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舞陽君
中平二年二月(公元185年),洛陽大疫。
剛剛將黃巾軍首領張角等一眾擊潰,高高在上的大漢皇帝又按耐不住對於奢華的渴望,在張讓、趙忠一眾常侍的竭力勸說,開始在那些剛剛經受戰亂的土地上,橫徵暴斂起來,因為他要造一所美輪美奐的宮殿。民眾若稍有不服從的,「忠勇」的大漢兵丁們便會直接將一方黃巾塞入老實巴交的百姓手中,繼而將他們以「黃巾餘孽」收監,從而名正言順地徵用這些無主的田地和財產。
各地的起義,此起彼伏。
皇上是不管這些的,因為有著大漢朝能征慣戰的將士,有著英明神武的何進何大將軍,他又有什麼好懼怕的?在獲知成功斬殺張角這一消息的時候,慷慨的漢皇劉宏一口氣給老何家這些男丁封了四十八個候、伯,連帶著那些沾親帶故的女眷也一個勁地封,何進的老媽就被封了個舞陽君。
舞陽君,可別小看這個小婦人,她可是一個通天的人物!只要她在何皇后或者何大將軍面前,嘴巴這麼一歪,那可真是整個朝野都要抖三抖。
舞陽君的府邸就緊挨著大漢皇宮的東南面,就是前朝中興大臣霍光的府邸基礎上,擴建起來的。當初舞陽君特意選址在皇宮的東南面,原是相信一名自稱來自蓬萊仙島的術士說的,紫氣東來,要在皇宮東南比「帝皇」先一步得紫氣,那就可保何家萬世昌盛。您還別不信,這麼多年下來,何家一直順風順水,就從來沒有出過岔子。這麼一來,老太太就越發地相信巫蠱,方術。
舞陽君府。
「雅扎呼」「雅扎呼」「雅扎呼」…….沙啞的聲音,這些著奇裝怪服的人們以整齊地方式,配合有些零碎的鼓聲,用盡全力叫嚷著。當「呼」音拖長了發出的時候,那種悠長和凄涼會讓你想起對月膜拜的蒼狼,似乎真的會有一種詭異力量,可以上達天庭。
裹著紅巾的少女,赤足踩踏著場地中間的鋼刀和火把,張牙舞爪,從她有些稚嫩的臉上,你看不到一絲的疼痛。
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跪下!」
少女,猛然一陣抽動身體,隨後大喝起來。
舞陽君先自虔誠地跪倒,匍匐在地,圍觀的眾人見主人如此,趕忙全都齊刷刷跪倒,沒有一絲喧嘩。
少女停了舞蹈,雙手交叉抱胸,單膝跪倒,面朝月亮,口中念念有詞。皎潔的月光,映照少女光潔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神聖。
少女閉上眼睛,開始靜心祝禱,舞陽君側耳傾聽,還是原先幾句:「雅扎呼」「雅扎呼」「雅扎呼」!只是速度越發地快了,聲音輕了一些。
「雅扎呼!」少女一聲大喝,暴磕三個響頭,「咚咚咚」觸地有聲,少女一個縱躍站了起來。
舞陽君伏跪不動,眾人自是更加不敢動彈了。
一次又一次的丹藥都是非常靈光,伏拜又有什麼打緊的,或者這次可以求得不老神丹。
「起身!」少女輕聲低喝。
皇甫平趕忙往前扶起了舞陽君,眾人打眼往前看去,少女額前因為適才三記響頭已然出血,三行鮮血直掛而下,頗為詭異、恐怖。眾人已經有過三次祈禱的經驗,早已習慣了這種可怖的現象。此時他們都不約而同望向了少女的手中,果然手中有一隻紅色四方錦盒。
舞陽君按捺不住興奮,身子略往前傾,雙手直往前探,皇甫平沒想到舞陽君如此急切,若不是身手敏捷,搶前一步扶住,說不定還真會讓老太太先摔上一跤。
舞陽君一個踉蹌奪過錦盒,一把打開:盒中一粒晶瑩剔透的丹丸靜卧絲綢錦鍛之中。
皇甫平喜極,即刻跪倒賀道:「恭喜君上,此乃千年難得之物,可活壽百年!」
