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小年夜（續）

梅瑩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和政教科長徐岩、獨立營新吸收的日語教官趙昌壽一起來的。

三個人原本在門口就喊報告了的，只不過蕭四明想問題想的太深入了，沒有聽見。

和門口的警衛戰士打過招呼后，梅瑩打頭，領著徐岩好趙昌壽一起走進了屋裡。舉目望去，就見蕭四明坐在床邊，雙腳搭在火爐上，低著頭，嘴裡噙著煙，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見蕭四明這副模樣，梅瑩心裡意思柔嫩的琴仙突然「叮咚」一聲被撥動了！

美麗的梅瑩心裡想，蕭四明才18歲，自己象他這個年齡還在南洋讀高中呢，放學后回家還在父母面前要吃要喝撒嬌呢！可憐的蕭四明，14就當紅軍扛槍為父母報仇了，到現在已經是領著八、九百號人的八路軍獨立營營長兼教導員了！這小伙，不容易，肩膀上的擔子有點沉，一個人坐在這裡想事情都能想入迷，連自己三個人進來都沒發現！

心裡有了一絲同情好憐意的梅瑩，走到蕭四明跟前，伸手把蕭四明手裡那快燒到手的煙頭奪了下來。

蕭四明一下就清醒了，抬頭一看，見梅瑩和徐岩、趙昌壽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梅瑩的聲音如春天的黃鸝鳴囀：「想什麼呢？那麼入迷？你看你，煙頭都快把手指頭燙個泡了！」

說話時，梅瑩俏臉生輝，眼睛里水汪汪的，宛如一汪秋泓在流轉。

蕭四明說沒事兒，他只是隨便想想，沒什麼，然後就讓梅瑩他們坐下，問有什麼事兒。

梅瑩說她有個想法，和徐岩、趙昌壽商量后，都覺得不錯，來向營長報告，看行不行？

蕭四明問什麼想法？

梅瑩說她覺得宣傳科的工作應該是三部分，一部分是做好戰士們的宣傳發動工作，鼓勵戰士們英勇殺敵；第二部分是宣傳發動群眾，動員群眾團結抗日；第三部分是開展對日偽軍的宣傳工作，用攻心的辦法去瓦解日偽軍，從根本上降低日偽軍戰鬥力！

蕭四明眼睛頓時一亮，馬上就問有沒有具體措施？

見蕭四明滿臉熱切，梅瑩心裡踏實了，接著就說他們想組織一個日語喊話小組，晚上到鬼子據點去喊話，讓小鬼子士兵明白他們參加的是一場非正義的侵略戰爭，他們是在為日本軍閥、法西斯賣命，動員他們起來反抗侵略戰爭，反抗日本法西斯對他們的奴役！

梅瑩真不愧是北大學生，腦子管用，竟然在抗戰初期就想出了這樣超級完美的想法！要知道，歷史上，抗戰時期根據地軍民經常開展對日偽軍喊話，還有很多的瓦解日偽軍的具體辦法，著名的反戰同盟就是這種政策的經典產物。不過，那是在抗戰中後期才出現的，想不倒心思靈動的梅瑩這麼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什麼是人才？這就是人才！

蕭四明激動得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想了一會兒，才又在床邊坐下，拿起核桃、柿餅、花生，往三個人手裡塞，讓他們吃核桃、吃柿餅、吃花生。

不僅如此，蕭四明還拿起核桃，右手拇指、食指夾著核桃，輕輕用力，一連夾碎了五個核桃，又剝了幾個花生，把核桃仁兒、花生加到柿餅里，遞給梅瑩，讓她嘗嘗這種吃法香不香！

徐岩和趙昌壽都在一邊坐著呢，蕭四明這樣毫無顧忌地關心梅瑩，給梅瑩弄柿餅夾核桃仁兒、花生仁兒，確實是有點關心過頭了！

徐岩到獨立營一個多月了，影影綽綽地知道一點蕭四明喜歡梅瑩的事兒，見怪不怪。

趙昌壽雖然剛到獨立營，但他年齡大一點，已經娶妻生子了，眼睛里有水，蕭四明的舉動落到他眼裡，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梅瑩的臉早就紅都脖子根兒了，但這次她沒有發作，而是有滋有味兒地吃著，一連吃了三個！

柿餅是大補之物，不能吃多！

幾個人吃著，蕭四明就說：「你們的這個想法很好！通過宣傳，瓦解日偽軍鬥志，不但是心理戰，還是政治戰，意義重大！這樣，你們下去好好琢磨琢磨，不光是喊話，還要印傳單，印小冊子，制定出鼓勵日軍起來反對侵華戰爭的獎勵辦法。比如，日軍士兵投降獎勵多少錢，帶槍投降獎勵多少錢，擊斃日軍一名士兵后投降獎勵多少錢，擊斃日軍軍官后投降獎勵多少錢，等等，要搞的細一點！特別是針對偽軍，要拿出切實有效的辦法。比如，對偽軍士兵實行計紅白點的辦法，做一次好事，記一個紅點。做一次壞事，記一個黑點。凡是記滿5個黑點的，無論他躲到哪個據點，抗日民主政府都會對他執行死刑！讓他今天死，他絕活不到明天！對那些鐵杆兒漢奸、特務，列出名單來，由部隊組建精悍的鋤奸小分隊，定點獵殺清除，有一個殺一個，有十個殺五雙！要殺得那些鐵杆兒漢奸、特務心驚肉跳、後悔當漢奸！」

