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待（上）

慶陽的東門緩緩打開了，然後一大群亂鬨哄的唐軍騎兵涌了出來。

要判斷他們的意圖實在太容易了，李縱雲迅速跑到安德烈指揮官身邊。「元帥閣下，唐軍想要逃跑！」

「我知道。」安德烈指揮官顯得心不在焉。

「元帥閣下，我請求率部出擊，阻止唐軍的行動。」李縱雲急切的請求到。

「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時候，中校。繼續讓你的部隊在陣地上戒備。」安德烈指揮官否定了這個請求。

「安德烈元帥，你的意思是？」

克隆人指揮官笑了笑。「不是我的意思，是勛爵大人的命令」他用拖長的語氣強調了命令的權威性，「他並不准備完全消滅這些唐軍，我們只要不讓他們全部跑掉就可以了。」他揮了揮手，「中校，現在回到你的部隊中，並耐心等待我的信號。」

他滿意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繼續觀察唐軍的撤退行動。

就在他和李縱雲對話時，已經有數千名唐軍騎兵衝出了慶陽城，而急於離開險境的龍雨辰和谷辰也混雜在其中。他們已經準備好進行一場血戰，然而秦軍的反應卻讓人感到吃驚。

首先提出問題的永遠是谷辰。「他們沒有行動……他們在等待什麼？」

「我不知道。」龍雨辰搖搖頭，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城門。更多的士兵正在通過它，而秦軍就跟在他們的後面。「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必須馬上走。全軍聽我命令，繞開前方秦軍快速向東撤退，誰也不許與秦軍交戰！」他大聲的說，想把他的命令傳到每一雙能聽到的耳朵里。

「即使遇到秦軍堵截，也不許戀戰，違令者斬！」谷辰補充到，他還是不放心眼前的這支敵軍。

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唐軍開始在安德烈指揮官的陣地前轉向；他們向北跑了一段距離，然後再次轉向，全速向著東面撤退。他們始終與秦軍的陣地保持著超過三百米的距離——既是為了躲避弓箭的攻擊，也是為了在遭到騎兵突擊時有時間反應。

但他們預想中的攻擊一直沒有發生。安德烈指揮官始終沒有發出命令。他帶著一臉溫和的微笑目送唐軍撤退，完全無視了周圍官兵急切的目光。

沒有他的命令，秦軍的士兵們只有在焦躁不安中繼續等待。唐軍就在他們的等待中源源不斷的逃離了慶陽；很快，正在通過城門的就只剩下了最後一股唐軍，大約有四、五千人，正驚慌失措的擠成一團。從安德烈指揮官的位置望過去，已經能隱隱約約的看見秦軍的黑底銀鳳凰戰旗了。

直到這個時候，安德烈指揮官才發出命令。「進攻！」

騎兵們一下子就全部衝出了陣地。

進攻開始了。加入戰鬥了。

首先是「阿拉伯」騎兵——他們並不像重裝騎兵那樣連戰馬都套著沉重的盔甲，因此突擊速度比重裝騎兵要快得多，因此他們最先衝進混亂的唐軍士兵中。接下去重裝騎兵也猛烈的展開了攻擊。而不久，一心想要逃命的唐軍士兵就被騎兵們打得潰不成軍。

他們很快就失去了最後的戰鬥意志，開始像無頭的蒼蠅那樣四處亂跑，希望能夠逃避敵軍騎兵的打擊。但沒過多久，這些還活著的士兵就發現他們已經被一群看上去冷酷無情的秦軍步兵包圍了，而城牆上也出現了秦軍的弩手和弓箭手。

無數的長槍和弩箭對準了這些士兵，但沒有立即攻擊；而騎兵在反覆衝擊了幾次以後也停止了戰鬥，退回己方的隊列之中。

然後，一個軍官走近被包圍的唐軍士兵。「立即放下你們的武器投降。以皇帝名義，我們將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互相望了一眼，唐軍士兵們順從的交出了武器。

戰鬥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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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的驕傲並沒有阻止他把一張頭巾裹在鼻子和嘴巴上，以過濾掉一部分眼前的數堆營火中飄出的腐爛臭味。他身邊的所有軍官也都是同樣的打扮——除了巴納扎爾。野蠻人首領彷彿對空氣中瀰漫的味道有著天生的免疫能力，但也有可能是他早已經習慣於生活在這樣的味道中。

在他們面前，一些士兵正在源源不斷的將戰死唐軍士兵的屍體丟進熊熊燃燒的火葬木柴上，而另一些士兵則忙著剝離死者身上的盔甲。這是一件可怕的工作，被普通武器殺死的唐軍士兵還沒什麼特別之處，但野蠻人武士的重武器和投石機的石塊製造的屍體卻是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而那些死在莫非的光劍下的唐軍，他們的屍體已經引發了無數人的嘔吐。

