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羊肉卷子明明就是老婆婆的味道。
這哪能叫她不多想?一次可以說是偶發,兩次,這算什麼?
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回到香積寺,法會正好結束,接了於老夫人便回了國公府。
「我說妹妹啊,你就那麼相信九爺?」回到府里,兄妹倆在外院分了手,不料於露行卻追根究底的問了那麼句。
「四哥不也把他奉為仙人?」他這是信不過鳳訣?
於露行一時語塞。「我這不是問上一句嗎?」
「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合作談的是信任,不知道四哥信不信,這位九爺我老覺得熟悉,就好像一個認識已久的人。」
「妹妹不會是看上了九爺?」這話本里男女相遇不都會來這麼一段?
「是啊,妹妹是看上他了,看上他賺銀子的本事!」她沒好氣的道。
賣餃子的百味樓順利的開幕營業了,一個月後帳本出色亮眼,不把成本算進去,盈餘就有五百兩之多。
其實一個能月賺五百兩的鋪子在京城不算什麼,但是於露白不急,賣吃的,講究的是細水長流,這營生是賺是賠,並不是最初幾個月能決定的。
她決定除了鑽研水餃樣式和口味,也決定每月都推出一項新產品,保持新鮮感藉此吸引客人。
她相信只要百味樓能在京中站穩腳步,財源滾滾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入了八月,她把挑好要當砧木的芍藥根和牡丹做了嫁接,一棵棵親手接在主幹上。大錦從來不知道花樹可以這麼做,想幫忙也無從下手,慶幸的是姑娘並不怕他學了去,不明白的地方開口問了,她還會細細的說明,讓他找來果樹用嫁接法練手。
「姑娘的意思是這種手法除了花卉,也能種水果?」大錦不敢置信。
這位姑娘本來就不是一般的閨秀,武的難不倒她,也能識文斷字,還懂莊稼,聽弄潮姑娘說,這些事兒可都是姑娘從書上看來的。外面那些流言怕都是不認識姑娘的人亂說的,要是親眼目睹,那些個碎嘴的人大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朝皇帝、達官貴人及文人學士都喜愛牡丹,世人也以種牡丹、戴牡丹、賞牡丹、賽牡丹為盛事。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並不是詩詞上的形容,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國之人皆若狂。
比較可惜的是,這些年這花中之王的培育碰到了瓶頸,除了姚黃、魏紫、趙粉這幾大名種,雖有人培育出八艷妝、大魁和牡丹狀元等花,一時聲譽鵲起,但是一些養花名家已經多年沒有新品。
姑娘這可是全新的品種,明年要是真的能看見花苞,那得是多麼轟動的大事啊,屆時姑娘的名聲說不得遠遠勝過將軍頭銜呢。
於露白哪裡知道大錦心裡頭這些心思,她之前偶然得了一本講嫁接技術的書,如今一心撲在嫁接上頭。
嫁接得好,牡丹存活率就高,介面埋入地下,地面上再堆土,然後將嫁接苗全部埋入土裡,最後覆草澆水,等它越過冬,就會長出新的葉子。
要是能把花種出來,自己賞心悅目不說,也算不負喬老爹一番心意。
只是她回來至今,也不知西巷村的喬家可好?
她打算明年這些花要是爭氣,她就讓人去請喬老爹進京賞花。
她在花房裡忙得起勁,冷不防聽見花房外微芒和誰說著話,原來是於老夫人的大丫鬟紫菊,說是老夫人請她過去一趟。
微芒領了紫菊過來,稟了於露白。
「可知道祖母找我有什麼事?」她拍掉手中的泥土道。
「有人請官媒來提親,所以請姑娘過去一趟。」紫菊回道。
「知道是哪戶人家嗎?」她還挺好奇的,居然有人來提親?
「回姑娘,聽說是南宮侯府請來的官媒,說的是侯府的嫡三少爺。」紫菊沒有隱瞞,回答得倒是仔細。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南宮侯府三少爺,誰呀?沒印象。
她完全不操心終身大事,覺得順其自然就好,說到底,只有三個字——懶得嫁!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兒該來的,攔也攔不住。
不過,還有不過這兩個字會把人架上油鍋——這世道沒有姑娘不嫁人這回事,就連寡婦、和離婦、棄婦地位都比老姑娘高,不成親的女人好像就有什麼問題似的,最滲人的是熬過十八歲這個坎,她就熬成個老姑娘了。
能不嫁嗎?