蕭四明說的殺氣騰騰的，梅瑩、徐岩、趙昌壽卻聽得兩眼放光！因為蕭四明的想法比他們更遠、更可行，等於是給他們指路了！

梅瑩說現在唯一不好辦的就是印刷宣傳品，獨立營沒有印刷設備，連份油印小報都編不成！

蕭四明說那都不算啥，獨立營現在處於轉戰之中，要那些東西都是累贅！等獨立營創建了自己的根據地，這些事情自然會考慮解決。將來不但要油印小報，還要辦報社、印刷廠、出版社，佔領根據地思想宣傳陣地，對日偽宣傳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當務之急要做的是，多多吸收和培養政工宣傳幹部，部隊走到哪裡，宣傳標語就貼到哪裡，動員群眾參加抗日的工作就做到哪裡！

說到這裡時，蕭四明就問趙昌壽的工作有進展沒？

趙昌壽說他正在思考怎麼編教材，爭取用一個月時間編個初步的稿子出來。

蕭四明一聽就急了，說那太慢了。獨立營很快就要打仗了，幹部戰士一句日語都聽不懂怎麼行？編教材只是一方面，在最短時間內教會部隊說日語、聽懂日語才是根本！不行的話，就辦日語速成班，把部隊裡面有高小文化程度的幹部戰士挑出來，也不要求多，挑個十幾個人就行，封閉訓練，一定要搶在日軍大舉進攻前讓這些幹部戰士會說一些日語的日常用語，能聽懂日軍的簡單會話！

趙昌壽硬著頭皮答應了！

想了一下，蕭四明就又問趙昌壽：「你原來不是高中教師么？你的學生中有沒有懂點日語的？」

趙昌壽說榆次高中沒有開設日語課程，他也不是教日語的，只是去過日本留學，自己懂日語而已。學生中間沒人會說日語！

看趙昌壽說話文縐縐的，蕭四明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鼓勵他抓緊開辦日語速成班，越快越好，明天就辦！

趙昌壽再次答應后，接著說他的學生雖然沒有懂日語的，但他的同學中有。

蕭四明就問趙昌壽的同學在哪裡？能不能動員參加八路軍？

趙昌壽說是他有幾個一起留日的同學，回國后都在山西的幾家企業任職。太原被日軍攻佔后，這幾個同學有的隨部隊撤退到晉西南去了，也有的在太原城裡沒能跑出來，現在應該還留在太原城裡。回頭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寫信動員他們參加八路軍。

一聽趙昌壽說他有同學留在太原城，蕭四明的小心肝就撲撲騰騰直跳，強忍著激動，摸出一根煙，點上，抽了幾口，就開始和趙昌壽拉家常了，先是詢問趙家原來的生意情況，然後就問趙昌壽在日本留學時的情況，問東問西，最後才問趙昌壽現在可能還留在太原的同學都是誰，學的是什麼專業，原來做什麼工作。

趙昌壽參抗日工作以來，因為他的國民黨黨員身份，從來沒有領導幹部這麼耐心地和他長談，談興被激了起來，還真的是和蕭四明拉呱開了。

沒去過日本的徐岩和梅瑩算是有福了，在蕭四明不動聲色的引導下，趙昌壽把日本的風物人情介紹了個遍。什麼伊豆的舞女、北海道的溫泉、大阪的工廠、東京的藝妓等，連中國留學生在日本的生活情況都說的清清楚楚。有些事，比如日本人的男女共浴、父女共浴，聽得徐岩嘴都合不住，聽得梅瑩臉紅的象秋天的蘋果。

徐岩還傻乎乎地問了一句：「照你這麼說，日本人爹和閨女一起泡溫泉，那豈不是亂*倫么？」

趙昌壽說那只是一種風俗，應該說是日本社會比較開放，也算是一種進步！

說到這裡時，趙昌壽解釋說，小日本自從明治維新后一直向歐美學習，經濟發展很快，文化也有西化的跡象。但誰也沒想到。小日本沒有學來真經，竟然學了一套恃強凌弱的侵略擴張理論，發動了侵華戰爭，成了嗜殺嗜血的戰爭怪獸！這點，倒是他在日本留學時沒想到的！

說著說著，無意中蕭四明就問趙昌壽對太原熟不熟，了解不了解太原北關的飛機場？

趙昌壽張嘴就說：「咋不熟？熟悉的很？飛機是稀罕玩意兒，太原人哪個沒去過飛機場看飛機起飛降落啊？我都曾經在太原北關飛機場坐過幾次飛機，熟的很！」

蕭四明一下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