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為什麼拯救你
吃過晚飯、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從廚房裡出來,卻見老爸坐在外頭院落里獨自寂寥地抽煙。
我以前從沒見老爸抽煙的,好奇怪的說!
這不禁讓我隱約有些不安。
在我心目中,老爸真的就是燕南天那種款式的大俠,尤其是他每年不變的神秘消失,我心中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一直認定他這是到外面行俠仗義去了。
作為兒子,我從來不擔心有什麼問題老爸搞不定。
不過,今天晚上,老爸似乎遇到了難以下決斷的煩心事,所以他才會這樣。
是跟我有關還是跟陳伯有關?
我就從堂屋裡出來,走到他跟前說:「老爸有心事?對了,陳伯呢?要不要叫他出來,咱們今晚開個家庭會議?」
老爸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用詞——『家庭會議』。
可我覺得沒錯呀,家裡和陳伯雖然沒有親緣關係,但這麼多年了,應該和家人沒什麼分別了。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我的確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如果沒有我的這次提議,不知道老爸會不會把一些不曾告人的往事繼續遮掩下去?
老爸本來還是一臉憂色沉吟良久,等我這麼一說,他也就在瞬間下定了決心。
他一下就掐滅了煙頭,然後說:「也罷,你先去把骨灰罈再弄出來;另外還要一壇酒。」
說完就一陣風似地進堂屋、下了地窖。
老爸的行事作風就是這樣,一旦作出決定就果斷乾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我自然也不墨跡了,再次抄了板鋤去刨土,心說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把骨灰罈埋回去了,省得麻煩。
……
等我小心地端了陳伯的骨灰罈回到堂屋,老爸卻還沒從地窖出來。
等我再取了一壇酒提到茶几上,老爸仍然還在裡面。
我走到地窖口,下面閃動著熟悉的幽光;本想順著扶梯下去看看,但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只得回到沙發上坐下,卻有些坐立不安。
又過了一會,老爸從扶梯上來、在地窖口探出半個身子,先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然後說:「江恆過來。」
趕緊跑過去。
老爸說:「你陳伯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可能大限要提前……我再問你一下,要不要救他?」
我一驚:「那還能不能救?」
老爸猶豫了一下:「……也許能吧!」
「也許?那就是還有希望、當然要救了。」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但是老爸卻說:「嗯,你的心情我知道;這麼說吧,你再想一下、考慮清楚再回答: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啊,如果咱們為了救他,不但要付出些代價、還可能因此招來大麻煩,那還救不救了?」
「呃……大麻煩?可他是陳伯啊,又是你的故交,這要是不救,好象說不過去啊老爸!」
說完我又在心裡暗中嘀咕了一句:「『燕南天大俠』怎麼突然改變作風、變得優柔寡斷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爸苦笑了一下。他說:「如果他其實不是你陳伯而是個壞人呢?也仍然要救?」
這話我更聽不明白了。
不是陳伯是壞人,什麼意思?和陳伯在家裡相處這麼多天,我好象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
哦不,想起來了、有的!那晚我異常怪誕的言行舉止、還有陳伯試圖把自己撕成碎片的瘋狂……
但如果這麼說的話,當時我和陳伯都覺察到不對,而據我的猜測應該是酒有問題;沒發現陳伯有什麼劣跡呀!
