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錯綜複雜的意外
方域的腦筋飛快地思索著。老爸出獄重新起用，並且執掌兵權，雖然不等於自己直接掌兵，也應該有機會充分利用！只是，朝庭兵馬的戰鬥力，史料早有記載，與闖王差了一大截，要想全盤獲勝，可是很難啊！何況還牽涉到侯府家人和香君這「闖王義妹」之事，眼下闖王大軍逼近商丘，侯府家人實際已成為人質，情況不容樂觀……
李闖王在朝廷必有眼線，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陳圓圓大約也已到了北京了吧？張鼎通報的消息，與史料相符，說明非常準確。看來自己除了無線通訊技術之外，在偵察情報方面也要下功夫才行。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張鼎必然不是無緣無故通報這一消息，那麼張鼎意圖何在？想要挾家人以令都督，對於老爸侯恂是行不通的。史載侯方域的祖母和幾個叔叔都在這一次罹難，但雙方戰鬥照打不誤。唉！怎樣才能兩全其美呢？方域心中也十分躊躇……
這時香君忽然發言道：「朝宗啊，老爺出獄是好事，但能不能不當那個兵部侍郎，問題不就解決了？還有張鼎，你去與闖王說說，先往關中打，暫時放開河南一路，雙方都退一步，不行么？」看來香君也意識到了這條消息所帶來的潛在危機，希望替雙方化解，但她考慮的畢竟過於簡單了，雖然她提出的往關中打對於闖王來說其實是最正確的一步棋，但闖王兩次攻打開封未成，心理怎能平衡？
方域立即抬頭向張鼎望去，試圖觀察他的想法。
張鼎只與方域對視一笑，顯然有著無奈之意。
方域於是嘆道：「香君有所不知，凡是想成帝王之業的事，哪有謙讓之理？歷史上昭君出塞嫁給匈奴之後，漢武帝還不是照樣對匈奴用兵？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挽回，我想充其量只能做到如果雙方之中有人被俘，可以免遭殺身之禍……」說罷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張鼎。
張鼎忙道：「那是當然，一定盡量保護！但是，闖王其實反而十分希望由侯老太爺代替原先的丁啟睿總督明軍河南戰事……」
「哦？」方域嘆道，「如果想讓我父親率全體明軍投降，只怕他寧可犧牲家人，也不會同意的。」
張鼎笑道：「呵呵！闖王身經百戰，算無遺策，怎會有那樣不切實際的想法？只是想通過一定程度的默契，使這齣戲更精彩而已！」接著靠近方域低聲道：「侯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方域心知定有實質性問題要說，朝蓮兒一使眼色，然後點點頭道：「可以，跟我來！」他索性把張鼎帶到船上，讓蓮兒在外守護，自己與張鼎進入船艙密談。
張鼎開口說道：「是這樣的，這次闖王奪下開封勢在必行，希望明軍不必堅作抵抗。當然，即便頑抗也只是螳臂當車，徒增傷亡而已！這是其一……」
方域笑著回敬道：「這是雙方將士的事。真正打起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怕很難控制一方不打。而且『總督』也不是具體指揮作戰的將領，這事只有順其自然……」
「所以才有其二……」張鼎這才涉及商討的正題，「闖王初入河南之時，曾力量單薄，因此便與羅汝才部及袁時中部合兵，但現在已有尾大不掉之勢……」
「嘿嘿，明白了，希望這一戰役死的都是這兩部的人馬？」方域終於領悟，「這是闖王的意思嗎？」
「這……此話不傳六耳，就當是在下的私人要求吧！」張鼎似乎不想說得太明白。
方域不禁暗自驚嘆李自成的深沉詭詐！頓了一下才道：「這事若是順手牽羊，倒是可以考慮，如果難度過高，只怕難以勝任……但須把前因後果說清楚，才好設法從我父親那裡暗中使勁。要知道，總督並不是兄弟我！」