不能。
養個老姑娘在家不是一雙筷子和一個碗的事,是整個家族蒙羞的問題。
那她嫁嗎?
嫁,為什麼不嫁?
她的如墨哥哥已經不在了,嫁給誰又有什麼分別?
再說她明白得很,日子是自己在過的,是好是壞端看自己,如果因為她的婚事能讓整個家族覺得顏面上過得去,那麼,她就嫁。
這個家溫暖了她十幾年,羊都知道要跪乳,她是人,還能不懂得感恩反哺嗎?
至於對象是誰,她還真的不關心。
紫菊在於露白身上看不到一般姑娘一談到終身大事會有的羞赧和不好意思,只見她淡定的吩咐花匠——
「剩下的就交給大錦叔了。」
「這是小的本分。」
她遂帶著微芒回院子去了,隨即讓兩個大丫鬟俐落的伺候她沐浴更衣梳發,很陝把她打扮得秀麗端莊。
除了初一十五小輩們要來晨昏定省的時間,於老夫人會移到正氣堂露個臉外,大部分多是待在自己的寧壽堂里。
於露白走進寧壽堂時,屋裡的笑聲緩了緩,裡頭除了於老夫人還有王氏,以及坐在下首的邱氏。
「給祖母請安。」她從老夫人開始,對屋裡的長輩一一請安。
於露白給眾人請過安后,隨即用目光詢問似的看向娘親:這會兒是什麼情況?
邱氏的神色倒是看不出端倪,王氏眼珠子一轉,拉過於露白的小手,笑得像撿到銀子似的。
「白姐兒,南宮侯府和楠安伯府都派了官媒過來提親,這可是大喜事!」
不是只有一家嗎?也才小半個時辰,怎麼變成了兩家,她何時這麼炙手可熱了?
於露白不著痕迹的抽回手,擺著笑臉,「承大伯母吉言了。」
屋裡頭都是長輩,哪有她一個晚輩說話的分?保持微笑,她不動聲色的退到母親身邊。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婆婆這不是還沒有應下,大嫂也太心急了。」邱氏給了王氏一個軟釘子碰。
王氏帕子一甩,連珠炮似的說:「我這做伯母的不就是替白姐兒著急嗎?過了年可都十九的老姑娘了,怎麼弟妹這當娘親的人一點都不著急呢?」
邱氏皺皺眉頭,「女兒家這一輩子想過得好,不就是得嫁個好人家,這可堪比投胎的大事,我就白姐兒這個閨女,哪能不上心?我不指望她嫁得好還能指望什麼?」
於露白差點替母親拍手叫好,母親在三個房頭裡就是個不太愛吭氣的,誰也不知道她也是有底線的,那就是為母則強。
她的孩子她自己會教,還真用不著別人來指手畫腳的,再說她的兒子、女兒甚至庶子都爭氣聽話,王氏老是想事事想壓她一頭,還得看她心情要不要讓她。
「素來女子高嫁,比起咱們國公府,這兩戶人家的確不算什麼。」坐在炕上,扶著小桌子的於老夫人睨了眼大媳婦,說了句中肯的話。
老太太雖然不當家,各院的大事想要瞞她還真是不容易。
她也知道這些日子老大對白姐兒惹出來的事頗有怨言,二房倒是沉得住氣的,還是有條不紊的過著日子,相較起來,以前看著覺得好的王氏就覺得眼皮子淺了些。
只是古來抬頭嫁閨女,低頭娶媳婦,也就是所謂的高嫁低娶,國公府旁的不說,一大家子總共就三房這麼個閨女,就算不能高嫁,起碼也得嫁個門當戶對的。
皇室水深淹喉,皇子什麼的她和老太爺是都不敢想的,可放眼京城勛貴清流也就那些個人家,還要挑門當戶對的,著實不易。
楠安伯府鳳家那一家子就甭提了,伯府,說得好聽叫伯府,但不過就是個世襲的爵位,說難聽就是個連有權的四、五品官員家都比不上。
楠安伯府會衰落得那麼快,實是因為楠安伯太不靠譜,典型的軌褲子弟,到老了除了皺紋,沒半點長進,偌大的楠安伯府這幾年據說都靠著後輩小子鳳訣打理過來,能維持如今的門面已經是難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