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人間
胡非懶得聽這兩個女人的對話，他不知道螺絲刀這小子和他的那個諾基亞是不是一起遭雷劈了，怎麼到現在也沒電話過來，但是眼前看著兩女在自顧自的聊天，胡非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該理所當然的走掉算了。
就在他內心激烈爭鬥的時候，美女顧虹忽然敲了敲桌子，扭頭朝胡非道，「喂。」
神思渺渺的胡非沒有反應，一雙明顯沒有焦距的眼睛望著不知明的方向，嘴角的香煙冒著裊裊青煙。
「喂，小子，」顧虹有些不耐煩了，她微微俯下身體往胡非面前湊了湊，「去幫忙買份報紙。」
胡非終於被眼前湊近的春光給喚醒了過來，然後居然聽見這個女人把自己當作傭人般吩咐，頓時又將頭往旁邊扭了過去，卻是理也不理這個明艷動人的女子。
眼見胡非如此不識抬舉，顧虹也就懶得再喊。她不屑的掃了眼胡非，就他這幅窮酸樣，若不是看在李珊珊份上，還真不值得她吩咐，那個男人見到自己無不殷勤倍至？
場面稍顯尷尬，唯有李珊珊心裡樂開了花。她當然是巴不得胡非和她的這個美女同事交惡，這對她來說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畢竟按照昨晚她的觀察，李一凡那胖子和葉峰那太子爺，可是和她的這個同學關係很不一般，若是以後顧虹憑藉著她的美貌先一步釣了胖子那條大魚，她也完全有理由相信胡非這傢伙會討厭顧虹而說服胖子甩了她。
李珊珊現在是把什麼都看透了，心智也越發成熟，對於她來說，愛情這玩意，通常要死要活的都是一些沒經歷過現實的大學生或者裝作很文藝的叫做小資的人。但事實通常有錢有地位爬到一定位置的人，這玩意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個笑話。當然，葉峰和吳語是個例外，例外中的例外。說穿了，這是一個無比現實的社會。還有什麼能比的上大把大把的鈔票握在手裡更讓人安心？
所以她現在只是面帶微笑的看著這兩個她的「朋友」，根本沒有一絲想說句圓場的話。
顧虹沉默的半秒，扭頭朝李珊珊道，「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
李珊珊愣了愣，搖頭道，「沒有，今天出來的比較匆忙，沒注意。」
「那昨晚上的事情你還記得嗎？」顧虹的臉上神色有些複雜。
李珊珊有些莫名其妙，隨即點頭道，「記得啊，不就是出去玩了一圈么？」
「不是，不是這個，」顧虹有些激動，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狂熱，「那三個喝醉酒的傢伙，你還記得他們踢你們那輛勞斯萊斯的的事情嗎？」
「記得啊？」李珊珊有些驚訝這個同事的態度，「還只過了一個晚上，倒是不會忘記。」
「出事了啊，那三個傢伙出事了，」顧虹從隨身的lv包里摸出一包煙來，點著，長長的吸了一口，似乎想藉此平靜下自己的心情。
李珊珊呆了呆，她記起了葉峰嘴裡說出的那個寒氣逼人的殺字，她渾身一抖，似乎有些害怕卻還帶有一絲興奮的問道，「你是說，那三個傢伙真的都死了？」死字出口，又讓她渾身涼一涼，那個開勞斯萊斯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在現在這個如此文明法制的社會，居然能隨意的剝奪掉一個人的生命？
「沒錯，都死了，」顧虹吐出口煙，「報紙上說是不小心墜河死的，但是我現在懷疑報紙上所說的一切的真實性。」
李珊珊沉默了好久，她只是一個出身在農村的人，依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容貌現在也勉強能在這座城市裡紮下根。而窮怕了的她漸漸變的對財富無比的渴望，但是即便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漂亮，對於那種有錢有勢人的生活她依然只是憧憬。直到她認識了馬如龍和胖子，但是昨晚上其實也只是她第一次和胖子出去，當那輛泛著高貴光澤的勞斯萊斯開到她面前，她承認她很激動，可是後面發生的一切卻都只能用震撼來形容。即便以她的觀察，豪車，豪宅，以及奢侈的生活應該是全部了，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還能在這個高度文明的社會裡，一個殺字便讓三個略有成就的男人失去了生命。
她現在根本想象不到那個一臉冷漠的，開著勞斯萊斯的男人到底有多大的權勢，因為她回憶起那個男人一臉平靜的說出那個殺字的時候，是多麼的隨意。..