所以沒有一個慶陽的居民願意幫助軍隊清理屍體，而且他們也對西斯君主燒毀屍體的做法感到不可理解。

也不止這些平民，軍隊里的大部分人也都對這種做法感到迷惑不解。

「勛爵大人，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些屍體燒掉？」聽到文德斯詢問的聲音，莫非轉身將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至少這樣做可以更加有效率的處理戰爭的遺留問題，文大人——我不想引起一場瘟疫。」他微笑著聳了聳肩。

「但這麼做搞得到處都是濃烈的臭味……」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未經過濾的空氣，文德斯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勛爵大人，我們能不能走開一些？」

「可以。」莫非示意軍官們跟著他，然後開始向上風的位置走去。他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距離，直到臭味徹底消失才停下來。所有人陸續摘掉頭巾，大口大口的享受起清新的空氣——僅僅在火堆前站立了一小會兒時間，他們就已經感受到了清新空氣的可貴。

「現在我終於明白我們為什麼要保護環境了。」天下有雪咕噥著，聲音很低，但還是被莫非聽到了。

他充滿戲謔的笑了一下，然後轉向文德斯：「這些臭味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消失，這要比將三萬多具屍體埋進土裡等它們緩慢腐爛發臭要好受得多，也不會讓野狗把屍體拖得到處都是。」

「野狗確實很討厭，就像唐國人那樣。」文德斯點頭，又搖頭，然後他問到：「勛爵大人，你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部隊將在慶陽休整，並等待其餘三個軍團抵達。」莫非的目光轉過去，凝視著唐國的方向，彷彿已經看到了正在行軍的龐大軍隊。「我們將在慶陽城外迎戰唐國的軍隊，並且消滅他們；然後……」他停了下來，那句話退回去，回到他的心裡。

他和皇帝的計劃現在還不能說出來。

然而即使如此，文德斯也對他的計劃充滿懷疑。「勛爵大人，你認為唐軍還會繼續向慶陽前進嗎？我軍只用半天時間就擊潰並且重創了段志遠和費立國指揮的十一萬大軍，而且只付出了很小的代價。唐軍的統帥一定會修改他們的計劃。我認為……」

莫非打斷他。「我認為什麼也不會改變。唐軍的主帥一定會按照我的希望將他的軍隊帶到慶陽——必然會如此。」

「勛爵大人，你的意思是……」文德斯，還有其他人，全都遲疑的看著西斯君主，猜測著他的意思。

「我們剛剛佔領了一片唐國的國土，而且還殲滅了五萬唐軍，如果唐國皇帝不想太丟面子，他就必須在戰場上擊敗我們。」莫非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了冷笑，「在來自皇帝的巨大壓力下，唐軍的主帥只有帶領他的軍隊繼續進攻。然而，如果唐軍主帥的政治智慧有正常人的水準，他就一定會試圖在戰敗的消息傳到太原以前擊敗我軍，奪回平原。」

「但他可以率軍進攻天水，畢竟那裡防禦十分薄弱。」邱毅提出一種猜測。但立即被文德斯否決。

「佔領天水對挽回唐軍的聲譽沒有太多意義，而且，他還必須防備我軍進攻榆林或者延安。」文德斯提醒到：「畢竟，按照唐國得到的情報，我軍用來進攻平原的軍隊足足有五十萬人。」

「但段志遠和費立國一定會編造謠言掩飾自己的慘敗。」邱毅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他們一定會說自己率軍進行了頑強抵抗，給我軍造成了嚴重損失，最後因為寡不敵眾才被迫勝利轉進……」

邱毅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他已經發現了自己邏輯中的矛盾之處。如果唐軍主帥真的愚蠢到相信段志遠和費立國的謊言，那麼他又有什麼必要進攻天水？不需要任何花招，他的大軍就可以輕易踏平受到重創的秦軍、奪回平原、挽回唐軍的榮譽。而如果他不相信謊言，他又有什麼膽量去進攻天水？

如果在他率軍或者分兵進攻天水的時候，秦軍又佔領了榆林或者延安，或者僅僅是有秦軍攻入唐國境內，只要消息一傳到太原他就死定了——就算是他成功佔領天水也無法挽救他。

當然，唐軍的主帥如果足夠大膽、足夠瘋狂，那麼他也有可能會分兵進攻天水。但莫非已經在天水部署了四萬軍隊。雖然都是郡兵，但他們都按照過去秦國常備軍的標準配發了武器裝備，而且還得到了大量興奮劑，足夠堅持到他解決唐軍主力部隊。

他並不擔心天水會出現什麼問題，可以安心的執行自己的計劃。「……所以，唐軍一定會進攻慶陽，而我們只要在這裡耐心等待他們的到來。」

然後，短暫的討論就結束了，將軍和郡守們開始向軍營走去——但天下有雪又走了回來。「勛爵大人，我們是否要將戰勝的消息報告給皇帝？」

「當然。」莫非肯定的點點頭，接著又補充到：「我已經聯繫了皇帝，並且派出了一隊信使。他們將在沿途向所有人報告我軍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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