舞陽君聽完大喜,匍匐在地對月三跪九磕起來,隨侍的從人也早已識相地端了水來。舞陽君磕拜完畢,二話也不說,拿起丹丸,就水一飲而盡。丹丸入口即化,甘甜無比,舞陽君但覺神清氣爽無比舒坦。
若是皇甫子真說這是長生不老的葯,舞陽君倒是不幸,但皇甫子真說這是可以延年益壽的,她是深信不疑的,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明證。半個月,于吉的幾顆丹藥就讓舞陽君從半癱的狀態,恢復到正常,而且一日比一日健壯,這不由她不信于吉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神仙,至於皇甫平提出的一些小要求,她更是不遺餘力地幫忙。
用完丹丸,出於敬奉神靈的目的,盛載丹藥的錦盒將被供奉在何家祖廟祠堂中。
侍者是何府新進買來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初次見到求丹詭異的一幕早被將驚的目瞪口呆,此時站在刀光火海當中,躬著身抖抖索索地接過錦盒,心中兀自驚魂未定。
「啊!」侍者偶一抬頭,猛然真切地看到求丹少女三道深深的血痕,在月光下,顯得份外恐怖,驚嚇之餘,「咣當」一聲錦盒直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丫鬟、侍者都大驚失色,這樣祭祀的莊嚴場地,出這種紕漏,哪裡還會有命在?
皇甫平見狀不妙,心中不忍,乘著舞陽君沒有下令殺人,趕忙跪地替這侍者求饒:「今日乃君上祭祀求丹的大日子,切不可輕易殺生!」
皇甫平這幾個月來,混跡在何府,將舞陽君的「好巫信神」的脾性,可算是摸的一清二楚,心中料想此時將殺生犯祭祀大忌這一點說出,舞陽君就定然不敢再要殺這小侍者。
舞陽君冷冷地望著那個驚訝的縮成一團的侍者,淡然道:「剁了兩隻沒用的爪子!」舞陽君鍾愛這種生死予奪的味道,丫鬟哆嗦地越厲害,她越能享受到權力帶給她的快感。
皇甫平欲待再求,卻見舞陽君沖著皇甫平微笑著擺手禁止:「子真這般仁慈,不愧是仙家門徒,只是這些下人不罰是不行的!」嘴上說得客氣,事實上卻毫無轉圜的餘地。
殘留在舞陽君皺巴巴臉上的微笑,帶給皇甫平包括所有在場的人,只有陰冷,沒有絲毫的溫暖。
侍者被衝進來的護衛,從莊嚴的祭祀場拖拽著出去,一路掙扎,哭鬧,整個場地頓時一片狼藉。
此時舞陽君在一眾侍者的簇擁下,安躺在一早準備好的軟椅上,吃著他們戰戰兢兢奉上來的甜品,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皇甫平閑聊著。
「文會稽到了嗎?」
「這幾日應當就到了!」
…….
舞陽君聊著聊著,竟自睡著了。
「君上!」一個小廝跌撞著沖入,大聲叫嚷著。
眾人心裡訝然:這人不是找死嗎?
舞陽君猛然睜開眼睛,大聲道:「成了嗎?」
那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應道:「恭喜君上,成了!」
舞陽君大笑著,霍然起身下令道:「進宮!」她已經聽到了皇宮內的混亂,聽到了王美人最後的凄厲的呻吟。
舞陽君大笑著揚長而去,她根本都不記得還有皇甫平立在她的府邸一愣一愣。
月亮退卻,黑夜更黑!皇甫平一人佇立在那裡,年青人露出難得真誠的笑容:主公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