝之拍手道:「對,孫刃快去!」
「是!」孫刃領命,騎馬快速沖了出去,趕去趙安申的前面,哪裡聚集了許多人,分不清敵我,就在這萬籟俱寂的一瞬間,他彎弓搭箭朝著趙安申射了過去……
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那支箭呼嘯著,就在離趙安申不過半尺的距離,趙勛飛身而上擋住了箭,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在了眼中。
「誰?!」誰射的這一箭,韓鶴山急於撇清,可是眾人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包括他自己的兵,質疑,落實,肯定,嘲諷……一瞬間涌了過來。
有人喊道:「原來闕郡王才是逆賊!」
是,迫不及待的殺太子,他不是逆賊,誰又是呢。
孫刃極快的隱匿在人群中。
轟的一聲響,木樁再次撞在了城門上,好像驚醒了眾人一般,哐當、哐當、的聲響中,有人丟了手中的刀,抱頭蹲在了地上,韓鶴山看著大怒上前去就是一刀,「蠢貨!」
他這一刀落,隨即就聽到接二連三的兵器落地聲,周錚大喝一聲,「韓鶴山,拿命來!」話落,拍馬就沖了過去。
趙安申接著喊話道:「我是大周的太子,我回來了,我來救我的父皇,你們速速打開城門。我向你們保證,不會傷你們一分,以前你們做什麼,以後還做什麼,以後你們是誰,以後你們還是誰。」
趙勛指了指城門,那些扛著木樁推著車的人,又接著轟然撞了上去。
鐵質的城門,在猛烈的撞擊下,四周簌簌的落著灰塵,中間凹進了一塊,門栓在門后打轉……
一次!
兩次!
三次!
不斷的聲響中,城中傳來燥亂生,不知多少次后,城門轟然一聲倒了下去。
洞開的門,門外一張張興奮雀躍的臉,門內一副副驚呆茫然無措的面孔,兩相對望,趙勛道:「進城!」
「進城。」他拍馬在前,無數人跟在後面,門內的兵嚇的丟了兵器抱頭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城中原本堵著路的百姓一看這情形,頓時歡呼起來,「趙將軍,趙將軍進城了。」
「贏了,贏了,趙將軍贏了!」
「趙將軍回來了。」
潮水般的歡呼聲,他們將路讓開,趙勛如電一般帶著人往皇城方向而去,秦大同則上了城樓,將一干人全部捆好丟在一起,但卻沒有了趙梁闕和霍繁簍的影子,他回頭吩咐道:「派人接手九城,讓百姓搜查家中每一處,若有人私匿逃犯,格殺勿論!」
屬下抱拳應是,快馬而去。
韓鶴山猛然抬頭去看,城樓上已經沒有了趙梁闕,他忽然明白了霍繁簍的意思……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出來迎戰,因為他知道,這一仗必輸無疑。
霍繁簍逃走了是吧,而留了他這裡等死。
不等他想明白,周錚的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怒道:「成王敗寇,要殺要剮隨便。」
「好!」周錚嘿嘿一笑,抬手就是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人的脖子很硬,要是用力不夠就會連著那麼一些,疼痛已經無法來形容此刻的感受,韓鶴山瞪大了眼睛徐徐到底,周錚咳嗽了一聲,道:「刀卷刃了,我該磨磨刀了。」
韓鶴山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城中,楊清輝和崔岩對視一眼,兩人雙雙鬆了口氣,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脫了力,連腳步都邁不開。
「倓松。」崔岩笑著道:「是不是贏了,趙遠山進城了是不是?」
楊清輝頷首,道:「去皇城了,只要抓到了趙梁闕,此事就了了。」
「他逃不掉的。」崔岩笑著道:「天下之大,但卻沒有他趙梁闕的棲身之所。」
楊清輝點了點頭,笑著道:「回去歇著吧,明日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我們呢。」
「好。」崔岩扶著牆笑走了幾步,外面碰到了許多的熟人,大家也不說話,紛紛抱拳拱手,各自錯身而過,卻都是腳步輕快。
皇城中,趙勛撞開了城門,帶著人直衝入宮中,乾清宮內亂糟糟的,碎掉的瓷器,落地的布帛,灑落的首飾……還有如同老鼠一般,卷著錢財準備逃走的女官和內侍。
趙勛抬手指了指,隨著他的人應是,也不多說什麼,見著有人逃走的,上去便是一刀,讓人清理屍體堆放在牆角。
如同幾年前他們進宮時一樣。
趙勛徑直踢開了宮門,宮內和宮外截然不同,一下子安靜下來,幾個內侍縮著跪在牆角不敢動,連頭都不敢抬,他掃了幾人一眼,立刻就有人抬頭飛快的朝裡頭指了指。
趙勛眯了眯眼睛,大步進入殿內,就看到被人捆著的掉在屋頂半空的趙凌。
趙凌穿著一件墨黑的破舊的皺巴巴的袍子,鬍子攏在下巴上,一雙眼睛渾濁不堪,他死死的盯著趙勛,渾身開始顫抖。
「遠山!」趙凌哽咽著,「遠山,救我。」
趙勛凝眉拋了手裡的刀,繩子隔斷趙凌摔落在地上,秦大同上前去解開了繩索,趙凌嚎啕大哭,「遠山,你快去抓闕郡王,不能讓他逃走了。」
趙勛沒有說話靜靜看著他,立在殿的正中央。
「遠山。」趙凌半趴在地上,撐著坐起來眼巴巴的看著趙勛抹著眼淚,「遠山,朕錯了……朕當時不該一時鬼迷心竅聽信了奸人的話,朕不該不信你。我們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在朕心中沒有人比你重要。」
