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忠誠試驗」
闖王之所以叫作闖王,就在於一個「闖」字。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闖王毫不猶豫地將香君遞來之物含在口中,立即衝出艙門!劉、宋二人也緊接著退出。香君看著慧梅道:「你怎麼不走?還要留下對付我嗎?」慧梅笑道:「我那會對付你啊?哎呀……我頭暈,好像中了……迷香……」說罷竟然軟倒在地……
而門外劉、宋二人沒走幾步也立即倒下!闖王處變不驚,忙與張鼎二人各自挾住一人繼續前行,準備迅速下船。
岸上那些「流民」看出大船上情況有變,立即群起接應,亮出隨身所帶的武器,井然有序排成方陣,可見全都有著撕殺經驗,決非「良民」……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隊騎兵飛馬趕到,擋住闖王下船的去路,為首之人正是方域:「呵呵呵呵!這位大哥,既然來到船上做客,如何走得這樣匆忙?張鼎你也是老熟人了,怎就不給個面子?」
那些流民隊伍與這邊的騎兵立即劍拔弩張!只因各自主帥尚未發話,才未動手,卻也是刀槍相對,怒目而視,一觸即發!
張鼎立即暗自拉了一下闖王衣襟,對方域道:「原本自家人,行個方便吧!」
方域嘆道:「唉!自家人全在於信用,如今失了信用,你說我該怎麼辦?」
闖王忽然哈哈大笑道:「戰場之上,時有聲東擊、批亢搗虛之策,不能都說是失了信用吧?眼下我大軍已雲集四周,如果不攻洛陽城,只攻這裡,令尊駐紮人馬之處,無非彈丸之地而已!如今一直留有餘地,怎能說失了信用?」
方域也知這是事實,不禁一笑道:「兒子難管父親之事,既說一家人,我們就談眼前吧!事已至此,我無意與大哥為難,只擔心歸德侯府家人難以脫身,不知可有什麼通行口令和暗語之類可以相告的?」
闖王濃眉一皺,搖頭道:「事關重大,此事無法相告。」
方域不由得臉色一沉!難道闖王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硬來?對方雖然有幾千人,黑壓壓一片,但由於扮成流民,都沒有騎馬。而自己帶來的卻是騎兵,人數雖少,卻部伍齊整,武器犀利,按理說實力不遜於他!何況闖王手上還有兩個被迷倒的部下,闖王久經戰陣,此刻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力量對比?
正尋思間,卻見闖王身邊的張鼎忽然接過說道:「我知道今夜通行口令,但只怕侯兄來不及傳過去,過時作廢……」
方域這才恍然大悟!作為闖王必須維持威嚴,妥協之事理應由張鼎從旁代勞。於是點頭道:「但說無妨!」
張鼎於是說出暗語,方域笑著向船上作了一個手勢,對闖王道:「稍等片刻,以候查實!」
「須等多久?」張鼎與闖王均大感奇怪,這種事情難道可以片刻之間得到「驗證」嗎?
然而方域卻胸有成竹:「莫急,最多一袋煙功夫,絕不耽誤事!」
說話之間,船上已有手勢回答:「成了!」
方域心中大喜!這說明李成棟帶領的那批假扮闖軍的部隊已經能夠順利通行歸德侯府了。方域故意兵分兩路,自己拿著張鼎的令牌佯動,實際卻掩護那批假扮闖軍的人馬,使它不為人知,潛入商丘。同時,自己也早就存疑,闖王既然認了「義妹」,說明極其重視,又怎能不親眼一見?因此一石二鳥,在把主力調開之時,趁機留意開封附近自己駐地的異常動靜,並及時回援!其實自己的這番計策,並不見得十分高明,主要還是勝在高科技通訊手段!
