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梁梓瀚錯愕地看著皇上遞過來的虎符,久久不敢接。「父王,如今邊關無戰事。」
皇上失笑,「難道身為皇子,瀚兒不敢承接朕交付的責任?」
梁梓瀚搖頭,望向皇上眼底的堅定,近身下跪,接過虎符,高高舉起。「兒臣定不負父皇所託。」
【第六章少主的複數桃花債】
書房裡,雲曜提著筆寫寫畫畫。
知情者都曉得他不真正在寫些什麼,他只是在思考下一步,就像他常常拿著書看,半個時辰后問他書中內容,他也不見得知道。
籌謀,是他最主要的工作,寫寫畫畫讀讀不過是某種掩飾,雖然染染始終覺得這種掩飾很多餘,不過他總是在掩飾,掩飾心情、掩飾做法、掩飾事實。
染染常會問他——
像你這樣子活著,累不累啊?
當然累,可是當父王被誣造反,母妃決定犧牲自己、成全一雙兒子的同時,他和弟弟便沒有輕鬆的權利。
像往常那般,雲曜在掩飾,而「知情者」歪在軟榻上看書,在沒有網路、不能刷手機的時代,看書是染染碩果僅存的娛樂。
小翔坐在軟榻旁的地板上,手裡擺弄著九連環。
一切都一樣,不過今兒個書房裡多了兩個人,爾南以及那位應該被天龍星逼奸不成反害命的夏雯卿。
爾南經常出現,這倒好說,只是這位夏雯卿艷麗無雙,美得令所有男人心癢,據說那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她一揚手,所有男人都會目不轉睛。
但琵琶彈得再好,也就是這樣,染染看維也納交響樂團的元旦演出,還會看到睡著呢,她想真正讓男人目不轉睛的,應該是夏雯卿的長相。
夏雯卿是那種艷到淋漓盡致的女子,十個男人見到,九個半會想把她拖上床,上不了床的,也會拿她當性幻想對象,她那雙鳳眼只消輕輕一勾,心臟不夠好的,若不快吞幾顆天王補心丹,說不定會當場掛掉。
幸好雲曜正在塗塗寫寫,沒有與她對上眼;幸好雲曜的心臟夠堅強,不需要染染備葯,否則夏雯卿那雙眼睛勾啊勾的,魂兒肯定會少半條。
「蘇大人一家到了嗎?」
蘇為祖籍江南,他死後不久,他的夫人便帶著五個兒子扶靈返鄉。
但其實蘇為並沒有死,雲曜與他約定,一年之內必定讓他看見誰才是真正的天龍星轉世。
「稟少主,爾北飛鴿傳書回來,蘇大人平安抵達。」
「秦公公那裡,可有話傳回來?」
「有。秦公公說,天龍星一事,皇上命人暗中徹查,查到是太子派人狙殺蘇大人,心中已有定案,皇上與秋太傅商量此事,秋太傅暗示奪嫡之爭中,柳信必定還幫太子做過些什麼。皇上對當年寧王謀反一事已有疑心,命人查探。」
雲曜微眯起眼眸,很好,就怕皇上不查,只要皇上肯查,他樂意免費奉送證據,父王必須沉冤得雪。「下去吧。」
「是。」爾南離去。
雲曜把寫得亂七八糟的紙揉成一團,丟進炭火里,火焰一下子騰升起來,不久又弱了下去,接著他在下一張紙上飛快寫下幾行字。
夏雯卿望望雲曜,又偷瞧了眼小翔,她離開擎天嶺的時候,小翔還像只動物似的,喜歡喝血吃生肉,為了照顧他,寧嬸兩手經常帶著抓痕,沒想到幾年下來,他竟長成一副翩翩美少年的好模樣。
夏雯卿又將目光投向染染,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染染,以往少主身邊的女人只有她一人,如今卻多了這樣一個鮮嫩少女,而且在少主面前還這般自在放鬆,讓她不由得生起警戒。
女人與女人同處一室,免不了暗暗競爭,打進書房,夏雯卿已經偷偷打量過染染無數次,她稱得上漂亮,但沒有別的了,漂亮的女人臨香樓里到處都是,並無特殊。
依她看來,女人美,要美得風情、美得極致,才能教男人流連忘返,染染太嫩,像是還沒完全綻放的花兒,縱使顏色再好,也不會令男人駐足。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驕傲起來,論身段容顏,染染不是她的對手。
「雯卿,為何不肯到江南?」雲曜問道。
梁鈞沛那件事是大禍,他一出事,王嬤嬤便呼天喊地、哭鬧一通,緊接著臨香樓迅速遣散妓子,關門大吉,外面人人謠傳臨香樓惹不起梁鈞沛,幾名重要妓子和王嬤嬤已經被送往江南。