「那是當然！況且小弟尚有隱情，要請侯兄鼎力相助。」張鼎於是詳細道來。
原來，李自成當初進入河南僅有一萬多人馬，卻虛張聲勢，與綽號為「曹操」的羅汝才部五萬人馬協議合兵，那時規定，總指揮歸李自成，但每打下一處，財貨子女盡皆平分；而後李自成部隊迅速膨脹，李信紅娘子、還有袁時中等部紛紛加入，兵力已達二十萬，而分配原則仍未改變，李自成顯然感到吃虧；尤其是在李自成全面整肅軍紀之後，羅汝才部仍舊我行我素不服管束，使得李自成不得不下了藉機除掉他的決心……
至於袁時中部三萬人馬加入時，也曾想效法羅汝才那樣的分紅，但由於李信紅娘子部加入時毫無條件，李自成便以此為借口，只把自己的義女李慧梅許配給他了事；而袁時中部因所獲利益不多，時常存有重新自立之心，因而也與羅汝才一樣不服管束。
方域聽后連忙問道：「上次聽張兄提起，李慧梅與你青梅竹馬……結果還是許給了袁時中嗎？」
張鼎嘆道：「而這也正是小弟有求於侯兄的事！你想，否則就要給他分紅，作為義父會怎麼考慮？主要也是我去遲了一步，慧梅自己竟被軍師牛聚明說服，願嫁袁時中，這才改不過來了……」
方域不由得將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慰，卻又感覺張鼎應該不是笨人，說不定已有計較，於是再問：「難道張兄就這樣算了？」
「嘿嘿，哪能呢？」張鼎閃現出一絲狡猾的目光，「慧梅已答應我，把她的六百親兵全都作為陪嫁帶去，日夜護衛，暫時不與袁時中同房，等我想辦法。要不是這樣，袁時中怎會心存反意呢？小弟打算在戰局開始之後將他徹底逼反，到時候只要請侯兄配合，將叛逃至明軍的袁時中擒下，慧梅交到我手中，則大功告成！」
原來如此！難怪身為女婿的袁時中仍要反叛，竟有張鼎從中作梗！也是啊，女婿怎拗得過兒子？看來，張鼎對這樣的密謀要比闖王更為熱中！這個計策可是夠陰夠狠的！方域不由得朝張鼎深深地看了一眼。
張鼎點了點頭道：「那麼侯兄，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請注意一定不要傷著慧梅，至於其它方面，就如兄所說，順其自然了！」
張鼎有求於自己，方域反倒放心了，這樣雙方才能互相制約，才真正有了「協議」的意義，否則就極不可靠，也令人難以置信。
方域忽然有了一個「將計就計」的計劃。
在現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下，最好是利用兩方的戰爭，藉機培植起一支自己的隊伍來，也來個「擁兵自重」！只要能做到這一點，以後的事情，嘿嘿，就不用總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了！換言之，這場戰役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發展良機，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其實，既便退一步來說，若能把留守雞公山的那支災民部隊變成裝備精良的「官軍」也不錯……只是，千軍容易得，一將最難求！如果被自己控制住的那個李強真是李定國或李成棟二者之一，倒是個難得的將才，值得利用！
想到這裡，方域連忙叫住正要起身告辭的張鼎：「張兄，向你打聽一事。闖王以前有個部將叫高傑，可熟悉他？他是不是有一個叫李成棟的部下，現在何處？」
「哦……」張鼎想了想道：「高傑與李成棟兩人全都武藝高強，而且一表人才！高傑與邢夫人叛離了闖王，投入賀人龍麾下，闖王很忌諱這件事。而李成棟也跟著叛離了，但一直沒聽說他在哪裡。」
方域緩緩點頭，忽然微笑道：「我想煩勞張兄見一個人，看看可曾認得……」
於是，方域連忙用電報通知洞庭東山，讓芬兒陪伴李強到洞庭西山來一趟！然而不久之後，東山回電，卻讓方域大吃一驚：芬兒和李強竟然同時失蹤了！