方域其實本意也不想把闖王怎麼樣,只是見招拆招而已。就像皇帝一樣,闖王這個歷史角色也不是輕易可以代替的。明朝,還是應該由他來推翻,否則自己將會成為眾矢之的。既然目的已達,方域便不願多生枝節,他立即讓人送上劉、宋二人的解藥,然後一拱手道:「好,但願以後大家永遠有信用,恭送大哥!」
方域自始至終沒有點破闖王的身份,因為一旦點破就不好向朝廷交待。闖王自然不會自行點破,他離去之時氣度頗為恢宏:「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但闖王心裡,卻從此把方域作為一個重要人物看待!適才香君的侃侃而談,給闖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香君所言,顯然包含方域的意見!如果是一個輕年人,通常聞過能改者居多;但闖王這樣的年紀和這樣的身份,所作所為牽涉面甚廣,聞過已是難改,通常的做法只能是不讓更優秀的人抬頭!歷史上的曹操,連一個能察知自己心意的楊修都容不住,何況對於即將成就帝業的闖王來說,天下竟有一個能洞悉自己全部戰略意圖的人物,又不能為己所用,怎能令人安枕呢?闖王在回歸的路上,陷入沉思之中……
方域返回大船之後,竟發現慧梅與香君雙雙迷倒在船艙中,急忙把她們救醒。香君有她自己的行為原則,這次是因為把自己的一份解藥給了闖王而迷倒的,方域也有些理解,沒怎麼責怪她;而李慧梅被迷倒之後,闖王竟然沒顧她也沒提她,令人感覺奇怪!這次闖王等人訪,顯然是準備讓慧梅也充作接應的。
直到香君和芬兒都向他敘述了慧梅曾經挺身而出護衛香君的過程,方域才有些釋然。慧梅醒來之後,梨花帶雨地哭訴自己這麼做算是背叛了義父,又與張鼎鬧翻,言語之間露出希望方域收留之意。而受其恩惠的香君以及芬兒也為她說好話,方域順水推舟地答應了暫時收留,以看情況發展。
此後慧梅幾乎充當了小丫環的角色,包攬了洗衣、收拾房間,掃地等多種活計,得到大家的好評,方域對她的好感也漸趨增加,時常在想,已經嫁過人的女孩子,在這時代可能真是有她的很多難處……
吸有練霓裳仍舊規定慧梅不得參與機密,關於這點,方域倒也不反對。慧梅新來,而且身份微妙,這樣倒也能避免生出一些嫌隙。
這一天半夜,方域起夜走出艙外,忽見遠處一個嬌軀倩影一閃,忙問:「誰?」走近一看,竟是練霓裳!
方域大訝:「怎麼半夜不睡,是想我了?」
練霓裳兩頰微紅道:「公子總往歪處想!人家就算想你,也不會這麼巴巴地過來找你,多沒面子!」
方域笑嘻嘻地問:「那你在幹什麼呀?」
練霓裳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在負責你的安全!自從蓮兒走後,她就把這責任交給我了……」
「啊?這麼說,當我美美地睡覺的時候,你們都在夜夜守護著我?」方域感動地將練霓裳緊緊摟在懷裡!
練霓裳甜蜜地依偎在方域懷裡,嘴上卻不服輸:「誰夜夜守著你?只是這兩天人家不放心……」
方域攬著練霓裳就想將她擁入寢室,忽然聽到船上似乎有些動靜:「咦?好像真有情況!」
練霓裳仍舊緊抱著方域:「那應該不是什麼情況……」
「怎會?莫非霓裳你功力未復沒聽到?」方域帶著霓裳小心接近那處艙室,只聽裡面隱隱傳出聲音道:「我們是錦衣衛殺手,快招!你們有什麼秘密?不然我一刀殺了你!」
又聽一個女孩子堅決的聲音道:「不!死也不說!」
方域不由得大怒:「大膽狂徒!竟敢在我的地盤肆無忌憚?」他一腳踢開門沖了進去,只見三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正綁住一個穿著褻衣的「美人魚中隊」女孩在拷問!
