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李闖其人
方域帶著一些人使用闖字令牌進入闖王地界，果然沒受到什麼阻礙，他仔細觀察了一下，似乎沒有發現附近聚集什麼危險人物，但仍舊走得很慢。他們似乎是在逛風景，走馬觀花，同時走走停停，大搖大擺地在路邊購物、喝茶、休息。這種架勢，何時能到商丘？
這回他們又停下來了。方域與練霓裳牽馬來到一處隱蔽的樹根下，練霓裳取出一把特製的弩，射出繩鉤，鉤上樹梢，後面牽的繩子卻是金屬天線。方域同時又插上地線，然後從鞍袋裡取出一副耳機連帶一架小巧的單向接收機。
原來他們每次停頓，都是在收聽電報。方域忽然劍眉微揚：「嘿！果然有情況了，立即返回！」一行人迅即快馬加鞭進入回程，再也不作停留……
而這時黃河邊上的女孩子們駐紮的那條大船上，張鼎忽然又到訪。由於方域不在，自然給守衛攔在了船下。他只要求與香君見面。方域不在，香君在船上還是說了算的，於是便在船艙里會見了他，問道：「今天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張鼎搖了搖頭，接著嘆了口氣：「慧梅有幾個親人想來見見她。」
「親人？什麼親人？」香君只知慧梅是闖王義女，並不知她還有什麼親人。
張鼎道：「是……舅父。」
「可是，今天朝宗不在，很多人都出去了，我只怕不能做主！」香君略微搖了搖頭。
張鼎回身道：「唉，那好吧！只可惜人家大老遠來了……」
這話果然能打動香君，她回心轉意道：「既然來了，行吧！但我要在邊上看著，別又出現上次的情況。」她自然擔心慧梅再出上吊之類的問題。
張鼎去了一會兒，再返回來時後面已跟了三個人，個個氣宇軒昂，尤其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戴一頂寬沿斗笠，臉形威嚴，有稜有角；身後一位滿臉絡腮鬍子，也是威猛的黑漢子，只有第三位顯得文靜。
這三位上來的同時，船下河邊附近也三三兩兩聚集起了一些流浪漢，有的正在往船上打量。
香君在一間船艙內接待了他們。張鼎反而留在艙外沒有跟來。
慧梅一見這幾人，似乎十分激動，卻又沒說幾句話便低下了頭，幾人反而與香君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各位大叔既然是慧梅的親戚，可是從闖王那邊過來的？」香君笑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敏感，眾人一時都不作聲，其中一人反問：「姑娘對於闖王怎麼看？」
「闖王？現在是我大哥。」香君毫無顧忌地回答。
「你敢承認？」那個斯文一點的漢子笑問。
「在這條船上，有什麼不敢的！」香君把頭一歪，毫不畏懼。
那位背著香君的領頭大漢忽然贊了一句：「好妹子！」接著返過身來，熱情地向她介紹道：「我姓成，他姓劉，這一位姓宋。」
香君與他，年紀可是差了許多，不由得有些詫異：「剛才你叫我妹子？」
那人剛想答話，邊上姓宋的斯文漢子立即接過說道：「不瞞姑娘，我們與闖王都是兄弟相稱。」
「啊，那我就喊各位叫大哥啦！各位大哥請坐嘛！不知闖王……還好吧？」香君嫣然一笑，見這幾位一直站著，連忙招呼。
只有為首的坐了下來，笑問道：「妹子對闖王大哥，聽說過多少？」
「嗯……」香君秀眉微顰，「沒聽說多少，不過了解的卻是不少！」
「哈哈哈哈！」三人齊笑！「聽說與了解，難道是不同的嗎？」
「那當然！你們有什麼好笑的？」香君毫不在意地看了幾人一眼，「『聽說』就是道聽途說，總把闖王說成紅眼睛綠眉毛，血盆大口，殺人不眨眼，當然也有說『迎闖王不納糧』的；至於『了解』則是……」香君立即想起了方域在枕邊吹噓自己時所講的一些闖王生平故事，當然這怎麼能跟客人說呢？於是改口道：「了解則是理性的獲知和總結，看過去而知未來，二者怎會一樣呢？」
「哦？」為首大漢兩目放出精光，「姑娘果然有見地！對了，《寒江曉泛圖》是姑娘畫的吧？」
香君美目一陣明亮：「是！大哥看到過嗎？那幅畫只是小妹塗鴉之作，見笑了……」
大漢等人一齊笑道：「畫得好！我們都看到過！對了，姑娘何以見得闖王會成就帝業？」