偏偏夏雯卿不肯走,爾西逼得緊了,她竟收拾細軟,說要住到外頭。
她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倘若她被發現未死,謀害皇嗣的罪名絕對逃脫不了。
他的聲音喚回夏雯卿的注意力,她拉回視線,正好對上他溫潤如水的目光,瞬間,她的、也化成一汪春水。「少主,雯卿願意在少主身邊服侍,半步不離雲府。」
意思是,足不出戶就不會有人發現她的下落?染染輕嗤一聲。
「雲府未必滴水不漏,萬一有人混進來……」
雲曜話未竟,但大夥都明白他的意思,要是有人在雲府看見夏雯卿,豈不是昭告天下,梁鈞沛這件事的背後主使人是雲曜,那麼皇上所有的疑問都會被推翻,雲曜的所有謀划都會付諸流水。
夏雯卿也懂,她輕咬朱唇,一顆晶瑩淚水滑過臉頰,楚楚可憐,教人心動。
染染則是很不給面子的翻了個白眼,她真的很想打個呵欠、說幾句風涼話,莫非雲曜臉上那雙是俗稱的桃花眼,凡被他掃瞄過的女人,一個個都會心花怒放、芳心淪陷?
雲曜定定地看著夏雯卿,等待她的回應。
半晌,夏雯卿緩緩垂下頭,小小的瓜子臉蔫了,低聲道:「雯卿知道錯了,立刻整裝前往江南。」
聽她不再堅持,雲曜的表情這才稍微放鬆一些。「倘若你喜歡京城,一年後,我命人去江南接你回來可好?」
他短短几句話,讓夏雯卿像是吃了活命仙丹,立即抬眉展顏,瞬間花覽蕊、春風拂過,美得令人眩目。
這樣還能不心動?染染身為女人都愛極了,何況是雲曜,他的男性荷爾蒙可不會比她少。
「是,雯卿在江南靜待少主來接。」夏雯卿微偏著頭,嬌媚的朝他拋去幾眼秋波。
夏雯卿這樣的舉動,勾得染染酸水直冒,吼,夏雯卿這話說得夠清楚、夠露骨,接不是重點,重點是接回后要做什麼?做少主夫人還是枕邊人?夏雯卿多年來辛苦保留的貞節將要無私地為少主奉獻?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好似有一隻青蛙卡在喉間,讓她不舒服極了,啪的一聲,她把書冊摔在地上。
這一聲,驚了正在耍媚的夏雯卿,也驚著正在「蠢蠢欲動」的雲曜,兩人同時轉頭望向染染。
染染後悔了,她這樣的行為非常幼稚、非常不合宜,只是後悔葯沒得買。
這些年,少主不說,她也不逼,她有她的驕傲,人家要粉飾太平,她就不會強行揭穿。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不愛,她就算愛極了,到頭來也是一場碎心經歷,她不是傻子,沒道理虐待自己,人家口口聲聲拿她當妹妹,她便一口一句哥哥,只是……誰家的哥哥會抱著妹妹入睡?
曾經以為,無論快樂或難過,她事事都想與他分享,而他也樂意分享,這樣的感覺叫做愛。
她愛他、他喜歡她,雖然兩人相識在錯誤的時空里,雖然分離是他們註定的結局,她還是想和他轟轟烈烈愛上一場。
曾經以為,他需要她時,她便放下名譽、觀感、害羞,把自己送進他懷抱里,而她需要他時,他便義不容辭站到她身邊,當她的牆、當她的避風港,這樣的依賴叫做愛。
不管它是長長的一段,還是短短的一截,他們都樂意敞開胸懷、彼此珍惜。
可是這些「以為」卻一點一點被打退。
在她明示暗示、撒嬌耍賴想贏得他一句承諾卻始終不得結果后,她慢熳理解,他並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允給她。,
在他像媒婆似的不斷告訴她,梁梓瀚有多麼好、多麼英雄后,她知道,他試圖把她推往另外一個方向。
在他用理智分析告訴她以色示人不長久、以智贏得帝王心才能舉案齊眉時,她知道他是在教導她如何在後宮站穩地位,他不但要把梁梓瀚推上帝位,也想把她推到高位。
或許梁梓瀚並不介意當他的棋子,但她百般不願,不管他多憂國憂民,不管他多愛家愛國,都無法說服她把造福蒼生放在她的風花雪月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