「我決定了，」顧虹很滿意李珊珊的神情，「明天就去辭職，我要去騰龍。」
李珊珊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聞言輕鬆的笑了笑，「為什麼？」
「為什麼？」顧虹一臉冷笑，「你現在恐怕也在想如何攀上高枝吧。」
李珊珊沉默，沒有否認，不過眼神卻落在了一旁無所事事的胡非身上，她現在真的有點迫不及待了，很想馬上就從胡非的口中挖出一切。
胡非根本聽不懂也不想聽這兩個女人談的是些什麼，只是他隱隱有些覺得事情不太正常，為什麼李珊珊一下子會對自己這麼好，居然還主動給自己介紹工作？他到底也是在城市裡滾了好幾年的人物，眼睛一掃李珊珊眼神里的那份不正常，然後想起那日出來時在公交車上聽到的那兩位白領女的分析，心裡有個疑問漸漸的擴大，莫非，李珊珊已經都知道了？
終於在漫長的等待里，螺絲刀的電話過來了。胡非心裡一喜，將電話接通，然後面帶微笑，繼而滿臉震驚和不可思議，隨即急切的道，「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他匆匆忙忙的和李珊珊道，「我有事，得先走了。」然後馬上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李珊珊挽留的話還在嘴裡，胡非已經不見了蹤影，氣的她直跺腳。
顧虹掃了眼胡非消失的門口，不屑道，「你同學？」頓了頓，又冷笑，「土包子一個。」
李珊珊搖了搖頭，卻也不辯解什麼，只是也站起身，「你的點的東西來了，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
顧虹點了點頭，「早點回來哦，我們商量點事情。」
李珊珊在門口處轉身，滿臉笑容，「知道了，晚上去找李總是不是？哦，對了，我們吃的東西還沒買單，你一起結賬算了吧。」
聽著這話，顧虹鄙視了一番李珊珊，然後又咒罵胡非那個土包子，居然單也沒買就跑了。
這是市中心的一個廣場，小小的，圍著一些四季常青的植物。這個地方離步行街不遠，胡非從餛飩店跑出來的時候就信步走到了這裡。
廣場里坐著很多無所事事的人，一些藏身在繁茂植物后的情侶，一些逛街休息的行人，一些輪滑少年在小小的空地上溜達著。
這個地方對胡非來說，印象非常深刻。末日來臨的時候，他就是在這個小小的廣場邊遇見的馬如龍，蘇曉，吳語。他依然很清晰的記得末日時，這個廣場擠擠挨挨的滿是一些劫後餘生的人，以及貫穿廣場的那條巨大的，吞噬的眾多生命的壕溝。那些擁擠的人群被從天而降的一塊塊巨大的垃圾，生生砸額血肉橫飛。
如此清晰，如此殘酷。有人倒下，無處可去的人又站在倒下人位置上。
胡非點燃一支煙。他還記得葉峰劫持了那台直升機，那個自爆的飛行員，那一串串子彈貫入血肉的聲音，依然很清晰。
他忽然感覺到了疲憊。胡非靜靜的站了起來，手搭涼棚向遠方望去，近處都是直插雲端的建築，依稀能在隱約中看見遠方的那座騰龍大廈。
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不論何時，總有太多花枝招展的行人經過。一群人在回收手機，一些人在擺地攤，一種人在地上磕頭行乞，還有很多很多，忙碌的人。
就算下一秒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所有人都得忙碌著過完這一秒。胡非很安靜的看著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忽然發現無所事事的自己顯得太過多餘。
一個穿著深藍色中山裝的老人佝僂著腰，一手拄拐，一手端了個飯盆走了過來，在胡非身前將飯盆抖了抖，裡面的幾個硬幣就發出叮叮的脆響。
胡非沒有施捨的習慣，有話叫窮則獨善其身，他不過是窮人一個，況且這個世界已經充斥了太多讓人麻木的理由，所以當這個老人一顛一簸的在他面前晃動時，胡非很坦然的搖了搖頭，擺擺手，示意自己沒錢。
老人家沒有繼續糾纏胡非，而是繞到另一邊那雙糾纏不休的情侶那去了。看著老人的身影，胡非忽然心裡一動。並不是他忽然起了憐憫之心，他自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憐憫別人，他不過是很邪惡的想起，若是沒有這些晃動這乞討的人，那些躲在各個角落圈圈叉叉的男男女女應該會方便很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