方域頓時被這意外變故搞得措手不及！這李強由於失憶而有著諸多神秘未曾揭開，現在一定出了大事！而留在那裡的練霓裳武功未復，月兒只是弱女子，會不會繼續發生問題？
他心急火燎，連忙與香君、蓮兒乘風破浪趕回洞庭東山！踏上岸時，已是傍晚，煙籠湖岸，春寒料峭，殘陽如血。幸而練霓裳總算安然無恙，她與月兒早已讓人展開四下搜索，只是絲毫未見蹤影。
練霓裳還告訴方域，芬兒失蹤之前，曾仔細問過她，當初被「電療」催醒的詳情和具體通電的方法，隨後又把李強叫到了實驗室的一間屋子裡，說是學方域那樣給李強通電，看看能不能讓他想起什麼來，此後兩人就失去了蹤跡……
這可壞了！這個調皮女孩，怎能不經請示就胡亂給人用電！方域連忙趕到那間實驗室一看，銅線、電磁鐵散落在地上，電池也已傾倒，一切跡象顯示，李強一定是在電的刺激下想起什麼來了！先是發了一陣狂，然後定是擄了芬兒而去！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芬兒總是調皮闖禍，現在終於出了大事！幸而李強沒傷其他任何人，只是像上次山洞中那樣狂奔而去……
那麼這次李強究竟想起什麼來了呢？
方域忽然回憶起了幾天前的一件事：
那時他讓李強幫著架設天線，李強幹得很賣力，方域於是與他攀談，想給它的「名」上面再取一個「字」。古人都是有「名」有「字」的，所謂「字」一般是對「名」的進一步解釋。比如「關羽」字「雲長」，意思就是雲拉長了就像飄在天空的羽毛。方域當時想到，對於「李強」來說，「定國」或者「成棟」都可以作為對於「強」的解釋，於是就笑問李強道：「給你取個字，希望叫『定國』，還是『成棟』啊？」
李強當時答道：「安邦定國，我只怕沒那能耐；成為國家棟樑，倒是希望的。我覺得應叫『成棟』。」
當時自己呵呵一笑了之，現在看來，卻麻煩大了！
最令人擔心的就是，李強被通電后，已經完全清醒，想起了自己就是李成棟！原本自己還想用他為將，而現在這樣，他與自己是友是敵就很難說了！況且他還擄去了芬兒！芬兒在歷史上原本就是殺人王李成棟的愛妾，他們兩個這麼一走，正與歷史相合，不但難以追回，而且此後不知將有多少生靈塗炭……
天已擦黑，方域仍在湖邊焦急地踱步。恰有一名搜尋者過來報告：湖岸上發現丟失了一條小船！
好！終於有了線索！方域立即反應道：「如果是李成棟，自駕一條小船肯定走不快！而他原是高傑的部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環境里，只有往北方投奔高傑一條路……」於是立即下令：「電報通知東山水寨，馬上派出快船往太湖北面攔截！凡是發現一個壯漢帶著小女孩的，務必盤查來歷！」
太湖上起了風，烏雲摭月，波濤萬傾！
湖面之上，隱隱現出一條小船，時或躍上浪尖，時或跌入浪谷！船尾一名神色堅毅的大漢，兩腳叉成馬步，穩穩地站在尾甲板上搖櫓，使小船如同劈波斬浪般地前進！
船艙里忽然傳出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喂！李強盜！」
「我不是強盜！」搖櫓大漢頭也不回地說道。
「嗬！這麼一會兒又不是強盜了？變得好快啊……那你是什麼？」小女孩聲音柔和，但言辭似乎並不客氣。
「我想起來了，我是官軍！是一名游擊指揮！」大漢神氣十足地喝道。
「游擊指揮是多大的官？」
「比游擊將軍小一級。」
「哦！連將軍都不是啊，那還神氣什麼？耶！」小女孩似乎扮著鬼臉。
「哼！」大漢沒再吱聲。
「喂！」小女孩卻又挑著話題，「官軍是抓強盜的吧！」
「當然！」
「那你怎麼像個強盜，抓著我不放？」原來小女孩是被大漢強迫跟隨的。
「你是我師妹，我到哪裡，你必須跟到哪裡，否則我不放心……」大漢似乎理由十足。
「可你懂不懂？你駕的這條船，是一條廢船，經不起今夜的大浪啊！」正說之時，便有一個大浪躍上甲板，濺入船艙，小姑娘一陣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