香君早聽方域總結過，於是毫不打頓地說道：「因為一方面，朝廷失政，外有強敵，內有官吏**，百姓災年難以聊生，以至民怨沸騰；另一方面，各家義軍之中，唯有闖王勇智兼備，隊伍軍紀嚴明，比較顧及百姓，且能禮賢下士，隱隱有王者之氣。只要戰略措施得當，何愁天下不得？」
「哈哈哈哈哈！」幾人開懷大笑，聲浪遠播！
那位斯文漢子聽出一些玄機，笑問道：「小妹妹，你剛才說『戰略措施得當』，那麼闖王這次開封能打得下來么？」
「能！」香君點點頭，因為這事方域早就跟她說過。
因闖王兩次開封都未打下，這次一聽說「能」，幾人都開始關注起來：「可知用什麼方法嗎？」
香君回憶了一下道：「大概是用黃河水淹……」
幾人頓時無比震驚！那一直不說話的黑臉大漢立即喝道：「你怎麼會知道？」
香君卻抬眼回望著他道：「不是么？那反而更好！免得百姓深受水患之苦……其實，闖王打開封只是為了取得裡面的財物，隨後還是會放棄，返回關中；次年再出來，才能鼎定天下。」
她這麼一說，幾人更是驚訝不已！
為首大漢呵呵大笑道：「好！好得很！妹子小小年紀，卻說得頭頭是道，料事如神，真令人刮目相看！今日一見，足慰平生！哈哈哈哈！」
香君立即謙虛道：「小妹原本平凡，是受了我家公子熏陶之故。」
「哦！這麼說你家公子對闖王評價也十分之高，為何不徑去投奔闖王，也好圖個封侯拜相？」領頭大漢高興地問。
「這……是因為闖王還有一些不易去掉的缺點，所以……」香君這話可是潑了幾人一些冷水，她向來說話毫無顧忌，那怕對著方域也是一樣。
「嗯？都是些什麼樣的缺點啊？」幾人臉色一變，領頭大漢卻沉住氣，仍舊和藹地問道。
香君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談：「闖王在軍事上實行『流寇』作法，而不是保境安民。他打完一個地方取得財物就走，這固然能使他不斷積蓄軍力，提前取得天下，但也形成最大的隱患！你們想，這樣一來，如果闖王打遍天下，豈不是天下經濟全都破壞了？再者，闖王雖然宣布『三年免征』，但打下地方並不佔領，那些盼望闖王來的百姓如何得到實利？豈不是受騙了么？這種結果，就會造成闖王軍隊只能勝戰不能敗戰，勝時固然能取天下，但一旦遇到意外的強敵，則沒有一處能夠堅守的根據地……」
「小丫頭胡說八道！」香君的話立即被那黑臉大漢的怒喝打斷，「只要我們提前取得天下，以後要怎麼樣還不由得我們發號施令么？」
為首大漢則立即攔住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接著對香君一笑：「妹子真知灼見，發人深省！不如和我們一起去你的闖王大哥那裡，助闖王奪得天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如何？」
香君搖頭道：「不，人各有志。小妹我作為一名女子，不認為榮華富貴值得追求，只希望與夫君恩恩愛愛一生！謝謝大哥，好意心領了……」
「果然人各有志，奇女子啊……」為首大漢起身，若有所思。
「頭領！不能不帶她走，這妹子知道得太多了！」說罷上前就來擒捉香君！
「放開！」香君一聲嬌喝，「你們在我的船上怎可亂來？信不信，只要我一拉這繩子，大家全死在這船艙里！」
眾人只見香君手中攥著一顆鐵菠蘿，那黑大漢道：「小丫頭專會胡說八道，我劉某就算挺著腦袋讓你砸也沒事！」說罷仍然上前。
「不要動！」沒想到說話的卻是慧梅，她挺身而出擋在了香君前面，「義父！劉叔！你們不能不信她的，我也不許你們傷著香君姑姑！趕快離開船艙，這裡的危險千鈞一髮！」
「慧梅你叫他什麼？」香君若有所思。
「香君你且鎮定一下，剛才我慌亂中喊錯了！」慧梅掩飾著。
然而香君已經基本明白眼前之人竟是闖王當面：「大哥我不想傷你，你們也別逼我……」
闖王卻還真有些王者之氣，不慌不忙說道：「香君，這大船四周，聚集了數千災民，其實全是我的人，你們船上大部份是女孩子，已經被包圍了，不如跟我走吧！」
這時卻聽艙里又有一個女孩子聲音傳來道：「嘻嘻！女孩子就那麼好欺負嗎？」
眾人一看，原來是艙板底下一隻管道中發出的聲音！
香君略一猶豫，忽然遞給闖王一物道：「小妹既然與大哥結拜，就不想害你，大哥口含此物，快走！」
邊上劉、宋二人齊聲呼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