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心如止水
儘管胡非很不願意天天上工,但是一想到螺絲刀累的頭髮凌亂,雙眼通紅的骷髏樣,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負責點,答應了的事情就應該做好。其間也有幾家公司叫他,不過都被他一口回絕,只是心裡卻更是痛恨這個所謂的省氣象總局來了,丫地,沒事你催的這麼急幹什麼?
工地上那些為了生活忙碌的農民工用一種麻木的眼神重複著一天又一天的日子,這種枯燥的日子讓人無奈。螺絲刀叫來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輕的八零九零后的角色,處在一個青春躁動的年紀,他們會在忙碌一天後依然在晚間外出,或者去不遠的那些廠房找女孩搭訕,或者去上網遊戲,排遣一番孤獨與寂寞。
胡非跑了幾次租房,漸漸又懶惰了下來,反正回去也只有自己一個人晃蕩,不如就搬了床被子,睡到工地還好些。
螺絲刀和她老婆在工地不遠的安置房裡租了個單間,她老婆白天沒事也會帶著她們的一對雙胞胎來工地溜達,令胡非佩服的是螺絲刀這小子白天幹活累成人渣,晚上回去還要幫她老婆炒菜帶小孩,他們那一對小孩又是個調皮的角色,傳言這小子不到十二點不能睡覺。有時候胡非想螺絲刀都塊變成魯迅筆下的那個圓規形狀了,是不是還在十二點后和她老婆搖搖擺擺所造成的?
工地現在已經進入到室內裝修階段了,很多活動板棚都拆掉了,大部分人就睡在尚未完工的房子里。這三棟樓分包給三個包工頭,螺絲刀只是負責其中一棟。
這樣的日子胡非畢竟過了好幾年,所以也沒什麼不習慣之類的。現在胡非就斜靠在一張鐵架床上,翻看一本莊子。他們這撥人住在這棟房子的二樓,老老少少高高矮矮的有幾十號人馬,胡非一直很吃驚螺絲刀這小子居然如此大的人脈,頗有點登高一呼,從者雲集的意味。
有些上了年紀的工友沒那麼多需求,晚上收工,吃過晚飯便直接躺在床上睡覺,或者實在睡的夠多了,便三個五個聚在一起打牌,金花,鬥牛之類的,很容易的遊戲規則。還有一些人會聚集在一起,翻看地下**彩的海報,然後撥電話出去,報出幾個號碼,買個十几几十塊錢。
工地上難得有女人,不過一些工友也會將自己的老婆帶出來,或者安排給自己做點飯吃,或者在工地里乾乾雜活等等,也能一天收入幾十塊錢。
房子的二樓是一個完全的大廳,中間吊著五盞兩百瓦的燈泡,這裡應該是用作食堂,就像胡非那時讀書,學校里的一樓二樓是大眾菜,三樓是包廂這個大廳被住滿的工友用模板分隔成數十個小格子,然後在大廳的一個角落有一排水龍頭。收工的人便都在那裡打水,清洗一番。雖然這個季節不是很熱,那些年輕的工友卻也習慣穿著三角內褲跑去龍頭下直接放水洗澡。然後把身體對著牆壁就開始換褲,沒有想避嫌的意思。間或有些個女人經過,也是見怪不怪,無所謂。
通常這麼洗澡的年輕人一般的目的是要外出,他們會換上一身李寧匹克或者361之類品牌的運動服飾,整個人乾乾淨淨,神清氣爽的外出,或者便能和一個打工妹約約會之類的。能和女孩約會,是他們現階段所有的理想,也是能夠在眾多同齡光棍面前炫耀的資本。
很少有人會在晚間看一些經濟金融方面的書籍,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文化不高,看不懂。事實也是這樣,很多十多歲就出來的少年,初中都未曾畢業,而他們原本是想去進工廠的,可惜年紀太小,而工地上卻沒有那麼多顧忌,你能做多少,就拿多少錢一天的工資。
工地上人員普遍文化不高這很正常,文化高的人都不願意來這個整天污垢的圈子。在這幾十個工友里,胡非和螺絲刀兩人算是高文憑的傢伙了。只是胡非一直沒有覺得自己文化高,也從來不敢說自己高中畢業,因為一旦說出來,可能還會招一些工友的白眼,「多讀三年書,還不是照樣在工地上混!」
這是一個無比混亂,骯髒而又辛勞的圈子,就像富士康,做的是最品牌的機器,自己能用的卻只是山寨。那一棟棟拔地而起的富麗堂皇的房子,他們只能看著,想象。