想不通就不想。我就說:「老爸別賣關子,你就直說吧。」
老爸嘆了一口氣說:「其實可能也沒那麼嚴重,我的意思是說,你陳伯現在可能有一部分是自己、而另外一部分是……陰蛇!」
什麼!我驚得一下子跳起來。
原來是陰蛇還在作怪,難怪老爸為難。
他告訴我,其實陳伯多年前就已經被陰寒侵襲而不幸離世,還在陳伯臨終前他就和老爸商量好:為了不留下後患,在他死後就把肉體火化成灰再壇裝密封;但當時陰寒已經貫透魂體,雖然經過老爸的妥善處置,陰寒之氣終於得到有效控制;再用冥酒和他放在一起,希望通過漫長的時間再輔以其他手段,來慢慢化解困擾他的陰寒之氣。
但是現在的形勢有些不受控制:
一個是因為我在老爸不在的時候毛手毛腳地把骨灰罈挖了出來,無意中打破了原本的勢均和平衡,陰寒之氣開始蘇醒。
另外一點就是,陳伯控制著木偶,由我帶進田家墓地想要帶回蛇骨,但是著了田家的道,被做成了饅頭餡;這就導致陳伯的魂體受損,這是陰蛇求之不得的結果、卻讓他挖空心思得到了機會。
現在,陳伯的狀況就像一個被病毒感染的病人,這個靈魂體一部分是他自己、而另一部分仍然受陰蛇控制,雙方一直在交戰;老爸現在無法準確判斷:是陳伯佔優的部分多、還是陰蛇獲勝的機會大。
不救是最省心的選擇,只要順水推舟略施手段就可以讓這個亦正亦邪的魂體蕩然無存。
要救的話很糾結:基於和陳伯的感情,當然應該救。
但要是救過來,陰蛇乘機加緊攻勢把魂體完全控制,那我們不但要白忙活一場、並且還可能火助風勢反而成全了陰蛇。
如果這樣真的不得了,這正是老爸所說的大麻煩所在。
咳……這個責任不要說我了、就是我和老爸父子倆一起來都背不動!
「好吧,老爸、我明白了,看來咱們不得不和陳伯說抱歉了呀!」
我的反應不出他的意料,老爸點點頭,卻又說:
「按理說,這麼做也的確無可厚非;但是如果決定不救的話,又實在說不過去。」
哎、老爸這是怎麼了?我都已經說得明白了,他又來反轉一回,虐人很好玩嗎?我可是你兒子呀!
我只好帶著哭腔說:「老爸,我知道我犯錯了,你還是象從前一樣揍我一頓比較爽快;這樣吞吞吐吐的折磨人,真的比殺了我還難受!」
一向果決剛硬的老爸現在卻悲憫無比的樣子,他輕聲說:「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而且這麼多年了。唉!可咱們是人不是禽獸,即便可能性很小,但要是……哪有骨肉相殘的道理!」
老爸說什麼?骨肉相殘、可能性很小——這是什麼意思?
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整個人都懵了。
好吧,我真的哭了,眼淚稀里嘩啦地流個不停。
我抽抽答答地說:「老爸、你什麼都別說了,看了那麼多小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並不是人人都想要知道真相的;雖然不知道老天為什麼要選我來當這個悲催的主角,但真相的確很殘酷,這是刀子,剜心哪!」
然後愣愣地望他,靜聽下文。
老爸長嘆一聲,伸手摸摸我的頭:「江恆,我知道,因為你一直都那麼聰明……」
他不摸不打緊,這一伸手過來,立刻把我心裡殘存的一點僥倖和希望攪得粉碎!
我一下撲進他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老爸,你讓我最後再抱一下,我不知道自己咋會有這麼一天!我跟你說: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我永遠都認你是我的老爸;他、他……他現在和壞人混合在一起、都成這副德性了,怎麼可能有資格做我的父親?我是不該見死不救、但我還能怎麼著?只好大義滅親為民除害嘛,不要怪我、你們都不要怪我!嗚嗚~~」
聽我這麼一說,老爸就用力地扳我的頭,想讓我抬起頭來說話,但我堅決不!
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一轉眼真相了、老爸就換人了;心中的父親不再是燕大俠、而是變成鬼都不得安寧的陳伯,這叫我怎麼能接受?
老爸,讓我最後在你懷裡白日夢一下,最好不要醒來,真相太狠實在接受不了……
就在我試圖沉醉於自己臆想的夢境中、拒絕面對現實的時候,腦門頂上突然「梆」地一下、緊接著就是一陣鑽心的劇痛。
老爸惱怒地用他堅硬的指節背朝我重重敲了個爆栗子!
然後就是電閃雷鳴一樣的怒吼聲:「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就不是老子親生的?難道是這個孬貨?呸!他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