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拜年
胡非又夢見了自己在末日的場景,馬如龍,蘇曉,李一凡,吳語以及葉峰,他們一個個鮮活的出現在他面前,一起吸煙,一起取暖,一起沉默,一起,等死。
毀滅一切的地震,他們坐在廢墟上,望著遠方的天際,那裡是濃的划不開的黑暗。地面忽然劇烈的抖動了起來,一塊巨大的石板遠遠的砸了過來,在他的瞳孔里急速放大。
「啊,不要,蘇曉,曉,不要!」胡非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急劇的喘了幾口氣,胡非才慢慢的感覺平靜了點。他摸出只煙,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幾次也點不著火。
他一把將手裡的火機甩在地上,在這一刻,他忽然有種迫切的渴望,他想見到蘇曉,很想很想。剛剛夢中,石板飛瀉而下,那張凄美的容顏和自己親手掐住她的脖子時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像,淡淡的悲傷,淡淡的,解脫。
樓下傳來了母親不滿的喊聲,「你在做什麼呢,動靜這麼大?」
胡非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搖了搖頭,自己想她又怎麼樣,她真的也會想我么?
下了樓,母親不滿的道,「快點收拾一下,和小雪一起去她們那邊拜年。小理」
杜雪也安靜的走了過來,看了胡非一眼,「睡好了嗎?」
胡非忽然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他不敢看這個純凈的女子,只是點了點頭,「還好。」
杜雪嗯了聲,又走近點幫他整理了下衣服,「要是累的話不過去也沒事的。」
胡非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惶恐,自己現在是個准女婿,大年初一不過去拜年在農村代表的是單方面悔婚約,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一把拉起這個女子通紅的手,「我不累,只是讓你等這麼久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拜年,一般也就是聯絡下感情的意思,尤其是農村,一年到頭基本就是這幾天能聚一起,一到時間又是天南地北的到處打工討生活,哪裡能見到人。
大約中午時分,胡非這對新人趕到了杜雪的家裡,。杜雪的家也是一棟兩層高的樓房,面積頗大,二人趕到的時候房子里已經滿滿的坐了人。小理
胡非從母親那裡知道這些人就是杜雪家的親戚,是請過來陪他這個新女婿喝酒的。他今天又是一套西裝,鬍子刮的乾乾淨淨,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比較精神,倒也有幾分人模狗樣的感覺。
他很有教養的面帶微笑,一個個問好,遞煙。要知道輿論的作用在農村是巨大的,不像城市,一般八卦新聞之類的比較多,農村接觸也就是誰家的母豬生崽了,誰家要嫁女娶親了等等,反正就是沒多少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即便造點謠,也會被很多人傳頌。魯迅先生的那句話,說的人多了,它也就事實。一個謊言,說多了,會連自己也懷疑它的真實性。
胡非可是知道厲害的,所以任由他們對自己評頭論足,只是安靜的微笑,點頭,聽那些老一輩向自己炫耀和慨嘆自己年少時飛揚的過往時光。
杜雪還有一個哥哥叫杜夏,據說是某個重點大學畢業的角色,現在在上海一家外企做銷售,工資萬兒八千的。杜夏帶了副眼鏡,高高瘦瘦,長得很文藝的一個青年,只是眼睛里不時的閃過一道勢利和驕傲的眼神讓胡非這個裝修工人很不舒服。
杜夏的模樣和杜雪其實真不是很像,但是看的出來他還是很疼他這個妹妹。杜雪介紹到她哥哥的時候,杜夏很禮貌的站起來和胡非握了握手,然後介紹自己,「我叫杜夏,是小雪的哥哥,我妹妹現在託付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對她。」
這很正常,只是胡非不太習慣這種帶著隱隱威脅和居高臨下的語氣,畢竟我和你是同輩,用不著第一句話就這麼說吧。他微微皺了皺眉,還是一把拉起旁邊杜雪的手,很認真的道,「我會照顧好小雪的,請放心。」
杜夏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時胡非已經將手裡的煙遞了過來,他快速的掃了那兩支煙一眼,笑了笑,搖頭攔住了胡非的手,「謝謝,我不吸煙。」
胡非笑了笑,他沒有捕捉到杜夏眼裡的那抹不屑,聞言單純的笑了笑,將煙收了起來道,「不抽煙挺好的。」
杜夏眼光閃爍了下,似笑非笑的道,「你現在是在哪裡發財呢?」
「哦,我是做裝修的,」胡非笑了笑,很自然的道。
「裝修啊,」杜夏思考了下,「是你做公司嗎?」
「沒有,沒有,要自己開家裝修公司都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了,」胡非搖頭道,「其實我就是個做工的,嗯,就是在工地上做事。」
「哦,」杜夏一副恍然的神情,「那麼,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若是做的好的話,易個月也應該有個兩三千吧,」胡非想了想,道,「不過這也不是一個很具體的數字,得看情況。
「就是說也要看行情去了?」杜夏嘆了口氣,「那麼能不能說說你最多易個月掙了多少錢?你有多少存款?有沒有打算在城裡購房的意思?」
胡非終於覺得這個杜夏的不善了,他看了眼這個知識份子一眼,依然很耐心的道,「我現在沒什麼錢,有想過在城裡居住,不過現在對我來說還是一個奢望。」
「哦——」杜夏長長的哦了聲,裡面蘊含的失望與不屑很明顯,然後不再說話,再不看胡非一眼,往一邊徑直去了。
胡非冷冷一笑,人,都是勢利的。可是先不說他是杜雪的哥哥自己不能得罪,而且自己似乎確實沒有一點點和他叫板的資本。
論學歷,他這個高中生和重點大學畢業的杜夏沒有可比性,論收入,也差了老大一截,即便論長相,胡非也不得不承認杜夏其實真的比自己更讓人看上去有氣質些。
杜雪顯然也很敏感的發現了兩人對話的不太正常,輕輕的握了握胡非的手,「其實我哥就那脾氣,他說自己是窮怕了,但是其實他人真的挺好的。」
胡非點了點頭,他很想說你哥哥看起來真的對我很不滿意呢,他的好也只會是對你,你沒看他的眼神,不止對我,對整間屋子了的人都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情。這些話,胡非怎麼能對杜雪說,他只是笑了笑,示意自己其實沒什麼。
晚間時分。胡非在飯桌上被人灌的暈暈沉沉的,自然是歇息到了杜雪的家裡。在這裡,杜雪將賢妻這個詞詮釋到了極致,不僅給喝醉的胡非端茶送水,而且給疲累的胡非按摩了好一陣,讓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的胡非簡直是掉到了雲端,舒服的很想唱一首社會主義好。
在這等周到的服務下,胡非帶著有史以來最甜蜜的笑容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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