趙勛依舊沒有接話,趙凌看著心頭直跳,他膝行著爬了過來,秦大同看著揮了揮手讓殿中的人退了下去半關了門,趙凌跪在趙勛的腳邊,「哥哥錯了,真的,哥哥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哥哥吧。」
「你不知道,沈橙玉那個賤人也是趙梁闕的,霍繁簍也是趙梁闕安排的,還有……還有成一,還有……還有許多許多人都他安排好的。」趙凌抹著眼淚,「都怪他們迷惑了我的心智,讓我做出那些事情。」
「真的,真的,你原諒我吧。」趙凌哭著,鬍子上滿是眼淚和鼻涕,「以後我只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再也不會和你搶那些東西了。」
他停下來看著趙勛,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在想著他還恩給你說什麼樣的,還能做出什麼樣子的努力,才能讓趙勛原諒他,不計前嫌。
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趙勛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問道:「先帝當年的罌粟,你可知道?」
「啊?」趙凌一愣,頓時搖著頭,「不……不知道。」
趙勛抿唇道:「趙正卿參與其中,你如何毫不知情……」他頓了頓又問道:「太皇太後生病那次,你知道多少。」
趙凌的目光閃了閃,搖著頭,「那都是沈橙玉那賤人做的,和我無關,真的!」
趙勛微微頷首。
趙凌眼睛一亮,「遠山,你相信我對不對。我雖然蠢笨可是心從來都是善良的,你以前就是這麼說我的對吧。」又道:「遠山……」
他的話沒有說完,趙勛一眼都沒有看他,打開了殿門對秦大同道:「聖上病重,你留著人在這裡守著,等縣主進宮后親來親自給他醫治。」
「是!」秦大同應是,趙勛往外走邊走邊道:「請太子伺候。」
趙凌的事,他要讓趙安申親自去辦,弒父還是囚禁,要讓他這個兒子親自操刀。
「遠山,你聽我說啊,遠山……」趙凌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
秦大同攔住趙凌,點頭和趙勛應是。
趙勛帶著人出去,吩咐道:「搜宮。」
眾人應是,開始分散開來,將所有人宮人集中趕出來,趙凌的幾個妃子都已經死的死,散的散……兩刻鐘后,全宮都被搜了一遍,城外也來回報,沒有看到霍繁簍和趙梁闕的身影。
兩個人就這樣消失了。
趙勛負手而立,靜靜看著高低錯落的宮殿,又回頭看了一眼乾清宮,轉身就朝東面而去,顏顯問道:「去哪邊?」
「延禧宮。」趙勛道。
趙安申從城門口被人擁護著進了京城,暌違了近一年的京城,他沒有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進來,街道,鋪面都和以前不再一樣,看著熟悉卻又處處透著陌生……
韓苗苗在一邊催著他,「你快點,我要去找梁歡了。」
「你……你去吧。」趙安申道:「我要去看看我大妹,她還在順天府。」他剛才問過了,大公主還在牢里,「我還要去宮裡,去見父皇和母后。」
不知道趙凌和方櫻還好不好。
好的是,趙梁闕珍惜羽毛不敢大開殺戒,也不敢明目張胆的殺人,要不然城中的勛貴包括方櫻可能都要性命不保了。
「那你去找大公主。」韓苗苗道:「我去找梁歡。」
趙安申點了點頭站在遠處,就看到韓苗苗如同一隻雀躍的小鳥,跳上了馬背一拍馬吆喝了一聲,如箭一般沖了出去,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她消失在街邊。
趙安申笑笑,帶著人去了順天府,大公主站在牢房內看著他,不敢置信的喊道:「太子?」
「大妹。」趙安申迫不及待的開了門,大公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撲在他懷裡,「大哥,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趙安申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沒事了,哥哥保證以後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大公主點著頭拚命的哭著,方朝生走過來行了禮,問道:「太子,趙梁闕如何,是生是死?」
「逃走了。」趙安申道:「城中和皇宮七叔都在派人找。」
方朝生點頭,沉了臉道:「延禧宮……他一定在延禧宮中。」
趙安申臉色微變,因為延禧宮是當年宋太妃住的宮殿,自她以後延禧宮就一直空關著的。
「他逃不走的!」趙安申拍了拍大公主,「你和祖父先回家去,我要去宮中,等我處理好事情再派人來接你。」
大公主點著頭應是,趙安申又問道:「二弟呢。」
「我也不知道。」大公主搖著頭,「我被抓出來時他還在宮裡,現在不知道了。」
趙安申頷首,道:「我知道了。」話落又和方朝生拱了拱手,「有勞祖父照顧大公主。」
方朝生頷首應是,
趙安申大步出了門,騎馬往皇城而去……
不管怎麼樣,先抓到了趙梁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