方域正要發作,忽聽其中一個蒙面人驚叫道:「公子別亂來,我是芬兒!」只見她立即摘下蒙面,做了一個鬼臉,又拍了一下那被綁女孩肩膀道:「這下可出了糗,沒想到被公子撞破了!好吧,小紅姐,就算你過關!明天開始可以成為核心隊員啦!」
「參見公子!」這時另兩個蒙面人也摘下頭套,原來都是「美人魚中隊」的女孩。方域一陣驚訝!練霓裳在方域身後呵著香氣道:「早和你說了,不算什麼『情況』嘛!」
方域埋怨道:「原來你都知道?怎麼能讓她們這麼胡鬧嘛!」
芬兒連忙解釋道:「公子誤會了,我們這是在考驗隊員的忠誠度,不是胡鬧!」
方域也知從古至今訓練間諜時都有這一套,但他仍舊十分不忍,立即上前解開那名還被綁著的美人魚中隊女孩,一看原來正是自己上次從百花樓親自背出來女孩子,不由得憐惜地擁在懷裡:「你叫小紅?上次的傷好了沒有?又讓你受苦了……」
那女孩子趁機緊靠到方域身上:「多謝公子再一次『救』了我……我的傷早就好了,只是『又添新傷』,公子想看看嗎?」說罷也向芬兒做了一個鬼臉!
方域忙對芬兒道:「都是自家姐妹,你這麼『試驗』,如果被所有的女孩子都知道了,只怕會離心離德,起反效果。」
芬兒低頭道:「是!」接著又對小紅道:「你通過了,就要對別的姐妹們保密!」
小紅抿嘴一笑:「還保什麼密啊?不少姐妹都已知道,我來之前也聽說了,所以才不怕你呢……」
芬兒不由得為之氣結:「哼!全都關照過她們不許說出來,怎麼還是傳出去了?這還搞什麼嘛!我一定要追究……」
小紅道:「追究什麼呀?誰沒有兩三個好朋友?這麼多女孩子都睡在一個通鋪上,一摸到誰身上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迹,還會不問?枕頭邊上就傳過去了……」
方域忙問:「這樣一來,大家是不是都很反感?」
小紅笑道:「那倒沒有!大家都把它看作一個很刺激的遊戲,玩過的人,還想再玩一遍呢!」
方域不由得也笑著捏了捏芬兒臉蛋:「芬兒,看你搞的!都成了遊戲了,還有什麼作用?」卻問小紅道:「難道誰都沒有竟見嗎?」
小紅想了想道:「只有小金埋怨,說芬兒太狠了,打得她好痛!」
「嗯?不對!我們還沒有輪到小金呢!這是怎麼回事?」芬兒奇怪地把臉轉向她的兩個助手:「是你們做的嗎?」
「沒有啊!」兩個女孩忙不迭地否認。
「奇怪!難道真有人混水摸魚,企圖探聽美人魚中隊的秘密?」芬兒皺緊了眉頭。
小紅也覺蹊蹺,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姐妹之間惡作劇?」
「也有可能!」芬兒堅決地說,「公子放心,這事我很快會查個水落石出!」
方域點點頭道:「芬兒你立即停止這個『恐怖遊戲』吧!這樣有助於查出是誰幹的。以後也別這麼胡搞了!還有,小紅,以後你們都要記住,凡是規定保密的東西,既便好朋友也不要傳話,這要成為情報部隊的一個習慣!平時有這個習慣,戰時才會少去許多危險!」
「是!」「是!」女孩子們齊聲答應,轉身出去了。
只剩練霓裳還在身邊,方域返身問道:「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練霓裳笑而不答,隨後又做著鬼臉說道:「你剛才不是規定,需要保密的事情,連好朋友也不可以轉告嗎?」
「哼!你敢對我保密?看我怎麼『拷問』你!」方域抱起練霓裳進入寢室,練霓裳嬌羞無力地躺在方域臂彎里呻吟道:「公子求求你,我們還差一點沒好呢……」
「不管啦!讓本公子先收取一點利息……」
忽然,芬兒復返,敲響了寢室的門:「公子,蓮兒姐姐發來了電報!小袁營殘部約兩萬人,被闖王麾下的羅汝才部隊追擊,竄入豫南,已接近雞公山,她想要趁機組織行動!」
「好!這樣一來,又將是一個勝仗!」方域深深地吻了懷中霓裳一下,「到那時候,你該再沒有什麼可推託的了,是吧?」
練霓裳含羞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