胡非很厭倦這樣的生活,如果沒有經歷末日的話,那其實即便厭倦了今天,卻依然對明日帶有渴望,他會相信希望自己的明天不會是今天這樣。希望總是在明天,的明天。
胡非不知道別人,那些比自己小,和自己一樣大,或者比自己大的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事實上他也完全猜不出來那些整天哼著一些網路上莫名其妙歌曲,聊著關於美女關於網路遊戲的那些十幾歲的孩子腦袋裡到底給自己定義了一個怎樣的人生。他也無法認知那些二十三十歲的工友聊著的打牌贏錢,和幾個女人上床,哪個店面按摩最便宜妹子最漂亮,**彩開的什麼號之類的話題。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沒有人會在做事的時候或者是收工的時候會聊起,事情應該怎麼做才能做好,做快,技術,手法之類的事情。
這是一個相當無聊的話題,胡非也不願意,或者也沒想要將自己的手藝更進一步。工地,實在不能讓人產生一種歸屬感。
用作臨時宿舍的二樓晚上的時候頗為喧鬧,那些未曾外出的人要不就想著取巧從別的工友那贏點錢,或者就想著買**彩一夜暴富,即便幾個躺在床上看從地攤上租來的厚厚一本小說的工友,也將山寨開,放著一些聲音不純,亂七八糟的網路歌曲。
胡非一動不動的躺在鐵架床上,被子上還留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以及杜雪指尖殘留的那一抹溫柔。他靜靜的看著手中的莊子,心如止水。
這其實也是他的一個習慣,而且這個習慣是被逼出來的。那個時候在租房,隔壁那對精力過剩,青春躁動異常的情侶總會在情不自禁中弄出很大的聲響,讓在這邊的胡非根本無法安然入睡,後來想盡辦法,可是即便用耳機將耳朵塞上,還是會有一絲絲的**的聲音漏了進來,最後都想去買安眠藥來吃了,可是有害怕掌握不到量,更害怕自己一覺睡過去不再醒來,若是睡覺死了,法醫興奮的驗出他體內有安眠藥的成分,萬一他不是自殺的也變成自殺了。
後來,被折磨的面黃肌瘦的胡非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先是買金剛經來安定自己的禪心,然後買道德經來修鍊自己的道心,然後買周易來鞏固自己的凡心。
畢竟是幾千年的文化傳承,有如來和道祖在耳邊喧唱,一些小小的詭秘之音終於在離胡非兩尺外被滅殺。胡非其實到現在不佩服自己當時沒有打穿牆壁看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原因就在如此。
工地上的那些夫妻可能晚上也會搞點活動之類的,而這裡的隔音效果可比租房更差,所幸的是,想來在這種環境下的男男女女都會鍛鍊出一身比較特別的本事,動作應該都是輕巧如狸貓,輾轉騰挪間身輕如燕。
夜色漸漸深沉,很多外出休閑的工友漸漸三三兩兩的回到這個窩點。他們或興奮或煩躁,都是這個晚上的收穫。
很久以前胡非在讀書的時候寫過一篇文章,名稱叫做,假如明天沒有太陽。那個時候的他很張狂,堆砌了一些優美感傷而無比華麗的文字,只是現在他已經記不太起來其中的內容,不過結尾的那句話他依然記得相當清晰,假如明天沒有太陽,那我希望黑夜裡不再有月亮。
黑夜籠罩這個世界的一半,而另一半依舊歌舞昇平。
胡非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書,心靜如水。
頭疼的厲害,再努力也只能有這麼一點今晚我得早點睡覺,所以明天不知道會不會在十二點之前碼出一章然後,祝看書的各位,星期天快樂,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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